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家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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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用过了早饭，晚红抱着几件衣裳出门，眼尖觑到那件青绿色襦裙，沈云湘勾了勾唇，她记得，成王似乎不喜青绿色。
门外青竹进来福了礼道：“姑娘，五姑娘来了。”
沈云湘急急起身，险些打翻了桌上的茶杯，“快请。”
“四姐姐，我来了。”
话音未落，从外走进来一个穿着鹅黄色对襟小衫的姑娘，眨着圆滚滚的眼，朝着沈云湘抿嘴一笑，露出两边浅浅的梨涡。
沈云湘眼眶一红，握住来人的手，“云舒。”
突然被握住，沈云舒也不意外，只由着沈云湘牵着她一道坐下。
“姐姐可算好了，姐姐没有一道去学堂，我一个人好生无趣。”
沈云湘也不说话，只细细摩挲着沈云舒的手，惹得沈云舒抬眼看她。
“姐姐怎么了？”
“没事，只是许久没见到妹妹了。”沈云湘回了一抹浅笑，收回了手。
“可不是，姐姐病了这么久，云舒也想念姐姐。”
沈云湘暗自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她是真的很久没见沈云舒了。
沈家三房，单只有她同云舒是嫡女，自小就比旁人来的更亲近，她同相差不过三岁，也算是一道长大，云舒对她而言自是比旁人更重要。
而且，沈云舒殁的更早，远在她死之前。
元和十四年冬，沈云舒外出礼佛，意外跌落山崖。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云舒的死是个意外。
云舒去庵里之前，还来找过她，扯着她的袖子，眼巴巴地求她，“四姐姐陪我一起去吧。”
可是那时因为母亲病重，宏佑也离不开人，她只能是拍拍沈云舒的脸婉拒了，后来就是消息传回来，说沈云舒殁了。
那时跟着沈云舒的是个圆脸的丫头，哭着回来说云舒在静善庵后院追一只兔子，意外摔下山崖了。
听闻这个消息，云舒的生母孙氏当场就晕死过去。
起初她还不信，只是后来在山崖底找到了沈云舒的尸体，她才真真切切感觉到沈云舒不会再回来了，也不会再扯着她的袖子，叫她“姐姐”了。
之后她也跟着大病了一场，等她好起来的时候，沈云舒已经下葬了，她竟连云舒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云舒的死是意外，却也不是意外。跌落山崖不假，可却是有人逼着沈云舒跳崖的。
那是沈云沁母亲娘家的外侄，王启！
还是托沈云沁的福，沈云湘自嘲地想，若不是上一辈子，沈云沁亲口承认，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事竟也是出自沈云沁之手，那日沈云沁是怎么说的？
“姐姐啊，你若知道六妹妹也是因你而死的，你会不会觉着，自己就算千刀万剐也难辞其咎？”
“六妹妹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她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你一个姐姐。”
“她不是沈家嫡女么？可是她却在庵里同人无媒苟合，还被庵里小尼姑撞破了，哈哈哈。”
“可惜王启是个不中用的，连一个小丫头都没有看住，居然还让她跑了。“
“不过姐姐，这可不是妹妹心狠，姐姐也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说漏嘴。”
她听闻这事时，已经是手脚皆断，她虽然恨不得食生吞活剥了沈云沁，可是她到底什么也做不了。
“姐姐啊姐姐，你说这天下，还又谁记得沈家曾经还有两位嫡出的小姐？“
“如今的沈家，只有唯一的嫡女，那便是本宫！”
被断了舌的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沈云舒最后红着眼，抱着她的胳膊轻轻撒娇的样子。
云舒她最怕疼了，从山崖上跳下去的时候，云舒她疼不疼啊。
“姐姐！”沈云舒惊呼了一声，连忙取了帕子替沈云湘试泪，“姐姐怎么哭了？”
“没事，”沈云湘接过帕子按了按眼角，笑道：“眼里进了灰。”
沈云舒闻言抬起沈云湘的下巴，皱着眉，看着沈云湘的眼，轻轻吹了吹，“还有灰吗？”
