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绿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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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红回到小青州的时候,沈云湘正由青竹陪着绣着寿礼。
沈云湘的姑母是陆家二爷陆栋的发妻,陆家的寿宴便是为府上老太太准备的。
沈云湘差水碧寻了张红缎子,准备绣一张八仙贺寿图,眼下青竹正陪着。
察觉到沈云湘兴致不高,青竹问了句,“姑娘是在担心咱们寿礼么?”
沈云湘摇了摇头,“左不过是个心意,拿得出手就好。”
青竹疑惑看了眼沈云湘,姑娘向来要强,什么时候说过这种丧气话?
“姑娘,咱们拿出的寿礼虽不算顶尖,但一定是个中翘楚。”
沈云湘浅浅一笑,没有多话。
接下来的几日,沈云湘也不出门,单在院子里,由着晚红陪着绣寿礼。
直到寿宴当日早上,沈云湘这才绣好了寿礼,而沈家的马车一大早就候在了门口。
沈家大爷沈丰益挺着大肚子,从北院的晚风堂慢慢踱了出来。
在外候着的长随元兴赶紧迎了上去,将早就凉好的茶递给沈丰益。
“老太太有何事要吩咐老爷,说了这么长时间,为啥不派人来一趟,还要老爷亲自过去。”
沈丰益接过元兴递的茶,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才说,“还不是为着寿宴的事。”
沈丰益摇摇头,母亲只怕是糊涂了,一句话车轱辘来回说,他听了头都要炸了。
“老太太这心操的,咱们府中姑娘哪个不是一顶一的好,日后提亲的人,怕是要把门槛都踏破了。”
话虽这么说,元兴自己却在嘀咕,就算小姐再不好看,就凭府上给的嫁妆,那求亲的人都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去。
这话说的沈丰益很受用,只是他想了想又道:“母亲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家可没必要再去和商家结亲了。”
元兴忙跟着附和,又把几个姑娘夸了一遍。
沈丰益也不去听,只吩咐元兴去催催几个太太,可不能迟了。
元兴应了声,眼珠子一转,去了西院。
西院小青洲里,沈云湘用过了早膳,由着青竹伺候梳头。
穿着一身褐红短打的曹嬷嬷从外进来,一见沈云湘就笑上,“姑娘啊,三姑娘已经等您多时了,今天可不能再迟了。”
瞧着沈云湘还在梳妆,曹嬷嬷捡起了桌上的点翠金雀发簪插入沈云湘的发髻中,“这个好。”
沈云湘皱起了眉,“嬷嬷歇会儿吧。”
曹嬷嬷是沈家三兄弟的乳娘,又是沈老太太身边的老人,沈云湘也不好多说什么。
“姑娘折煞老奴了。”
嘴上这么说,但曹嬷嬷还是一屁股坐下,看沈云湘皱眉,曹嬷嬷忙不迭开口。
“姑娘今儿个可不能使性子,今儿是陆老太太寿辰,咱们老太太发话让带着几位姑娘一道去,这不是要太太们给娘子们瞧瞧?几个姑娘可都是要议亲的人了,要我说,就只有咱们姑娘是府上嫡亲的小姐..”
沈云湘额头一跳,忍不住出声打断。
“嬷嬷,我有些饿了,烦请嬷嬷去厨房让他们先上些吃食,再请三姐姐来我屋子里坐坐。”
“那姑娘可得抓紧些。”
曹嬷嬷有些不愿做这些跑腿的活,但是一想这小姑奶奶都发话了,也只能照做,出了门。
沈云湘伸手拔下崔嬷嬷刚插上去的金簪,随手搁在妆台上。
青竹接过手,继续给沈云湘梳头,眼睛总不自觉地在面前匣子里层层的珠钗翠绕打转。
“姑娘今日不带这对凤翎钗吗?这可是前儿老太太单赏给姑娘的,别的姑娘都没有呢。”
“不戴了,换那对云丝锦缎来。”
青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姑娘,这也太素了,要不还是换这只凤蝶金簪?”
一旁打理服饰的晚红也忍不住开口附和,“奴婢也觉着这凤蝶金簪甚好,这与姑娘今日穿得倒是相称的很。”
沈云湘摇摇头,“衣裳也换了,前几日你不是洗过新的衣裳么?我瞧着那件青绿漳缎不错,就它吧。”
晚红微怔,“姑娘,那件是不是不合适?”
