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这是第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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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玮就这样一直坐着,待月亮挂上枝头,待碗中的面已成糊糊。
风声嗖嗖作响,就像是有一群鬼魂在吹口哨。
风吹沙浪滚滚,让人犹如置身于一片黄色的海洋之中。
大树摇摆不定,就像一个身体不太好的老人在挣扎前行。
熟悉的银色铠甲随风声卷入此地,柔和的月光变得凄惨,好像天地间只有那凄冷的风声,在呼啸着,仿佛要把这热闹的小摊撕成两半。
一支诡异的银甲武士映入眼帘,只是象征守护的铠甲,此刻反倒突显出肃杀之意,甚至胯下战马的眼睛也冒着绿色的鬼火。
“奥兰德骑士教团的各位这么晚还在巡逻啊,辛苦你们了。”
老实巴交的摊主肉眼凡胎,自然识不破这诡异的一幕,他递上一碗刚出锅的面条,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嘻嘻道。
“来,快请各位弟兄吃吧,凉了可就不爽口了………”
身为东方人,他最简单的愿望是平淡的过完一生,给一处地方安家,让饱受战火的前半生安稳至后半辈子。
可那马上的银甲武士不吐出半个字,脑袋摇晃着,握住缰绳的手青白,像河边垂柳一般。
“您怎么了……”当摊主的手碰到那银甲武士,手臂上的铠甲忽然掉落,露出一大块漆黑的尸斑。
一阵风拂过,宛如锋利的刀刃,将那人的脑袋连带着头盔一并割下来,正巧落在摊主手中那碗盛饭面条的碗口。
虽见过东方战场那你死我活的厮杀,但过惯了舒适的生活,这一下便勾起摊主脑海中最深处的噩梦。
几具还没有完全被沙石掩埋的尸体上空盘旋着几只秃鹫,尸体上好几个箭头还在,那断了的长枪却依然握在尸体的手里。
远处,撕杀呐喊声不绝于耳,或许明天早上又将多几万具尸体。
阴风开始怒嚎,似乎要唤醒死去的灵魂。
“啊!”一声尖叫,摊主手里的那碗面应声摔落,他双腿顿感无力瘫软下去,却听见了更加令他绝望的声音。
“这个小镇已经被恶魔占领了,所有人都沦为了恶魔的奴隶!”
碗中的头颅竟然开始说话,眼珠像暴毙已久的野猪般突起,他的无头身躯被一柄长剑直接刺穿,然后从马上丢下来。
而那柄刺穿腐烂尸体的长剑主人,是他身后的一位更加高大的银甲武士,如寒冰铺泄而下的菱角在月光中闪耀。
“大人,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小镇一直都很祥和,怎么会有您口中的恶魔呢?”
幸好是东方那满是尸骸的经历,较为强大的心理素质让摊主及时理清思路,他背过手,暗自比了几个手势,正在大快朵颐的食客立马心领神会,走也匆匆。
“事情都需要证据佐证,大人,如果把一个被砍下头颅的尸体推脱到小镇身上,会不会过于鲁莽?”
除了仍在吃面的君玮,其余食客皆已离开,摊主一面应对离自己咽喉越来越近的长剑,一面对君玮挤眉弄眼,希望他可以离开这里。
“证据?那我就给你证据!也好让你死的明白一点。”
银甲武士长剑入鞘,他于马蹄下的尸体中挖出一块血色石头,其形状神似人的心脏,但内涵结晶类的物质又不像人的生理结构。
“只要接近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的人,这块石头就会发红。”
他把这块恶心的石头靠近摊主的身前,手里还残余着粘稠的污血,凶狠的眼神透过头盔,刺向摊主的天灵盖处。
“你看,这不是红的很明亮吗?”
“啊?”摊主还在惊叹着,长剑便朝他头上袭来,力破微风,带着能劈开顽石的气韵,银甲武士就打算将他剁成肉泥。
可这一瞬,却被一股奇特的气韵放慢无数倍,君玮终于喝完了最后一滴汤汁,他斜目而视,完全不把银甲武士放在眼里。
“阿波菲斯,这是第几次了?”
