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教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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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意吗？我倒是觉得阿拉蕾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君玮见机械少女迟迟没有反应，一脸阴翳弥漫着沉闷，手仍抓在黑底白裙边，不由得陷入沉思，桌上的热茶随自己的思绪飘远。
难道是她不喜欢这个充满少女感的名字？这已经是我能想出来稍微好一点的。
不是君玮肚子里没有墨水，相反，他在悠久的孤独岁月中饱览群书，不说才高八斗，但也余七斗。
不过他在接近无限寿命的孤独中，以自己的方式拯救了另一群失去希望的少女们，大多数较有诗意的名字基本被占用。
机械少女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安和惊慌，白色的头箍辫着她的发丝，抿嘴含住害羞。
自从被君玮劝说回到花店，她一直处在之前从未享受过的温柔里。
坐在南瓜轮椅上的姑娘待她很好，总是能未卜先知，提前准备好自己想要的东西。
玛丽苏小姐似乎是店里最尊贵的客人，除了每天沉闷着一张脸，可颇有礼貌，但在店主面前却似冰雪消融，时常会露出微笑。
那是自己没有见过的表情。
她的明亮眼睛望向眯眼沉思的君玮，神情有些迷离，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试图说什么，但又不敢开口。
在不了解君玮之前，机械少女以为他救自己的目标只是为了，她还有作为工具的价值。
现在想来，她错的离谱，这个奇怪且万分温柔的花店老板，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幸福。
“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店主。”
在君玮险些手足无措时，毕竟他不擅长安慰女孩子，机械少女摸了摸胸口在转动的齿轮，面露欣喜。
“店主，阿拉蕾准备好了炖菜，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既然是阿拉蕾做的饭菜，那我可要满怀感恩的吃下才行。”
君玮这才低眼看见桌上的炖菜，碍于自己优雅温柔的人设，勉强把掉在地上的下巴捡起来，尴尬的微笑。
咕噜咕噜冒着紫色的烟，里面飘着不知名动物的骨渣，巧合的是，骨渣连接着一些骨头，拼出了一个完美的骷髅脑袋。
好像是我很早以前煮剩下的炖菜……
“那个，阿拉蕾啊，我还不怎么……”
饿字还没说出口，双手合十作祈祷状的阿拉蕾忧心忡忡，明明是一个机械少女，羞红衔着她的脸颊，却比真人还要可爱。
罢了，自己揽下来的锅，再苦也得刷干净。
在阿拉蕾热烈的注视下，君玮丝毫不拖泥带水，使用筷子夹起一块黑乎乎的大排，往嘴里硬塞。
口感粘稠，仿佛在遭受唾液的反抗。
君玮觉得这是一种新的口味，名为“恶心”，一定会成为市场的大热门。
但又感觉就像在吃泥巴，舌头上的味蕾都可以感觉到它的颗粒感。
说是炖菜，倒不如看上去像是炼金术后的失败品，这菜的味道比臭鞋子还臭，吃下去就像在练习口吐白沫。
“味道……还不错……”可温柔如君玮，他不会说出伤害阿拉蕾的话语，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凭借钢铁般的肠胃，他硬生生吃完了这碗夺命炖菜。
眼珠子都快翻到天花板了，君玮露出微笑，让他看上去尽量是在享受，但胃部疯狂蠕动在不断冲击自己的直肠。
实在快蚌埠住了，君玮随便找个借口推脱，快速跑到厕所，一把手抓在门板上，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做夹着尾巴做人。
打开门板，里面的景色更是让君玮一时忘了胃部抽搐的感觉，不合时宜的尴尬，他笑了笑。
