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昆仑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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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岭位于五千里昆仑山脉西北方,自西向东第二座门派,仅在流霜谷之后,与昆仑诸派相较,此处毫不宽阔,峰峦上许多峻崖峭壁。山丘起伏,难找一处旷野,连正殿与掌门居所也紧邻崖边。
但这里繁花似锦,草长莺飞,对于本就无心恋战,只盼与故友重逢的二人,更觉不虚此行,即使只有这一次机会,今后再与昆仑大会无缘也没有遗憾。
四人听凝书说起,百花岭有两处最大的旷野,一处作为会武之地已铺好擂台,而另一处则是这一派最为神圣的禁地,名唤晴川花海,花海如同瑶池之于瑶宫,即使这一派弟子也不可擅闯。
薛越与元祺渐渐放缓脚步,不觉疑虑着低语。
“师父多年未离开瑶宫,为何会对别派之事记得如此清楚?”
“我也不明白,咱们就别多问了。”
瑶宫众人走进山门,只见两名女弟子前来相迎,带领他们顺着蜿蜒崎岖的道路前行,待到一处岔口,一位女弟子回身道:“几位同辈请随我师妹前往擂台抽签,这位长老随我去见我派掌门。”
“休得胡言!”突然,前方传来尖利之声,吓得两名弟子精神抖擞,不敢妄动。
“掌门自然是由掌门亲自相迎。”一位浓妆华贵的美人缓缓从石阶上走下,“凝书师姐,许久不见。”
“琼花师妹。”
琼花掌门从两名弟子身旁迈过,她们不觉口中喃喃道:“这位也是掌门?”
“凝书师姐,不知哪阵风把您请来,有失远迎。”琼花掌门道。
凝书淡然一笑:“他们几位年迈老者不懂得欣赏此地风景,凝乐也不必多提,我只好亲自陪同弟子们。”
“你一来,这里的花都温柔了许多,不过本门这段时日,都是按招待各位长老而准备,瑶宫掌门出现,我派弟子可有的忙了。”
“从简就好,不必见外。”
“红袖!绿绮!”
“弟子在!”尖锐的语调又吓坏两人,连云遥也对这位琼花掌门有些忌惮。
“带这四位瑶宫弟子前去擂台。”
“是!”
“凝书师姐,请。”
“有劳。”
目送两位前辈离开,四人在红袖、绿绮带领下朝擂台而行,道路两旁的奇花异草虽无特别之处,但比起瑶宫虚谷之前那短短几寸,气势上却胜出许多,无愧为百花岭一派。
“这里真美!”雨蝶微笑道。
“此地果真不同,与碧水城相比更美万分。”走在前方的薛越微微侧目。
“薛师兄曾去过碧水城?”
“二十年前昆仑大会就在碧水城,当时我曾前往。”
“对了,之前也听说过,可本门弟子只能参与一回……”
“那里湿气极重,而我心气又高,本已杀进前四,一不留神染上风寒,只能退出了。”
“实在遗憾。”
“还好,若非如此我依旧难敌孟师兄,只要本门弟子能夺魁就是。原本我染病不愿退出,但上一次陪我们前去碧水城的正是你师父,玄华师伯。”
“那就不奇怪了,师父他一定不会答应你。”雨蝶道。
“是呀,学医之人,最看不惯别人不爱惜自己,他说有孟师兄在,我左右也拿不下头名,不如他回去向掌门请命,二十年后再给我一次机会。”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中竟甩出云遥和元祺一大截,转身望去,他们二人远远落后,悄然低语,不知在谈论何人何事。
“云遥,到底有何要问,赶紧说。”元祺道。
“师兄,你可听过‘玄真’这名号?”
“好端端的,问他做什么?”
“我在虚谷后的圣地修行时,看见铜人上刻着他的名字。”
元祺凑在耳旁悄声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好!”
“其实论剑术,咱们的师父在本门并非最厉害,有两位凌驾于他,一位是过世的玄清师伯,还有一位就是这玄真。”
“可他人在哪里?”
“据说是当了逃兵,三百年前昆仑浩劫,没能留下来一起面对,所以他的名字谁都不愿提起,提到时总一阵哀叹。本门史籍中已将他除名,咱们师父很敬佩他的剑术,时常挂在嘴边,我才能知道这些事,你可千万守住秘密,别乱传。”
“放心,可是师兄,玄清师伯与玄真师伯,谁的剑术又更胜一筹?”
“这就很难说了,玄真师伯与我们一样,所使是最常有的三尺剑,剑术可谓已臻化境。但玄清师伯善用五尺重剑,这招式路数迥异,一时也难分高低。当然,若是论道法,整座昆仑乃至人界,无谁能与玄清师伯相较,可谓望尘莫及。”
“重剑……”云遥不觉想起山下的人。
行至一处旷野,此地已摆下四座擂台,坐落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擂台上分绘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图案,六十四名弟子将分为四组在此较量。正中央是一座更加高广的祭坛,是四组胜者最后三场比试所在,不过决战尚早,此地暂且闲置,眼下零零散散站着数十人准备抽签,四周布满百花岭弟子,有些是奉命在此把守维持,另一些则是来替四位同门助威,从气势上压倒外来之客。
“几位请在此稍等。”红袖和绿绮将四人送至此地,稍行一礼便离开。
“薛师兄。”云遥发问。
“怎么了?”