“我怎么知道,老东西,你帮助过的人比我啃过骨头都要多。”
袖中漆黑长剑震颤,先是停了一会,再微微随风晃动,摆幅很小,却也大不过君玮这袖中乾坤。
“大概有一百次那么多,你可别再随便用自己的气韵去延长他人的命运,拆东墙,补西墙的道理你不是不知道。”
听完,君玮就要起身,他走到摊主面前,那慌张的神情,那迟迟不肯落下的长剑。
阿波菲斯突然疯狂震颤,直至从他袖中脱离,撕下一大块皮肉。
“你想故技重施?老东西,别怪我没提醒你,使用塔罗牌会严重损耗你的气韵,而你的气韵有和寿命相连……”
“也就是说,我会因此失去寿命?”
君玮看着淌血的臂膀,笑笑而语,染血的手抚摸阿波菲斯漆黑的剑身,苍白的脸庞滴出一朵妖艳的红色地榆花纹。
“阿波菲斯,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不能挽救自己所珍视的事物,那种从心底拔凉空洞的感觉,我不想再体会一次。”
“你说过的,阿波菲斯,如果事事都太大度和宽容,别人也不会感激我,有时候应该适当的有点脾气。”
“对待有些人真不能太温柔和忍耐,因过分善良会让我丢失自己的价值和尊严,过分善良也是一种傻。”
他用两指夹住那柄悬在摊主头顶上的长剑,一派轻松写意,实则暗纳万千重力,丝丝蛛网般的裂缝逐渐蔓延至整个剑身。
时间重新回到正轨,银甲武士见到突然出现的君玮,剑被他的两根手指钳住,一时之间难以拔出。
一身白衣,真叫人间谪仙,两手抓风,空余成千上万之力,看来他就是公爵所说的那家花店主人。
有那么一刻,银甲武士感觉自己就在面对死亡本身,那优雅的笑容覆盖上死神的阴影,夹剑的手指宛如夺命的镰刀。
不可与之为敌,不可冒犯!
“原来是店主,别来无恙啊。”银甲武士背后冷汗直流 ,手中就留下个孤零零的剑柄。
能轻易粉碎气韵石的力量,如果作用在他身上,此刻炸为碎片的就不是剑了,而是自己本身。
“回去给公爵带句话。”君玮不愿多费口舌,甩掉手里的长剑碎片,穿透一旁的尸体,带有嗜血寒意的说着。
“如果再做事不动脑子,我不介意先一步砍下他的脑袋。”
“带着你的人马,给我滚出小镇!”一声闷雷般的呵斥,吓得为首的银甲武士连道三声好,骑上马,把地上的无头尸体挂在马背,一溜烟逃之夭夭。
夜静了下来,君玮面前的茶水也冷了。
“摊主尽早收摊吧,不过不必担惊受怕,明早可像往常一般出摊,那群家伙不会再来了。”
见君玮细抿一口茶水的云淡风轻,摊主咽下口水,平常待人温柔的店主,竟然蕴藏着如此庞大的能量,能叫军队退舍三尺。
想来是他救了自己的性命,摊主便感激不尽,他欣然遵循君玮的指示,很快将锅碗瓢盆收拾一番,推着摊车准备回家。
“店主救命之恩,往后一定要来我家做客,也好让我报答些许。”
“一定,一定。”君玮挥手告别,与这种淳朴之人交往就是好,以真心待真心,不用管什么算计。
摊主消失在转角的黑暗中,整座小镇似乎也陷入了沉睡,唯一的光源,只有君玮桌前的一盏油灯。
热茶变成了凉茶,荒诞的人生需要适当的矫正,刚阻止暴乱的发生,君玮感到内心被微风填充。
空虚,寂寥,喝完这杯茶,他也要走了。
“平定魔物祸乱的裁决天使,一人杀穿地狱的疯狂颠笑,老东西,你不是很享受做英雄的这份感觉吗?”
难得抓住一次君玮空洞的表情,阿波菲斯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
原以为能看见君玮急得跳脚的样子,可他仅仅是微笑,提起油灯,漫步在黑暗中。
英雄需要做什么啊?
