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这比现在任何事都值得成为最优先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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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最疼爱我的人走了,他们夺走了我最爱的妈妈。”
她的鞋底开着裂缝,渗出的泥浆在地上留着水印,心似想脱离于麻醉的乏力,手在连止痛药都无法抑制的伤痛中挣扎。
“玛丽苏小姐,您不适合继续呆在破旧的甜品店下。”
“还是尽早随我去花店吧,这也是玛利亚夫人所期望的。”
听见了玛利亚三字,被滚滚烟尘遮盖的历史使君玮的眸子怒火中烧。
再度重现倒塌于贪婪之下,最后只能如愚人般歌颂往日轻松气息的甜品店。
晚来一步,君玮没有见证,城镇的居民被锁链困住,被从使徒中涌现的贪婪咬碎头颅,嚼烂残躯。
血色的锚头架在这城镇的上空,层层灰白的封闭空间中,将死之人发出灵魂深处的咆哮,都是污血。
就在那一瞬间,呼吸仿佛都静止了,也许是被这些鳞次栉比的高楼蓦然坍塌的景象所震撼,就像没有支架的躯体,突如其来的倒塌,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时间。
若是君玮能提早来,又怎能目睹曾照顾他花店生意善良的人们,因为使徒永生的目标,而惨死在他们的刀下。
自地底中诞生,于黑暗中苏醒,即使是最坚固且强大的母爱,仅仅是在被贪婪吞没前,谱写了一首残暴而辉煌的赞歌。
大陆是孕育了苦难的摇篮,反抗与救赎,利用与牺牲,无一不在这片名为圣帝亚多利的土地上盛行。
眼眸死灰,玛丽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化为白骨,街上的居民为她赴死,更有玛丽苏的父亲在她眼前与使徒搏斗,只为保护她。
玛丽苏是城镇上最后活着的人,也是唯一铭记这里曾经有个城镇的人。
如今她残破的意志,娇弱的身躯暂时无法像之前那样带来动力,这场祸乱压迫了她的一切,夺走了她的一切。
屋内茂密的芦苇颜色苍青,晶莹透亮的雨珠顺沿那抹青缓缓流淌。
“玛丽苏小姐,至少他们为你开拓了希望的道路。”
像是劝解过无数遍一般,君玮深知此心,那承载无数人希望,只是为了单纯去保护玛丽苏。
纯洁,没有别的用意,比圣殿之上的天使还圣洁。
在柜台上用花藤包裹着名叫希儿的猫,君玮背对着颓废跪坐在地的玛丽苏,以见证文明的兴起与衰落的口吻,述说着她所遭受的苦难。
“路虽崎岖不平,但你需要做的,不过是活到太阳的升起。”
“玛丽苏小姐,我想,您的母亲,也不愿意看到您如此不堪的一面吧?”
云烟渐散,世事忘机,风景通幽之处,疼爱伤感,了无痕迹声息,昨日种种今日死,玛丽苏只当耳边风,昏沉的盯着眼前母亲安详死去的躯体。
只是她不知,君玮背身而离时,眸中也有眼泪滴下。
不要说什么现实没有弹簧床,只有在死的那一瞬间地面才是坚硬的水泥地,只要自己肯怎样,纵然遍体鳞伤都能靠自己弹起来。
起码,君玮是这么想的,伟大母亲的甘愿献身,是相信自己的女儿能无畏的奔赴未来。
毁弃的重新将被建构,可最坚固的时间也被抛弃在道路那头。
现在,大陆上不再有城镇,不再有一家售卖蛋糕的甜品店,只有一个绝望的可怜女孩罢了。
“还记得你曾经向我提起的那个问题吗,玛丽苏?”
君玮稀奇般说出一长串话,他面容不惊不喜,眼角那萧瑟中带着寒意的悲情,吹皱的不再是过去,而是如今大陆的碧波流淌。
口中呼唤的不再是小姐称呼,而是玛丽苏的本名。
“为什么只售卖地榆花?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本事,却只委身于一方自己的小天地?”
