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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清波水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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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道路又曲折难行,行商们都不喜欢,改走笔直平坦大道,反而成就了此处天然静谧,宛若世外桃源。

溪流蜿蜒盘绕,踩着浮石走过,行至尽头,转过山壁旁的藤花树,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粉浓花雾下掩映着高低错落的溪流瀑布,花瓣缓缓跌在水波里,一旋便不见。

瀑布下方则是徐徐湖泊,清透如碧玉,一眼可以望见潭底细沙中的游鱼。

总算找到了,这里可真合适,云遥大喜。

就在此时,湖面若隐若现,他忽然望见一位女孩窈窕的背影笼罩在水雾之中,长发如曜石雕琢的瀑布,漆黑光亮,肌肤雪白无瑕。

女孩手臂一抬舒展在空中,撩起水花阵阵,指尖的水滴裹着晨光坠下,这一幕分为迷人。

云遥一时看得呆了,等到回神,只觉不妥,转身拔腿便跑,却没注意脚下岩石,仓惶倒地。

“谁!”女子怒吼,其声之豪迈,仿佛连大地都要颤抖一分。

云遥不敢再转身去看,不到片刻,却只觉一股巨力挥来,将自己猛然一推,翻过身面朝着她。

此时仍不敢抬首,只见一双金丝履,青罗裤,朱红锦衣华贵非凡,绑着玉雕金嵌的虎头腰带与晨光辉映,格外炫眼。

见已穿好,他壮着胆抬首看去,只见那面庞俊美绝伦,玉树临风,一双大眼瞳如星辰,明眸善睐。

再往上瞧,惊鸿髻,凤头钗,还有一条绑得粗长,搭在肩头的麻花辫。

“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你这淫贼,吃我一拳!”

云遥甚至来不及躲闪,拳速之快不可料想,那巨力打在胸口,自己猛然向后飞去。

“啊!”他躺在草丛间痛苦哀嚎。

女子余怒未消:“算了,这下扯平了,你不会死罢?寻常人我只用一成力,看你这般魁梧,所以用了两成。”

云遥依旧痛得说不出话来。

女子从身旁走过,却忽地愣住:“他已经看见我的脸,如何能留?反正杀了如此多人,不在乎加一个。”

“女侠饶命!”云遥悲怜地祈求着。

“要怪就怪你时运不济,下辈子做个富人。”

女子抓起他的衣领,却又迟疑,心中默念:“为何不忍心对他下手?看来与战场终究是不同的,我不能这样对待百姓。”

“女侠,你肯放过我了?”

“你不能走,否则会泄露我的行踪,从现在起跟着我,哪里也不准去。”

“这怎像话,哪有一个大男人跟在女子身后?”

“少废话,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没准哪天我欢喜,封你个将军当一当。”

“吹牛,还封我将军,要不要我封你当个皇后?”

“你找死!”

“我错了,好好好,我跟着你。”

两人在湖边升起火堆,水面清澈如明镜,鉴出身影与模样,云遥被问起身世,连同府衙之事一同交待。

“可恶,草菅人命,真是反了他!我出生入死就为这些人?”女子咬牙切齿。

“女侠,还没请教你的芳名和来历?”

“名字不能说,你就叫我老大,身世更不能说,总之我现在与你一样也在流亡。”

“你也是通缉犯?”

“差不多,同是天涯沦落人。”

“那就巧了,我们都是独自被通缉,如今结伴一起走,岂不更隐蔽一些?”

“对呀,你这脑瓜还挺聪明,听你这样一说,我反倒敢住屋里了,以前最差也有帐篷,从没露宿荒野。”

“我倒是不怕,早习惯了。”

“你不怕我怕,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来向我索命。”

“索命……对了,我记得你自语说,杀了许多人,难道是真的?”

“是又怎样?想活命老实跟我走。”

两人离开山谷行进,云遥一路思索:“她这么美,又放了我一马,真会是恶人?都承认了,还有何可说,眼下不能力敌,找机会撂倒她。”

山野中赫然一座道观,巨大青石垒砌成墙壁,两人行至道观外,女子停下说:“我将脸蒙住,你就说我是你妻子,脸上生疮溃烂,你带我四处求医。”

云遥道:“老大,我们都是通缉犯,凭什么你遮住脸,让我去示人?不如说我也被你传染了。”

“你个白痴,谁人会信?总得有一个露脸,否则连客栈都不会招待。”

“为何?”

“人家就算丢了东西,至少也能想起样貌来,两个蒙面人,鬼才准你借宿。”

“那我们比一比,谁输了谁露脸,让我想想比什么。”

“你要不要比比谁力气大,谁能扛住三拳?”女子紧握拳头。

“我说笑的,我来示人,我来示人。”

叩门言明借宿来意,得道童传禀,二人走进观内,一位鹤发老者笑面来迎。

“此处白玉观,贫道号长乐,恭迎二位。”

“长乐道长,多谢招待。”

“二位请品杯茶先。”

三人落坐两面,云遥捧起茶杯一饮而尽,女子也用面纱半遮半掩品了一口。

忽然,云遥只觉脑海天旋地转,耳畔传来长乐道长的奸笑之声。

“哈哈哈,老夫在此等你多时了!”

“她果然是杀人重犯,连道观也有仇?”云遥侧目望向她,又无奈对长乐道长说着:“你抓她为何在我的茶里也下药……不对,她遮住面,怎会被认出来,是冲我来的?”