“没有了。”沈云湘任由沈云舒摆弄，心底慢慢泛起暖意，云舒还活着，她还来得及护着云舒！
“没有了就好，”沈云舒点点头，收回了手，又想起了一事，沈云舒问道：“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再去学堂？”
“眼下是去不了了，可能还要再过半月。”
看着沈云舒立刻蔫了下去，沈云湘轻笑，“下次我再不去，你去寻三姐姐。”
“三姐姐？”沈云舒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想和四姐姐一道。”
沈云湘失笑，“你三姐姐是个好相与的，下次你试试同三姐姐好好说说话。”
沈云舒“哦”了声，也没把这话听进去。
沈云湘摇了摇头，知道自己怎么说也没用，只是下定决心，替沈云舒多费些心。瞧着沈云舒对桌上的吃食有兴趣，沈云舒示意青竹让厨房上些新的，才问“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不是说叔夫回来了吗？”
提到父亲，沈云舒吐了吐舌，“姐姐，我是躲出来的，父亲又想考我功课了。”
“我又不去考科举，父亲逼宏岳念书还不够，现在还想逼我念书！”
“好了，”沈云湘捏了捏沈云舒气得圆鼓鼓的脸，眼角扫到青竹端上来的点心，“有你喜欢的芙蓉糕，先消消气。”
见了芙蓉糕，沈云舒立刻笑了出来，“多谢四姐姐。”
沈云湘笑着摇摇头，看着沈云舒吃得开怀，给她倒了杯茶，“慢点吃。”
“谢谢姐姐。”
等沈云舒用完了点心，俩人还没好好说话，沈云舒身边的丫头夏芜就过来请沈云舒回去了。
“五姑娘，老爷正等着呢。”
沈云舒差点没哭出来，拿眼求助地望着沈云湘，“姐姐救我！”
沈云湘失笑，“没事的，今日你先回去，过几日我请你来吃席，好不好？”
“真的？”
“真的，”沈云湘肯定地点点头，“叫上你三姐姐一道，可好？”
沈云舒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四姐姐记得早些来叫我。”
得了沈云湘的保证，沈云舒终于心甘情愿地走了。
沈云舒一走，沈云湘脸上的笑便收了回去，觑了眼候在一旁的青竹，“青竹，你去请三姐姐来一趟。”
青竹一愣，还是应下，出了门，心下嘀咕上了，怎么是她去，这不是明翠的活吗？
跟着沈云湘身后的明翠皱了皱眉，压下心底的不安，姑娘怎么病了一场，性子变了不少？
沈云湘只做没看见，静静等着。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听见屋外声音响动，沈云湘缓缓睁开了眼，就见屋外穿着一身浅红云绣罗衣的的沈云溪款款而来。
体态轻盈，秋瞳剪水。
见沈云湘竟等着，沈云溪心下一紧，半福了身，叫了声，“四妹妹。”
沈云湘伸手去扶，“三姐姐来啦，快请坐。”等沈云溪坐好，沈云湘又催着水碧给给沈云溪上茶。
沈云湘这般热拢让沈云溪有些坐立难安，“四妹妹也请坐。”
跟着沈云溪同来的婢女梅雨也有些缓不过来，心下暗忖，四姑娘今日又是唱哪一出？
“三姐姐。”沈云湘一笑，示意水碧将桌上的点心换成新的。
“方才云舒来过了，只是叔父叫了云舒回去念书，三姐姐倒是没有见到云舒方才不情愿的模样。”
沈云溪跟着附和了几句，心下不解，沈云湘这话是何意？
知道沈云溪性子，沈云湘也不再多说，只自己倒了杯茶递给沈云溪，“姐姐喝茶。”
沈云溪赶紧接过，“多谢四妹妹。”
“姐姐先用些点心。”
沈云溪点头，捡了块龙须酥，轻轻咬了口。
“好吃吗？”
“好吃。”沈云溪回应，只是这龙须酥究竟是何滋味，她其实也没尝出来。
她是个庶女，虽与沈云湘是同一个父亲，但到底比不上沈云舒在沈云湘心中的分量。
此前沈云湘虽也不至于为难她，但多少有些不屑于跟她过多交际，今日这番作为，又是什么意思？
沈云湘全做不知沈云溪的疑惑，只道：
“三姐姐，以前是我不懂事，如今大病一场，才知道姐姐是真心待我，云湘在这给姐姐赔罪了。”
说完，也不得沈云溪反应，沈云湘微微拱手作了一揖，“日后，云湘必将静思己过，还望姐姐谅解。”
沈云溪忙侧身让过这一礼，“四..妹妹说哪里话，你我本是同根姐妹，又何必如此客气。”
察觉到沈云湘改口，沈云溪也顺着她的话，只称她“妹妹”。
“况且妹妹又何错之有？太太对我姨娘向来宽容，妹妹待我也是极好，妹妹不必如此。”
沈云湘也发现了这点，心下了然，眼下沈云溪还未全然信她，但也知道她是有意交好，如此就够了。
如此直接改善同沈云溪的关系实在突兀，也容易引得沈云溪怀疑。但沈云溪从来不是她的敌人，她不能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