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玩消消乐,多是件美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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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圣格兰霍普神父,你是要辞去这受万人尊敬的职位?”手握一封信纸,慈祥向一脸诚恳的圣格兰霍普絮叨。
他大概四十岁左右,额上镌刻着皱纹,两鬓夹杂着银丝,眉毛和胡须也失去了昔日的光泽。
黯淡的目光扫在圣格兰霍普身上,听起来祥和的发言刺激着他的神经,脆弱的仿佛一根丝,慢慢缠绕起雪白的茧子。
头戴金冠,一身洁白宽松的衣裳,点缀着几只黑色羽毛,胸前挂有明晃晃的金链,镶嵌血红气韵石的权杖靠在椅子边。
“是的。”简短的两个字在圣格兰霍普口中如此沉重,他却平淡说出,好似从不在意眼前这位总司一切的教皇大人。
教皇缓慢从椅子上站起,椅子腿在红木地板摩擦出咯吱声响,他虽步入中年,看似枯瘦的手搭在圣格兰霍普的肩上。
如鸿毛般轻的手掌带来了极致的力量,圣格兰霍普猛然屈膝,这股气韵从他肩上传达到身体各部,挤压他的骨髓,血液。
但他仍在微笑,在忍受身体被气韵折磨的痛苦中微笑。
“为什么?你与国王陛下是兄弟,主又待你不薄,赐予你想要的名望与金钱。”
“为何你要抛弃主,丢弃善良而又无辜的主啊!”
教皇的眼眸幽光看着圣格兰霍普,空气中是否有一种节奏,像心跳一样,从容地起搏,成为黑暗中唯一可以称为一种相对静止和永恒的东西。
“因为我不配用自己肮脏的一生,去侍奉善良的主。”圣格兰霍普道出心中所想,口气变得有些悲伤,松垮的手紧握成拳,自身气韵直冲,将震惊的教皇忽然弹开。
这……这是何等强大的气韵,一个神父,在这节骨眼上舍弃了职位,这段时间,他经历了什么?
教皇的手还在不断颤抖,钻心的疼痛使他的眼眸微眯,他的手已然被不知名的火焰烫伤。
显然,圣格兰霍普带给他的惊喜不止这些。
月光映射在圣格兰霍普的脸上,他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眼里有闪闪的亮光,圣洁的十字架虚影竖立其身后。
瞬间,他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感人至深。
“主给不了我想要的答案,与其居于阳光之下,倒不如潜行在黑暗中,寻求真相。”圣格兰霍普不知道教皇眼中的自己是以如此圣洁的身姿出现,他说完这些话,将象征神父身份的徽章放在桌上。
“自此,我只是一个凡人,没有身份,仅此而已。”
低下头,不顾教皇的诧异中,圣格兰霍普行完最后一礼,便推门出去。
那十字架虚影正巧消失在教皇眼里,听到若即若离的脚步声,他这才缓过神来,慌忙拿上还未放热的徽章,冲门而出。
他绝对没有认错,那圣洁的虚影,是天使赐予圣格兰霍普的馈赠,被主看重的人,他又怎会放任其辞职不干。
过于急切,此刻的教皇没有洛威严,速度如同因飓风撕裂出巨大豁口,他比主更渴望这样的人才。
气喘吁吁,教皇现在汗如雨下,像濒死的溺水者般呼气,他在这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长廊奔跑,却不曾见到圣格兰霍普的影子。
惨白的灯,看似无尽的长廊,闪烁着腥红色泽的穹顶,天使的石像如陨落的星辰,教皇站在石像面前,恍若置身后悔的心境。
“根本就不是他抛弃了主,而是主让他失望了。”教皇在胸前画着十字,虔诚向天使祈求原谅,寻求接下来的指示。
他双眼闭合,相貌似乎苍老了许多,添多了白发。
满堂寥落的灰白色,天使石像发出似踩在枯黄的香樟叶上喀喀作响般的声音,静止的天使石像如机械扭动,用手中石剑在备好的牛皮纸上写下几个字。