这下引起玛丽苏的情感共鸣,她盈满泪水的眸子焕发神采,呆呆望向平静的君玮。
“那到底是为什么?”玛丽苏把自己生命的期许交给君玮,想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抬头仰望天空,她喜欢晴天,但如今阳光却格外刺眼,就像残酷的真相一般。
“因为我背负了太多责任,那是我对自己的诅咒。”
“梦到的故事太长,以至于我快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唯有地榆花能给予我平静的心。”
君玮抚摸着身边的花藤,再由指尖临摹一笔,干枯的心代替眼睛去感受。
其实君玮有时候也在想,长生不老的生命,其见证过诸多沧海桑田之变,见证过无数兴盛衰败。
见证过攻伐杀戮也见证过繁华富庶,见过最美丽的景色。
见过最可怕的噩梦,见过最崇高的理想,见过最卑微的祈求,看到过最幸福的幸福也看到过最不幸的不幸。
这世间的一切,其都已见过,而这样的身为长生者的自己是否依然还会爱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若自己这样的长生者依然热爱这个世界,那其内心是否要强大到与天同宽,与地同厚。
不由得扪心自问,自己还记得曾经家乡的一草一木吗?
是否还记得甲板低声轻吟,晚风拂过她金色的发丝,伴随着些许沙砾,略过梦影。
夕阳将天空染的通红,鸟雀的叫声连成一片,看见头顶飞过那漫天灰羽,只剩下那滚滚而来的蒸汽,和远处陆行舰悠悠的汽笛声。
“我不曾怀揣希望,不会全部遗忘。”
“我不知是否值得,所思不止于此。”
君玮回味着,心底终究还是回忆起被扛在肩上的责任,哪怕没了希望,也要给自己,给她一个交代。
苦难与勇气会一同镌刻在她的墓碑之上,血脉中流转的血液会记录这一转变。
“悲剧并非终结,而是希望的起始。”
君玮以过来者的方式,手握荒海中的明灯,试图为处于颓废状态,试图为流泪的玛丽苏,照亮前方的道路。
“那个倒在您眼前的母亲,她希望此时的你能明白,玛利亚夫人将生命托付给小姐您。”
“只为让您连带着她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君玮看向忽然明白什么的玛丽苏,抚摸花藤的手嘎然停止,似春风拂过杨柳岸。
玛丽苏想起了什么,欲脱口,却被一腔苦楚塞回肚腩中。
“即使在这城镇上,您看不到丁点重建的希望。”
“但生活总得继续,眼总得往前看,不是吗?玛丽苏小姐。”
繁华与荣耀总是一去不返,最疯狂执着的爱也终究是过眼云烟。
如飞蛾扑火般,象征希望的火焚烧着,玛丽苏脑里天旋地转,两种不联系,一种是忘记了,一种是放在回忆里的重建之景。
她在其中徘徊,无法释怀。
还是好想妈妈,好想那温馨的笑颜。
“再说了,玛利亚夫人将希望寄托小姐您身上,不也是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不也是证明了她曾经存在的事实吗?”
不是所有的往事都很美好,也不是所有的回忆都应该被留下,君玮这句话总结了玛丽苏一时崩溃的情绪。
“人生的道路越走越宽,小姐又何必纠结一点。”
“路还远,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秉承逝去之人遗愿,到达美好的彼岸。”
说着,君玮继续抚摸着花藤,全神贯注之中,走近了玛丽苏呆滞的身影。
君玮有着比历史更悠久的见识,他从袖中拿出猩枯蝶发卡,轻轻挂在玛丽苏的发梢上。
“请小姐您打起精神来您,无论前途如何渺茫,我都是您最后的亲人。”
挽救一颗已经破碎的心灵,比现在任何事都值得成为最优先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