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她一开始就是这样,哪怕是时间也扭转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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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君玮，你过来看看。”眼里的钟表停滞不前，如梭一睁一闭，代表扭转时间的权能钟表如烟尘散去。
她放下手，亦是放缓了时间，沉入底部的齿轮缓慢上浮，像是见证了一条趟不完的河流，随波逐流。
“怎么了，是哪里出问题……”君玮望着如梭那呆滞的身影，他不禁笑了笑，走上前，面前的景象却使他原地愣住。
机械少女没有半点变化，熟睡的她安静的享受中庭空间这暖阳，这时光，这敞亮，这清香。
此时，她什么都不想，没有过往，没有感伤，没有失去亲人的悲伤，好像只有这暖暖的秋阳，才能走进机械少女小小的心房。
当仲夏的潮水再次淹没掉光年，像个老朋友般依然出现，这些个追逐阳光的日子里，全是她梦中所渴求的东西。
一支地榆花依然耸立在那，向着晚霞，向着天边晴朗的太阳，她的四肢仍在流血，只是她在微笑，感受不到疼痛。
“看来这孩子一开始就是这样，哪怕是您扭转时间的权能，也只能缓解她些许的痛苦。”
夕阳的谢幕是为了迎接星星的到来，失去亲人的事实是为了让机械少女明白自己的身份。
即使心如磐石般坚硬，但君玮暗叹一口气，命运向来是不公平的，这种感觉就像踌躇满志为机械换上电池，却发现换上的电池忘了充电。
“这位少女本来就是机械人偶，是那对夫妻收养了她，慷慨给了她属于人的温暖，使她产生自己是人的错觉。”
时间的扭转已证明了，眼前熟睡的少女不是有温度的人，而是冰冷的机械。
如梭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她的心情没有一点波澜，黑眸看着君玮，从容拿起一只茶杯，青鸟的爪提着水壶，扑棱着翅膀为她斟茶。
“人和机械的概念在她脑子里捉摸不清，一旦醒来，她可能还是不会接受自己的身份。”
“除非你把事实告诉她，不过到那时，君玮，你又要安抚一颗破碎的少女心喽。”
君玮通过自身气韵，已了解到这位机械少女的一生，他俯下身，抚摸着少女的手，那种粗糙的触感，比自己长满老茧的手还糟。
“又不是第一次做了，如梭，你是了解我的。”
“无论是谁，都有享受生命的权利，她们之间的相遇不容易，她没有理由不去珍惜。”
说到底，人与人的相遇，是人生的基本境遇，亲情，是一对夫妻在茫惶雷雨天在外捡到的机械人偶，忽然生死相依，成了一家人，这是相遇。
亲情不是对象，亲情是关系，是在所爱之人的身上付出的心血与时间。
君玮抬头看着天空，蓝天真的很温柔，它将零零散散的云都拥入自己的怀里。
“只要能够让她相信，亲情不是无法相伴，离开也是亲情的一种表现就好。”
一阵微风吹来，水面荡起一圈涟漪，金色的地榆花瓣落下，拼接出一个金发少女在微笑点头。
“那之后怎么办，你难道要把她一直收留在身边吗？”
“虽然这种事你也经常干……”
如梭实在没法驳倒君玮，在悠久的时光中，唯有他会发自内心去呵护受伤的少女，把那一季又一季的花开花落，揉碎成泥土中潮湿的腐朽。
喝着君玮带给她的花茶，如梭细细品味，她似乎知道君玮这般做的原因。
或许是害怕，或许是赎罪，也许有可能不想一场又一场的擦肩而过，让岁月美的黯然神伤。
如梭放下茶杯，丢下枯黄的地榆花瓣，一片两片，轻悠悠地飘落在水面上，像无数只小船，顺风慢慢地荡走。
“给她找个好人家照顾，让她平静过完余生，然后把这个残酷的真相留到死亡之后。”君玮侧面回答了如梭的疑问，指间擦过机械少女的皮肤。