“感谢主的指示,愿您能继续为我们指引星光。”教皇的一番发自肺腑的祝福献上,天使石像便点点头,散去神圣的光辉,岿然不动,归于平静。
他那苍白的脸色,就像顿时解冻的冰河,笑容像春风中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沿着鼻翼和眼角荡漾起来。
好像与之前的后悔和解,主回应了他的期许,代表已经原谅了他,还降下指示,无疑为他扫清了前行的阻碍。
“只售卖地榆的花店?”看到天使留下的指示,欣喜万分的教皇盯着这几个歪曲的大字,不得不说,主还未适应圣帝亚多利大陆的文字。
他痴呆呆地站着,心里上上下下地翻滚折腾,五脏六腑都疑惑仿佛挪动了位置。
但教皇很快思考起来,只卖地榆的花店吗?我记得好像只有一家,艾尔希娅小公主似乎还到过那里。
“既然是主的意思,那我,就应该将它贯彻到底。”静夜,教皇独坐在天使石像面前,不复慌忙,走进自己的办公房间,将徽章放在书页的夹层中。
泡一杯淡淡的清茶,一任思绪从喧嚣和繁杂中走出,他常常这样,留点时间给反思,留点平静给自己。
他要亲自去一趟,那所花店必定与圣格兰霍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主的意志绝不会错,圣格兰霍普神父一定会如指示那般,出现在预测的场所。
月光轻泻在窗台前,在书桌上,在教皇眉心间,思绪,如夜风中的书页,时而翻动,却终归平静。
如果教皇知道那家花店的主人刚捏死了一位高阶天使的意志,不知他作何感想。
教堂外,夜风瑟瑟,吹得圣格兰霍普不禁缩紧了大衣,可风却像个顽皮的劣童,一个劲的往里钻。
圣格兰霍普遥望天空,繁星点点,将曾经虚伪的自己淡淡放逐,随意而恬适,倾听心流淌的声音,虽有潺潺声响,却宁静而雅致。
一想到那血腥的献祭现场,无数人头落地,狰狞而又扭曲的笑容,那三瓣血肉像深海里的鲨鱼,露出背鳍,咬断猎物的喉咙,他便一阵恶寒。
越去敲打就越往深处去思考,心仿佛一只拿到新毛线球的猫咪,鼓着肉嘟的爪子瘙痒,强迫圣格兰霍普再重回那个小镇,寻找东街花店。
那个手持黑剑,将血海连同吃人的血肉眼球一同全纳入掌中的君玮,圣格兰霍普被他额上的第三只眼睛注视时,心里就有股执念。
认为君玮身上一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就事实而言,君玮那额上神秘的第三只眼睛,其实是别人的头颅被榨成汁水时,眼珠意外粘上了他的额头。
什么三目邪剑仙,无非是世人杜撰出来的形象,利用的一个工具而已。
他的思绪飘向远方,终究在翻腾沸煮的油锅里停止了,带着麻辣的扁香,锅勺的翻动不断刺激油豆腐本身的香味。
“来嘞,新鲜出炉的油泼辣豆腐。”憨厚老实的摊主端出热气腾腾的菜碟,恭敬的放在君玮的餐桌上。
红得发亮,辣得豪迈,香得直窜上脑门的油泼辣子,撒上些许辣椒面粗,热油烫糊,辣椒的香味完全散发出来。
还在吸面的君玮虎躯一震,刚吃进嘴里的面条都险些吐出来。
“摊主,你这是何意?”君玮不记得他点过这道菜,兜里的玛门仅够一碗云吞面,他拿起桌上的纸巾擦拭嘴边的汤渍,委婉的问道。
“唉,哪里的话,这油泼辣豆腐是我请您的,我回去将君玮您的那番话讲给了我儿子听,与儿子顺利达成和解了。”摊主笑得合不拢嘴,连摊位上蒸汽的锅快冒火都没有察觉。
纵使是丹青高手,也难以勾勒出身为父亲的摊主那欣慰的面庞,头巾上的油渍也无法遮盖。
父爱是一种默默无闻,寓于无形之中的一种感情,只有用心的人才能体会。
“那小子总算步入生活的正轨,不再老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倒也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不需要用多好的语言来赞美,像一头任劳任怨的牛,把自己的一生献给这小摊。
“即使没有我那几句微不足道的话,摊主,你的儿子也会和你达成一致。”君玮放下筷子,手揣进兜里,把剩余的玛门以此排开,笑着推到摊主面前。
