第4章 安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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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沈云溪，沈云湘轻轻松了口气。
她同沈云溪此前并没有过多的交际，眼下虽然知道，沈云溪不是敌人，可是要她全然相信沈云溪，到底还是困难了些。
“姑娘，喝茶。”明翠眼疾手快端了杯紫苏饮递给沈云湘。
沈云湘微微抬眼，扫了眼明翠，接过了茶。
明翠心下一喜，退回了原来的位置，却没注意沈云湘接过茶后，只是碰了碰唇，并没喝下去。
“青竹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吧。”
得了沈云湘的吩咐，明翠同水碧退下了。沈云湘看着眼前的青竹，沉默了。
青竹和晚红是她院子里的大丫鬟，青竹又是陈氏身边大丫鬟青芝的胞妹，自小同她一道长大，晚红出嫁后，小青州的大小事务，大抵都是经过青竹的手，她怎么也不愿相信，青竹会背叛她。
可是，青竹偏偏这么做了。
“姑娘？”被留下来的青竹坐立难安，姑娘看她的眼神，实在是陌生的紧。
“青竹，你伺候我多久了？”
“回姑娘，自姑娘分了院子，奴婢就一直伺候姑娘。”
沈云湘颔首，她七岁分了院子，到青竹出嫁，一共八年。
八年的时光，竟然比不过一个男人？
“姑娘？”
沈云湘瞥了眼青竹道：“前些日子，我听青芝说起了你的亲事，说是还没有定下？”
听了这话，青竹咬了咬了牙，叫了声姑娘。
“许嬷嬷伺候祖母这么多年，如今在厨房又管着事，若是没有张嬷嬷那事，你的亲事自然是不用愁的。”
沈云湘说的那事，是青竹母亲许嬷嬷年轻时同张嬷嬷约好以后要结成亲家的事。
许嬷嬷年轻的时候，没想过张嬷嬷会嫁到别庄去，所以一早俩人就定好了亲。可是等到张嬷嬷嫁到别庄去，许嬷嬷就后悔了。别庄可不比本家，去了就不一定有什么好的生活等着。
可眼下张嬷嬷又找到了回来，许嬷嬷不愿意，却碍于这事沈老太太也是知道的，许嬷嬷反而不好明推。所以这亲事就一直拖着拖，到今年青竹都已经十六岁了，还没有定下来。
“只是如今张嬷嬷找回来了，许嬷嬷又怎么能食言不是？”
“青芝早就生了孩子，这事就只能落在你头上了。”
“姑娘，”青竹红了眼，“奴婢不想嫁。”
她不愿意嫁去别庄！比她小上一些的伺候五姑娘的夏芜都有人定下来了，偏偏她因着母亲年轻时的戏言，似乎被其他人默认是要嫁去别庄的，再没有人向她提亲，她怎么甘心！
沈云湘摇摇头道：“我瞧着那张嬷嬷是个好相与的，你不妨同你母亲说道说道？”
听了这话，青竹猝然握紧了拳，四姑娘不过才十一岁，又哪会说出这话？这是太太的意思？还是有人在姑娘面前嚼了舌根？
青竹“扑通”一声跪下，不住地给沈云湘磕头，“姑娘，奴婢不愿意嫁人，奴婢想一直伺候姑娘。”
“罢了罢了，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你先起来，你不愿嫁，我还能勉强你不成。”
青竹捏了帕子，站了起来，立在原来的位置，默默擦着泪。
沈云湘觑了眼青竹，没有再说什么。
青竹不愿嫁，她倒不是没有法子。只是，沈云湘垂眼，母亲如今有了身子，许嬷嬷掌着厨房，青芝又在母亲身边贴身照顾，眼下，开罪青竹实在不划算。
“你别担心，我会同祖母说道说道，若是你真不愿意，自然没有人能逼着你嫁去别庄的。”
“多谢姑娘。”得了沈云湘这话，青竹心下一喜。府上谁不知道，她们姑娘最得老太太青眼，如今有了姑娘的话，青竹的心也收回了肚子里。
沈云湘暗自摇头，青竹眼界浅，觉着留在府上，早晚能熬成嬷嬷，可是青竹哪里又想过，早早嫁出府去，在外面做个小门户的主母，可不是强的多？
不过沈云湘也不准备同青竹说这理，行错了路，总的有个报应才是。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明翠的声音，“姑娘，太太来了。”
沈云湘心下怅然，终究还是来了。
门外青芝扶了陈氏进来，陈氏看了眼沈云湘的脸色，满意地点点头，“今日起色倒是好看了许多。”
沈云湘过去接过陈氏的手，引着陈氏坐下，“母亲怎么自个过来了，若是有要说，那让女儿去一趟就好。”
“你才将好，外头日头又咬人，”陈氏拍了拍沈云湘的手，“你好好歇着。”
沈云湘轻轻笑笑，给陈氏倒了杯茶，“母亲可是有事？”
陈氏点点头，“也不甚大事，就是你姑母家，过几日要办寿宴，你祖母让家里几个丫头一道去。”
沈云湘心下了然，却还是做出一副惊讶得模样，“怎么都去？”
“不过是图个热闹，替你姑母撑撑面子，”陈氏替沈云湘将滑下的发挽回耳后，安慰道：“你祖母觉着，家里的几个丫头，都到了要说亲的年纪，那陆家又不是甚么普通人家，来往的都是些显贵...”