“你既然曾经来过,应对这些门派的人很熟悉,他们可并非只能来一次。”
“算是知道一些。”
“你可知神火宫的弟子在哪里?”
“神火宫?让我瞧瞧,你看,那方穿深红紧衣的几人便是。”
云遥顺着一望,师兄所指那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只看面相,云遥甚至觉得并非正人君子,难以想象与炎钧师出同门,不过依旧打算上前探听。
“多谢师兄。”
“云遥,你干什么去!”薛越猛然一把将他抓回。
“我去找个人,打听点事。”
“你一定要去的话,躲着那大胡子,问一旁的人。”
“师兄,那大胡子是谁?”元祺也问道。
“他就是神火宫大弟子焱晖,二十年前输给孟师兄,只拿了第二,气得怒发冲冠,最好别去惹他。”
“原来就是此人,听闻已久,却从未谋面,可孟师兄又没来,与我们何干?”
“他气就气在我们瑶宫弟子生平只能前来一回,孟师兄再也不能出手。他甚至觉得,我派这条流传千百年的规矩,就是为了有一天让他报仇无路。”
“你是说他输得不服?”
“他说自己前一晚吃坏肚子,”薛越淡然答道,“其实也见怪不怪,赢了夸破天,输了找借口,这是神火宫传统。从三百年前门主霄燚真君开始,就流传下来。”
元祺道:“所以他报仇无路,便会迁怒于我们?”
“这是我当年打探到的消息,不知恨意是否消去,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不可不防。”
“咱们也没什么好怕的。”云遥道。
“别小看他,孟师兄敌得过,我们却很难说,这家伙实力不俗,否则怎能拿下第二?从他的名号就能看出。”
“名号?”
“神火宫弟子入门便会赐道号,除了以十三重境界来分修为高低,另有他们自己的法子。他们每人的名号里都有火,一火乃凡间烛火,两个火字寓意离火,三火乃业火,四火乃玄火。这焱晖应是年轻一辈中,唯一名号里有三个火字的人,与他们的长老相差无几。”
“师兄,”雨蝶想起炎钧的名字,也忍不住问道,“两个火字,大概又是怎样境界?”
“与我们无差,应在伯仲之间。”
“真是这样?”雨蝶心中默念,回忆魏王陵中一幕幕,十分疑惑,但想起那时候他们皆与凡人无异,对彼时的炎钧未免有些认知偏颇,等到再度重逢,自会打消心中顾虑。
祭坛下走来两名百花岭弟子,合抱着一座大木箱应是抽签所用,见那大胡子焱晖被吸引过去,云遥挣脱开师兄,匆忙跑向神火宫三名弟子,去打探挂念的人。
“诸位师兄!”云遥行至三名神火宫弟子眼前,举手作揖,恭敬地称道。
“你是谁?瑶宫弟子?”
“冒昧打听一番,贵派可有一位名叫炎钧的人?”
“二师兄?没来,他去苗疆了,听说是去找一位姑娘,”其中一名弟子答道,“话说,找姑娘何必要去南疆,中原那些风月之所岂非遍地都是?”
“你闭嘴!”另一人低声道,“出门在外少提二师兄,嫌命长了?”
“对对对。”
“苗疆,是去找阿萝?这家伙,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护送我们。”云遥无奈一笑,“话说,你们二师兄武艺高绝,道法非凡,这二十年一度的比武大会都不前来,岂不是错过了扬名立万的良机?”
“哼,”又一名弟子不屑道:“这昆仑大会对我们家二师兄来说,就像小毛孩在地上打滚一样,他若是来了,谁也不用再争,收拾行李早早散伙。”
正说着,眼前三人也满是疑惑:“你打听此事作何,你认识他?”
“我是他的朋友。”云遥道。
顿时,三名神火宫弟子,一齐面目惊异,他们彼此望了望,又向云遥盯来,直到许久,听闻身后有人扯着嗓高喊。
“走了走了,抽签去!拿个好签,最好将瑶宫四人全抽中,我要踩着他们一路走上去,让孟章知道。”
云遥抬首望去,叫嚷着走来的,正是方才他们已谈论许久的大胡子焱晖。
“大师兄,咱们今年不收拾碧水城的人了?”
“咱们与碧水城,祝融与共工的恩怨,交给你们三个去解决,我今年的对手只有瑶山派。”
焱晖本已停下,望见云遥一身装束,忽而大喜:“这正说着就来了一个瑶宫弟子,怎么,你是下战书的?”
云遥无意起争执,但心中也甚是不忿:“这位师兄,你是否觉得只要是瑶宫弟子,就藏着利器随时想暗算你?”
“你!”
“大师兄,他是来打听二师兄的。”一人说道。
“打听那家伙做什么?”
“说是朋友。”
“朋友?”焱晖愣在原地,片刻后对云遥大笑起来,“小子,我不知道你是中了什么邪,不过这样的朋友,你最好离远点,否则……”
话未尽,焱晖转身向着三人:“你们几个可有胡乱说些什么?”