“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就像这零碎的玛门,终会聚在一起。”君玮享用完云吞面后,无功不受禄,他不想接受这盘油泼辣豆腐,微笑着扔下一句话,就悻悻离身了。
“万万不可,这是我家夫人的意思……”摊主突然慌张起来,脸上眉头紧皱,心里像打起了拨浪鼓,嘴唇哆哆嗦嗦,欲言又止。
见摊主还在犹豫,君玮长叹一口气,又是一个怕老婆的男人,随后往他身后指着。
“摊主,你的摊位似乎着火了。”
在寒潮中,只有那抹冲天的火光让猛然转头的摊主感到暇意。
“糟了,我的家当!”心头放下君玮,摊主那笑脸佛的模样迎着火光,内心的担忧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心像一只惊慌的兔子,七上八下地跳着。
趁摊主在料理那疯狂吐火舌头的摊位,君玮遁入阴影,掌中气韵凝聚,在他离开的前一刻,将摊位上的火光锁在那口油锅中。
只可惜了那口能煮出上好云吞面的锅啊。
一整夜的黑,压在这熙熙攘攘的世界,一下子,仿佛窒息了一般的静,只有那淡淡的火光苦苦支撑这世间的光明,照在那熟睡的人的脸上。
“吵死了,大半夜还放鞭炮,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
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是寂静无声的。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远处。
不同于西街的热闹,东街仍是一片废墟,君玮越过奥兰德骑士教团用气韵石布置的封锁线,朝自家的店铺走去。
沉睡的花藤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纷纷晃颤,每根藤柱的每棵花藤上,又长出无数个花梗来。
每根花藤柱上,就开放了无数朵纯白的地榆花,欢迎它们的主人回家。
“还是你们好,一直陪在我身边。”君玮抚摸每一处花藤,花藤也伸出藤蔓,缓缓游弋在静默无语的君玮身边,摇碎一湾缠绕的梦境。
“横三对六竖九,嘎嘎,我有赢了!”粗犷的笑声险些穿透君玮的耳膜,大好的唯美气氛就这么被破坏了,任谁都会生气,更别提喜欢敲诈玛门的君玮了。
怒火从心中升起,但更多的是不解,这不凯撒的声音吗,这个老登登怎么会现身于圣帝亚多利大陆,法则失效了?
用额头贴近手边的花藤,感受了不甘,争强好胜的情绪后,不出所料,是地榆花铃放它进店内,玩起了消消乐,结果满盘皆输。
“凯撒这老小子,忽悠我的花铃玩消消乐。”君玮气的满脸通红,在想到他给花铃的使命便是守护店铺,凯撒估计是抖出了些他以前的黑料,才勉强被允许入内。
一着急,头一发蒙,君玮就觉得脑袋有麦斗那么大,心里像一盆火,舌头根子干得发挺。
金须墨龙再次显形,于君玮右臂攀附着,瞪圆双眼,龙爪雄劲,似奔腾在云雾波涛之中。
花店内,大笑的凯撒丝毫不知情,君玮与他仅隔了一扇门的距离,只是感觉空气突然燥热起来,赶忙喝了口花茶。
地榆已阴沉了秀丽的脸庞,额上全是小纸条,恍然中看不见她那清澈的蓝眸,可见她输的有多惨。
凯撒却无怜悯之心,嘴角不断上扬,似乎看见了过去君玮血虐它的场景,现在来虐作为新手的地榆,心里无限畅快。
这玩消消乐啊,多是件美事。
“哟,堂堂地狱之主,大驾光临,真让小店蓬荜生辉啊。”若有若无的寒意从凯撒的背后蹿至脑门,君玮眼眸含冷,仿佛有着血海翻涌,散发着滔天的凶煞之气。
血纹浮现在其脸庞,诡异而可怖,宛如嗜血恶魔。
地榆见君玮回家,蓝眸中阴冷变为光点,指尖的戒指发出玲玲响。
“这不……这不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吗?”头好像卡壳了,凯撒缓慢移动身形,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