陈氏言尽于此，剩下的话，沈云湘也知道，祖母无非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让沈家的几个姑娘能谋个好前程。
只是，沈云湘摇了摇头，嫁入权胄家，哪里又是这么容易的？
陈氏拍了拍沈云湘，“无妨，就算是要结亲，自然也轮不上咱们家，你就当去走走亲戚，不失礼数就好。”
沈云湘点点头，“女儿知道。”
陈氏很是满意，“不过，还是记着要备下寿礼，也不用全是你自个绣，单只添上几笔，算是这个意思。”
沈云湘知道这是母亲心疼她，心下发软，“我知道的，母亲。”
陈氏伸手摸了摸沈云湘的脸，“病了一场，看着瘦了，也长大了不少。”
沈云湘心一紧，母亲是不是看出来了？看出她不一样了？
“往后还是要多用些饭，”陈氏满眼慈爱，“你要是不顺心，就出去走走，我记得你喜欢去看新出的首饰，赶明儿天气好，叫上五丫头一道去，看上什么好的，都买回来。”
沈云湘眼底反酸，轻轻应了声，“好。”
同沈云湘说了好些话，陈氏又看着沈云湘喝了药，催促沈云湘睡下，领了青芝回去，等陈氏一走，沈云湘又睁开了眼。
陆家的寿宴，果然是如期来了。
沈云湘苦笑，母亲，宏佑，舅父满门，因为她，都死了。
从外进来的晚红，发现沈云溪竟然在书房坐着，惊讶叫了声，“姑娘怎地没歇着？”
“这几日睡得太久，躺着身子发软，起来活动，”沈云湘轻轻一笑，“你回来的正好，我正准备寻你。”
说着，沈云湘将写好的信吹了吹，收进信封，递给晚红，“你把这个交给过几天要去幽州的商队，托他们送去胥北军营。”
晚红接过，一眼望见信封上行云流水的“胥北军统领亲启”，晚红一愣神，“是给舅老爷的信么？”
沈云湘轻轻应了声。
晚红福了礼退下，沈云湘的目光渐渐落在了桌面上的另一封信上。
信上收件赫然也是“胥北军营”，只是收信人是“陈氏文清”，沈云湘的搁下笔，纤细的手轻轻拿起信，望着信封上的名字久久不能回神。
门外进来的明翠与水碧对视了一眼，出声唤了声沈云湘。
沈云湘眨了眨眼，收回了目光，不动声色地将信收起，“何事？”
“姑娘，”明翠福了礼，率先开口，“仁和堂的黄老大夫来了。”
沈云湘皱了皱眉，“谁请的大夫？”
“是，太太不放心姑娘身子，所以...”
沈云湘叹了口气，让水碧请了大夫进来。
一身深褐色的老大夫拧着药箱进来，给沈云湘见了礼，沈云湘也不推辞，请了老大夫把脉。蓄着一把山羊胡的黄老大夫一手摸着自己的胡子，一手搭在沈云湘的脉上，闭上了眼。
沈云湘也不说话，只等着。
片刻过后，黄老大夫睁开了眼，“姑娘脾胃弱，又受了凉，老夫先开个方子，姑娘先吃着，过些日子就好了。”
“有劳大夫了。”
等老大夫开了方子，明翠送黄老大夫出门，正好撞见晚红送了信回来。
看出大夫要走，晚红觑了眼明翠道：“我送老大夫出门，你去替姑娘熬药吧。”
明翠应下，将药箱递给晚红，自己先下去了。
等明翠走后，晚红四下扫了眼，不见其他人，引着黄老大夫走了几步，“大夫，我们姑娘身子可好？”
“不碍事，多休养些时日就好。”
“那大夫，”晚红压低了声音，“姑娘前些日子病了好些时日，醒来之后，有些迷糊了，是怎么回事？”
“迷糊了？怎么迷糊了？”
“姑娘睡醒之后不记得今夕是哪一年了。”
黄老大夫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这也是寻常事，四姑娘年岁小，又接连烧了小半个月，醒来就是不易了，记不住今年是什么念头，也不稀奇。”
听了黄老大夫这话，晚红心里渐安，谢过黄老大夫后转身进了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