“我去外边，玛丽苏小姐。”
他拉上门板，里面传来一阵咣当声，抑扬顿挫配合欣赏的绝对领域，君玮揉搓自己的额头，试图让刚刚那一幕冷静下来。
因为实在太可爱了，君玮救助少女也是这个原因。
娇俏玲珑的小瑶鼻秀秀气气地生在她那美丽清纯、文静典雅的绝色娇靥上，再加上她那线条优美细滑的香腮，吹弹得破的粉脸，涨红了之后就像一个小苹果。
店主怎么这个时候进来，我都没有准备好………
君玮所想和玛丽苏完全不同，以为她会怪罪自己偷看，不曾想她只是害羞，并无任何责怪自己的意思。
“得再建一个厕所了，顺便区分开来，以免再发生这样的嗅事。”
肚子里越来越翻滚，君玮脸色难看，那放过几天的炖菜回炉重造的威力，把他的肠子和胃都快打结成一块了。
“花铃，我再出去一趟，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
瞧见自家主人那强撑的身体，还有颤抖的双腿，她眯起冰蓝眼眸，捂嘴偷笑着，伸手换来墙壁上的花藤，替君玮开了花店大门。
原来主人也有这般尴尬的一面，看来他真的很看重每一位少女，无论美丑。
又注意了旁边洗刷碗筷的阿拉蕾，地榆花铃坐在南瓜轮椅上，承受着君玮求饶的眼神，她轻松微笑道。
“主人要注意安全，算了，这世上估计也没什么能威胁您……”
“尽早回来。”
君玮捂着肚子跑了，从外飘进几朵雪花，花藤轻轻关上，地榆花铃的眼眸附上一层模糊的画面。
想来想去，最触及她内心，还是君玮从凯撒手里夺下丑陋女婴的那一幕。
如此一个破败衰落的场景，一只断臂独眼，背后插着长刺的老人，脖子上拴着铁链，奴役般地拖着一口棺材，而棺材里是个五官扭曲的婴儿，就这样仍下意识地护着这口棺材，向前几乎绝望地走着。
“请您保护好她，这就是我能给她最后的一丝保护了……”
然后一个长有龙角的身影，手冒紫电的爪子就捏爆了他的心脏，就在君玮的面前，鲜血铺撒在脚边。
当时地榆花铃还是一朵别在胸前的装饰，她认为这一幕不仅是对君玮的挑衅，更似在呈现出过去丰饶天使之死的影子，甚至对于他怯弱无力的嘲讽。
望着死去的老者，君玮沉默，他的头被凯撒的爪子握住，像在比划一个圆润的西瓜般。
他又何尝不是那奄奄一息的残狗，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到拖着称之为“保护”的棺材步履蹒跚地走着呢？
灰死的眸子重新添加柴火燃烧起来，地榆花铃知道，君玮的核心一直在强调面对因果的挣扎，那么保护到了这个阶段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把君玮如此折磨，让他如此狼狈，让他失去众多贵重的人和物，如此一来主人仍会固执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坚守的东西么？
君玮从小一直就在极其严酷的环境下长大，成了只会在天界搏斗的工具，直到与丰饶天使的邂逅，从她那里明白了什么是自由。
但君玮并不想将自己的自由强加在别人身上，让别人也为之做出牺牲，只是想自己在路途上去探索并实现。
而丰饶天使的梦想从一开始就极为坚定，最终不惜牺牲了自己，也要促成君玮的觉醒。
同为梦想，君玮的自由却更为单纯，而丰饶天使用自身生命去实现了他的自由，却没曾想反倒把他困在更大的牢笼中。
君玮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与过去的种种牺牲相照应，他失去了唯一的朋友，还承受着心灵的创伤。
尽管如此，他依然挑战命运，继续不断地挣扎，哪怕前路崎岖，毫无胜算。
到了这一幕君玮望向棺材中的丑陋女婴，他的自由开始蜕变为守护他人而不停战斗的使命。
君玮要救这个女婴，哪怕他面对的是地狱之主，凯撒！
其实在地榆花铃看来，他已经追求到了自己的自由，是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能够随意拜托他人做事而不给予报酬，大概是死人最大的权利吧。”
君玮撩起许久未清理的长发，他的手抓住了凯撒的龙爪，气韵在他脸颊上洗净尘土，荡起周边干涸的大地。
本想玩弄君玮的凯撒神色一凛，他从君玮那眼眸中读出了杀心，连忙松开龙爪，那股震人的气韵仍在摩擦他的身心。