“没有,没有。”三人齐声否认。
“那就走,去抽签!”
云遥望着四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只剩困惑与担忧,他隐约明白其中之意,想起正直的炎钧遇人不淑,或许被同门多年的一众小人所孤立,便不觉悲从中来。
很快,六十四名弟子排作两列,依次交叠上前抽取木签,每送走一人,执事的百花岭弟子便在一旁告示栏上作好记载。
对于来自瑶宫的四人,喜讯是他们分属于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座擂台,若有幸得胜,甚至能包揽前四,在此之前不会自相争斗。当然,其中两名入门不到一月的弟子,从掌门到两位师兄,没有谁奢望过。
除了他们二人,昆仑各派也有不少年轻的佼佼弟子第一遭赴此盛会,平静的夜晚悄然逝去,看似平静,却不知多少人满怀憧憬难以入眠。
翌日清晨,所有人于旷野集结,四座擂台,每一座都面朝中央安放座椅,供各派长老观望弟子切磋武艺。
正中央的祭坛决战前派不上用场,昨日抽签完后,便于此精心摆布,眼下十余名百花岭弟子肃穆地看守。
而所有参会弟子、领路长老,还有百花岭余下近乎全数人,都立于下方,注视着琼花掌门和凝书掌门两位一派之主缓缓走来。
“诸位长老、后辈们,”琼花掌门满目笑意,“承蒙大驾,令本门蓬荜生辉,昆仑大会二十年一遭,三百余年一场轮回,上一回在此处搭起擂台,本座还未曾入门,加之我派位于这苦寒僻壤,唯恐诸位已快将此地忘却。”
“琼花掌门说笑了,”人群中一位白发长老肃正道,“这里我等怎会忘记?三百二十年前那一场盛会,至今记忆犹新,也是我们唯一一次机会,亲眼目睹他的神采。”
“能作为他的见证,也是我派之幸,今年有瑶宫凝书掌门前来指教,闲话便不多提。”
琼花掌门笑谈几句,随后庄重道:“本座将规矩重申一次,掉出擂台外为负,倒地后十声不起为负,经确认有刻意重伤甚至害命者为负。若无疑问,这便开始。”
震天鼓声响起,原本寂静的旷野彻底喧闹,大会正式开始,瑶宫弟子来到东面青龙擂台,三人为即将登台的雨蝶助威,坐在中央祭坛的凝书掌门也将目光送至。
每一座擂台上都有一位百花岭弟子作为执事,来判决胜负,此刻猛然挥臂高呼。
“青龙台第一场,巫天境商阳对瑶山派祝雨蝶!”
两人自各方走上擂台,分立左右,相隔三尺俯首行礼,随后又退出两丈有余。
台下早已驻满各派弟子,余下三座擂台加之也难相较,皆因被雨蝶倾城容貌所触动,瑶宫三人站在最前方,顶着背后无止无休的推搡,奋力守住脚下一寸宝地。
云遥埋怨道:“薛师兄,为何人全上这里来了,那三座擂台相加不到十人围观,也太失衡了。”
“上一届排名靠前的弟子,抽签时都会避开,就像我们昨日抽签也并非混淆一起,所以前两轮很难有势均力敌又令人惊叹的较量。”
“那也不至于全挤来此地呀!”
“只怪祝夫子太过美貌,咱们瑶宫的女弟子历来在此皆为风景。”元祺道。
“可我看这百花岭也有许多美貌师姐,就像昨天为我们带路的那两位。”
薛越道:“这你就不懂了,此地女子再美,也只被比作花草仙灵,本门女弟子可是被当作瑶池神女的化身,何况祝夫子本就配得上如此称唤,你看看这些百花岭女弟子,真正不抹红妆的又有几人?”
“这倒也是,她别说抹妆,连金银玉饰也很少佩戴。”云遥默念。
话语间,台上两人已然斗法相较,雨蝶撑开“星河幻梦”,置于前方上空,但自始至终都呈防御之态,伞一撑开,随即引来所有人瞩目。
“这是何宝物?”
“从没见过。”
“星河幻梦”如同其主,惊艳四座,更为她平添光彩无数。
“此物真乃神兵!”一众长老也不住惊叹,“虽不知其来历,但观灵能,绝非寻常仙器,若好生驾驭,必定造化无量。”
远方,凝书也默默遥望,身为一派之主不便随意走动,尤其是本门弟子比试,以免有袒护之嫌,但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
“师姐,不知这伞究竟是何宝物?”一旁琼花掌门问道。
“她并非我的徒弟,我也不曾问过。”
“可真是奇哉怪也,贵派何等神圣,竟对入门弟子不加详查,更准允前来二十年一度的大会?”
“这几名弟子非寻常之人所荐,故而我们几位都多有包容。”
“难道师姐便是为了他们而前来?”
“那倒不曾,你也知我瑶宫素来无争,鹿死谁手皆不重要,我只是……”
凝书不再多言,琼花掌门亦不敢多问,但想起致词时所提及,忽在心中暗念:“三百年前……原来是到此缅怀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