他们只需要在世界万念俱灰的时候出现就好了,人们就会称赞他,把他奉为英雄。
好似披着霞光,似是自天边来到黑暗中,光芒万丈,似是神明踏着祥云,成了人们心中如太阳般的存在。
那反派呢?
他们只需要用自己跌宕的经历为英雄的出场做铺垫就好。
“英雄只是枷锁的另一个代名词,相对于安分守己,我更喜欢在凡尘市井中做一个逍遥的反派。”
君玮说着,手中提着的油灯明亮不灭,熟悉的花店出现在眼前,他微笑的敲了敲房门。
“比如在圣帝亚多利大陆,开一家花店。”
“如果天空是黑着的,那就摸黑生存。”
“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
“如果自觉无力发光的,那就蜷缩于墙角。”
“但我不会因为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
微风尘尘,席卷君玮额前半缕发丝,他走进自己的花店,一时光芒笼罩了黑暗,让阿波菲斯分不清寒冷与温暖。
“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热情的人们。”
“我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咦,真令我感到恶心……”阿波菲斯在君玮袖中颤了颤,随后就没再说话了。
其实君玮不知道的是,每天都想杀死自己的阿波菲斯,单纯的不想让他再遭受不公,再遇见以前那个伤痕累累的自己。
榆木脑袋的君玮自然察觉不出来,毕竟连地榆花铃的直球攻击他都视若无睹,又怎会注意这份小小的心思呢。
“主人,我好像感受到一股暴虐的气韵……”门顶的花铃响起,地榆花铃推着南瓜轮椅,直勾勾的注视着君玮。
就算是瞎子,也可以闻得到地榆花铃身上散发出的那一缕缕甜香,也可以听得到她那销魂荡魄的柔语。
她平时最喜欢穿的是一条红底白花的连衣裙,裙摆又宽又大,随南瓜轮椅跑动起来,裙子就像一只花蝴蝶一样飞起来了。
“出去杀了几个人,花铃,你应该不会怪我吧。”君玮果断忽视了地榆花铃的凝视,从她的蓝色眸子旁走过,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卸下重担般舒展。
“惹到主人头上的蝼蚁踩死就好,我只怕会您身上会留下不好的味道。”
肤若白雪,朱唇一点更似雪中一点红梅孤傲妖冶,地榆花铃眸中似冰川凝聚,周围气温骤降,君玮都险些打了个喷嚏。
墙壁上的花藤瑟瑟发抖,在君玮不在的这段时间,地榆花铃一直都是愠怒状态,仿佛高山之上的雪莲,唯有寒冷相伴。
幸好君玮回来了,地榆花铃瞬间变了态度,这可比山路十八弯还来得曲折。
“玛丽苏小姐呢?”
“因为没能等到主人您,我就让小姐先去睡了。”
“也行,那个机械少女呢,我回来怎么没看见他的影子?”
没等到地榆花铃的回答,后厨却传来一股奇特的飘香,顿时勾起君玮肚子里的馋虫。
“店主,欢迎回来……”
机械少女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脸蛋上扫出浅浅的担心,使她原本脆弱的齿轮表面铺上一层类似皮肤的物质。
君玮看到机械少女的背后,那用一束大红色绸带扎在脑后的黑发,宛如幽静的月夜里从山涧中倾泻下来的一壁瀑布。
握住菜肴的手指用丝线缝合,污黑而结痂的血渍已被清理干净,关键部位暂时用气韵石替代。
一身黑白色的女仆裙,除了不合脚的木靴,一切看上去仿佛就是为她量身打造。
她的眼眸在花店中闪闪发亮,使得挂在花藤上知更鸟误以为昼夜更迭而高声吟唱。
机械少女面颊上的光晕甚至会掩盖明亮,如同灯火在白昼下黯然失色,好像她才是花店的主人,而君玮是个仆人。
“看来恢复得不错,额,应该怎么称呼你?得像个名字……”
君玮差点噎住,他低头思考,机械少女一脸娇羞,放下菜肴,紧抓着裙边,下唇抿着上唇。
“阿拉蕾-黛丝,这个名字怎么样,我对自己取名的手段还是很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