就好像一个生杀予夺的君王，只要眼前这个人类他想，随时可以过来一拳打翻自己。
“阁下，她是我敌人最后的血脉，请您不要阻拦我。”
君玮依旧保持着那如干枯树枝般的身体，影子弯弯曲曲地伸向四方，没有一丝光彩，并不引人注目。
到了与凯撒分庭抗礼的地步，两股气韵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
反而，在寒风的映衬下，有些凄凉，也有些萧瑟，那算不上壮实的身体，在气韵的怒吼中颤抖着，君玮双眼血红。
可就是让凯撒感觉，如果真要打起来，他从君玮手里讨不得半点便宜。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这么说是要切断后患……”
“是，只要阁下能放弃，我凯撒必会把您奉为地狱的座上宾！”
一听有戏，何况凯撒也不想节外生枝，小心以较为卑微的口吻承诺道。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做事但讲随心，从来没能保护成功过的我，一直在失去……”
君玮靠近了棺材，女婴的笑容落在他脸庞，他看着凄凉的天空，想着曾经的曾经的记忆，也许，一个人最美好的样子就是静静的彷徨。
“这女婴与我有缘，今日，我保了。”
“你想动手，大可试试。”
这让凯撒吃了一个彻底的闭门羹，君玮直接把话讲死，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在见面起就已经沦为死敌。
要打吗？为了一个似乎没有威胁的因素，而与一个未知敌人而战，若是能拿下也好，但若身负重伤，凯撒可就管不住手底下那群恶魔了。
“哼，希望阁下您真能护住那女婴。”
“只要有这一丝血脉在，您就会受到来自地狱永世永刻的追杀！”
这一次，一向以铁血手腕着称的凯撒选择退步，撂下几句狠话便乘这黑雾离去。
几朵雪落在君玮鼻尖，在意识到环境变得恶劣时，他第一时间埋葬好老者，把棺材背在身后。
无论他的自由是什么，只要走上追求它的路上，可能都会不可避免地付出相应的代价。
或许自由到头来并不是单纯的抵达君玮欲望的一个结果，而更应该是一个能够让他理解究竟需要为什么奋斗的过程。
君玮从不觉得放下个人欲望去守护珍贵之物和人就等同于他失去了自由，背起女婴的那一刻，他只是明白了真正要为了什么战斗。
“真是丑出了新天际呢。”君玮看着棺材中朝自己伸小手憨笑的女婴，摸摸她的小手。
“不过，看多了，其实还挺可爱的……”
……
无穷无尽的雪花从天穹深处飘落，如同窈窕的仙女穿着白色的裙子，用优美的舞姿向所有的生物致敬，然后轻柔地覆盖在花店的房顶上、草尖上、树叶上。
瞬间，万物的本来面目寒潮以来的雪悄悄地掩盖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积雪，一眨眼工夫，雪花用自然的力量点缀了万物，将一切变得神秘起来。
“又下雪了呢……”
“我测，外面是真冷……”此时君玮刚解决完当务之急，从一家公厕中走出来，瑟缩着双肩。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路边野草以及树木上连小生命都沉寂下去，月亮将宁静收拢在它的月尖，把银白色的素裹抛向小镇。
他忽然觉得不是很冷，这种宁静的氛围虽然常见，但在夜晚月映天空这般美景，连君玮也要停下脚步，漫游在银白色的静谧中。
他做不到像鸟儿那样在高空飞翔，做不到富商那样的家财万贯。
想获得真正的自由，但是君玮却早已舍去，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连他自己身边的人都改变不了，只能做好自己。
“请问，那家只售卖地榆花的店铺怎么走？”
阴暗处走出了一位身着朴素的男子，皱纹像用刀刻般，印在他的额头上，其旁有位燕尾服的花白老头替他提着红宝石权杖。
来访的客人？君玮一眼便瞅见了那男子身上独有的装饰，蒙眼天使上，纹有金灿灿的皇冠。
“怎么，教皇陛下也有空来这小镇上？”
糟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