“但那个玛丽苏的少女，你可不是这么温柔的对待她的。”
如梭不理解，君玮的温柔有时是针对某个特定的团体，有时是囊括了无私的大爱，如此矛盾，让她有时也分不清什么是温柔。
“因为我尚且能安慰玛丽苏小姐，可她自始至终都生活在谎言里。”
“让我逼迫她去接受不美满的谎言，我做不到。”
冷冰的心情，戏谑的语气，惺假的微笑，君玮说出了这句看似平淡看似玩笑又好像在淡淡挽留的话。
“君玮，你还真是大爱无疆，如果你能把这份心思放在圣帝亚多利大陆的善恶平衡上，你我之间的契约早就结束了。”
晚风可以吹来更多秋天的好消息，如梭的心情也如那秋天败叶，一挥手撤去茶几，光着脚丫在一旁踩水，像是在置气。
装作刀枪不入的样子，就要做好被万箭穿心的准备，想要温暖他人，就必须懂得如何拥抱自己。
“要不交给你来养吧，我看你这儿也缺个管事的，平时我不在，她或许能和如梭大人您聊聊天，解解闷。”
君玮站在机械少女那厚重的发丝后，两手扒拉在椅子边角，斜着头，好看的微笑与凉爽的秋风映入眼帘。
“有青鸟陪我就好了，这少女如果没有你的气韵，怕是下一秒就会被中庭空间压成零件。”
“而且，这孩子似乎和诸家有些渊源……”
此话正中眉心，君玮低头一看，金色的小篆体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左右两手上残缺的肉块隐隐透露着一道金纹。
蓝色的流光如水，慢慢抚摸着机械少女那冰冷的肌肤，瘦弱的背脊处蒸腾了水汽，似一辆火车在吐着浓烈的蒸汽，发出呜呜巨声。
“之前我还真没注意，原来是诸家的机械造物。”君玮语调平淡，他对圣帝亚多利大陆上出现东方造物的事实并不感到惊讶。
“诸家在那一场大火后，全部被烧了个精光，连块渣子都没能留下。”
“或许，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吧。”
君玮不喜欢被命运玩弄的感觉，就象一盘棋，而与他对弈的就是命运。
即便命运在棋盘上占了绝对优势，即使君玮只剩下一炮的残局，他也不会推盘认输，用一炮拼的身体破碎。
“也说不准，或许是命运在将所有的事情连成一条线呢。”如梭伸了下因久坐而酸痛的身体，趁君玮不注意，悄摸将鬓间白发折了个枝头。
“这种事该交给东方去操心，我呢，还是经营我的花店好嘞。”
“酒馆那似乎缺一个账房伙计，倩碧娘应该会很喜欢这孩子。”
大拇指按在中指上，君玮竖一剑指，脚底飞溅出一圈水渍，眸子中星光焕发，抬出手指，面前便汇聚成一道水门。
抱着机械少女，君玮走进门中，不留痕迹离开这梦幻的中庭空间。
青鸟站在如梭肩上，朝君玮离去的方向挥着翅膀告别。
可是啊，君玮……
如梭如是想着，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再繁华热闹的宴会终会曲终人散，归于宁静，再荣华富贵的生活也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凡人短暂的悲剧莫过如此。
那些浮世日光里不曾表露的忧伤和感慨，在朦朦胧胧的烟雨中下再也无需掩藏。
恰恰就在我们得到甜食的瞬间，我们盼望的甜食，变成了又苦又酸。
命运本身就是一本书，翻过无数遍却不知其深意何在，也许归功于不用心，也许归纳出了真谛。
人或人，仅仅只是人与人而已，相遇相知相爱，总在一种微妙的时间和空间阶段画出不一样的弧线。
我们为白光而付出，我们沉浸在喜悦中，我们在悲伤中逆流成河，那我们又为的是什么呢？
不过碎银几两，不过岁月悠悠，风沙压低了树木的脊梁，那个年少时的你，终于变得坚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