“不错,徐知府早就将你的画像交予我,请我多多留意。”

女子问道:“你一个道士,怎会牵扯俗世间?”

“我与他乃多年旧友,他假意清廉,实则贪得无数,得来却不敢花。我多年未炼出长生仙丹,却炼出能使人殚精竭虑而后殒命之奇丸,用在士卒身上最好不过,于是我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干一番大事。”

“你们想叛国?”

“朝野昏庸,早晚为北疆国所灭,还不如能者居之。”

“他征夫挖地道就是为了与你珠联璧合?”

“不错,那本是他装敛财物的地下府库,而今用来给人试药,故需打通。”

“既是叛国,那无论我是谁,都无用了。”

“当然,我可不管你是谁。该说都说了,接下来便是你们死期,修道之人不能亲自动手,我这就派人去知会他。”

云遥努力听完最后一个字,轰然倒下,女子虽喝得不多,奋力挥出一拳,但也未及老道士,自己先一步倒地。

“云遥,醒一醒!”

当睁眼时,两人已被关进道观地牢中,生铁铸成三指粗细的铁栏,密密地树立。

“姑娘,你醒了?”

“我只喝了一口,当然没事,你醒了就好,我担心你喝完一整杯,得睡上好几天。”

“对不起,我害了你。”

“说这些都晚了,多亏你,我才知道此事。”

“知道又有什么用,我们逃不掉了。”

“起来,跟我走。”

“往哪里走,怎么走?”

女子不再多言,起身走到牢房边,抓住栏杆使劲一掰,顺手掰弯。

云遥看得瞠目结舌,转眼,她又掰开另一支,使眼前赫然无阻。

走出地牢,长乐道长正与弟子交谈,转身大惊:“你们如何出来?给我拿下!”

还未等道观弟子上前,女子率先扑去,一拳打趴老道,锁住脖颈。

“都别动!”

“别动,别动。”他战战兢兢吩咐弟子们。

“把你和知府往来密信全交出来!”

“遵命。”

不久,两人满载回去,道观里只剩一地狼籍。

“师父,现在怎么办?”弟子问道。

“别怕,知府在帝都京城有人罩着,区区两个江湖庶民,得到信也无用。”

两人走了许久一阵,找个地方安歇下,女子握着手中一叠密信,却陷入踌躇:“如今的我说话没人听,想要他们听进,就必须回去牺牲自己,怎么办才好?”

“姑娘,你在低语什么?”云遥问道。

“说了叫我老大。”

信纸中落下小巧一张,似是符咒,云遥追问:“老大,这又是何物?”

“我也不懂,可能是那道士随手画的灵符,这张你收下罢。”

忽然,四周灯火尽亮,上千甲胄士兵围住此地,这是云遥活了近二十年从未见过之景。

“知府有这么大能耐?”他自言自语。

一位将领走出人群,拱手道:“郡主,久违了。”

“蓝虎,别来无恙呀。”女子道。

“郡主是名字?还是别的什么?”云遥兀自疑惑。

“郡主,我们找你找得好苦。”

“可惜你来晚了,我已把贞洁都给了他。”女子侧目望着云遥。

“你几时给过我东西?贞洁又是什么……”

“你闭嘴!”女子怒道。

蓝虎一笑:“不管是真是假都无谓,北疆王可不在乎,他对你如痴如狂。郡主,你一人自由,能换两国永不交战,百姓安宁,这是何等丰功伟业?”

“就是太多像你这样的怂人,才百战不过,我就算挥断手也带不动你们。”

“不战才是至上之道。”

“你该不会以为,带区区几千人就能拿下我?还是不怕我玉石俱焚呀?”

“我虽然没有追随过你,但此行带的军士都是曾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就忍心我们失手而归,全掉脑袋?”

“这招对我没用,人间我已看透了,来罢,决一死战!”

云遥一头雾水:“这,我没听懂,你究竟犯了什么错被通缉?”

“谋反,你满意了?”

“我……”

“要么与他们一起拿我立功,要么与我并肩作战。”

大军驶来,云遥不知为何,如冥冥中指引,毫不犹豫紧紧跟在她身后。

郡主夺过一柄长枪,以一挡百,却很快与身后人失散了,擒贼先擒王,她想一举将蓝虎这个不争气的懦夫拿下,然而身影却淹没于人海中。

“住手!”

转身一望,只见蓝虎手握长刀,架在云遥颈上:“郡主,我敌不过你,但拿下这小子却不难。”

“老大,快跑,别管我!”云遥高喝。

“你……”她无奈丢掉长枪。

“郡主,你当真愿意为了他?”

“别废话,我跟你们回去。”

两人走近身旁,云遥无颜抬首:“对不起,我太蠢了,总是拖累你。”

女子笑道:“傻瓜,我又不是为你,只有我见到皇上,才能述说岭南府的罪状,救这一方百姓。”

“你谋反哪还能见到皇上,回去不就被砍头了?”

“不会,我向你保证,只是,我们今生恐怕已很难再见了。”

她转身将离去,却又停下脚步,在耳畔低语:“我叫洛轻雪,洛是《洛神赋》,仿佛兮如轻云之闭月,飘飖兮如流风之回雪。”

“虽然我听不懂,但我会一字一句全都记下来。”

“云遥,若有缘,来生再见。”

少年得到宽恕逃过一劫,看着大军远去,那渺小、苍茫的无力之感,却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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