那件虽然是新的,可是颜色有些老气,实在不适合姑娘这样的年纪。
“就那件。”
被沈云湘笃定的语气吓到,晚红同青竹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不敢再多话,倒是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姑娘向来喜欢明亮的颜色,今日怎地换了性子?
沈云湘只当没看见青竹和晚红眼里的疑惑,努力回想着今日寿宴会发生的事。
今日这场晚宴,她遇到的那几个官家子弟中,成王很有可能就混在其中。
在她嫁入王府后的一段时间里,成王似乎表现的颇为喜爱她,绫罗珠翠一箱一箱往她院里抬,就为了图她一乐。
她自然是乐的,绫罗绸缎,锦衣玉食,谁会不乐?
而且,她不能不乐!京城里谁不知道,成王府上虽有王妃,但府上的良媛沈氏才是成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众人都觉得成王是真心喜爱她,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成王看她的眼神里的意味深长。
她当然要乐,还要乐的春风得意,最好是让世人皆知,才好。
那日成王不知打哪寻来的一盒东湖珠,当着王妃季氏的面,递给她,同她说,“本王将这天下的珠宝都拿来送你,你可满意?”
她笑着接过,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表现的喜不自胜,zir笑得脸都僵了。
当然王妃季氏的脸更僵。
最后成王揽过她的腰,同季氏说,“本王曾在几年前寿宴上见过沈良媛,本王当时就觉着,这天下唯有沈良媛才配的上这些俗物。”
沈云湘勾了勾唇,俗物?
这些成王认为的俗物,偏偏是季氏想要的。
可是季氏不会说出来,季氏是清流之家养出来的世家姑娘,同她这样商户出身的娘子不一样。
只是,沈云湘皱了皱眉,成王既然知道她只配这些俗物,为何还要纳她入府?
后来她倒是知道了,只是可惜,已经迟了。
“姑娘,三姑娘来了。”屏风水碧朝着里行礼道。
沈云湘抬眼,透过松鹤屏风看去,就见沈云溪穿着一身浅紫云绣罗衣款款而来。
“三姐姐来了,快快请坐,我今儿起迟了,烦请姐姐多等一会,水碧快给三姐姐上茶。”
虽不是第一次见沈云湘的热拢,可是今日再受到这般礼遇,沈云溪心下暗惊,推辞了一番,还是坐了下来。
沈云湘笑了笑,没有再开口。她这个三姐谨慎惯了,让她相信自己是真心示好,还是要费心功夫的。
青竹手上的伙计不停,眼睛却不住地朝着屏风外的沈云溪身上打转,这三姑娘今日倒是穿的好看。
沈云湘透过铜镜,也看出了这点,沈云溪今日怕是得了祖母的示意,穿得隆重了些。
也是,沈云溪如今已经年近十四,到了要说亲的年岁了。
正想着,曹嬷嬷领着一众人从外进来,“姑娘,点心来了。”
沈云湘点点头,水碧得了示意,赶紧递上准备好的荷包,“请嬷嬷吃茶,姑娘这里,有咱们在,嬷嬷先去回了老太太吧。”
“那就多谢姑娘了。”曹嬷嬷笑眯了眼,朝着俩人作了个揖,自个下去了。
等厨房里送来的点心摆上桌后,沈云湘朝着屏风外的沈云溪一笑,“三姐姐先用些点心,我就好了。”
沈云溪谢过,捡了块玉露霜,抬眼正看见换好衣服的云湘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按照沈云湘自个的要求,穿的是新做的青绿漳缎云烟长纱裙,青竹手巧给沈云湘扎了对双丫髻,头上绑着云丝锦缎。随着沈云湘走动,锦缎也随着微微摆动,倒是灵动活泼。
只是,沈云溪微微皱眉,这身青绿色实在是太重了,好端端的一个娇俏少女,被这样的颜色压着,半点不见灵巧。
“三姐姐,我好看吗?”察觉到沈云溪的的不解,沈云湘特意转了个圈,坐到了云溪对面。
“好看。”沈云溪不好明说衣裳不合适,只是夸了两句无关紧要的。
沈云湘心下了然,沈云溪必然也是看出了她今日这一身必不讨喜,但沈云湘勾了勾唇,她要的不就是这样的效果吗?
俩人正说着话,候在外头的明翠进来见了礼,“姑娘,大爷身边的人来催了。”
沈云湘点头,请了沈云溪一道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