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家主人没有女朋友,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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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惶惶恐恐,不过碎银几两,如今我两手空空,兜里却是比西北风还干净。”君玮挥舞着铁锹,温暖的大手将冰凉的棺材送进坟墓,跟随他的脚步,棺中的小乞丐终于躺入了属于她的结局。
用铁锹铺上泥土,为她盖上大地的怀抱,君玮的白衣墨角上,一条金须墨龙从他肩膀跳落下来,下颚处冒出些许悲伤的小火苗,低下龙首,抖落水墨色彩,显露出比朝阳更明亮的金鳞龙甲。
发出龙特有的呜咽声,君玮则在一旁将木棺材埋进尘土之中,看金须墨龙这副惋惜的姿态,君玮不由得笑笑,平日里,就数它最喜欢小乞丐。
现在人走茶凉,经常伸舌头舔小乞丐的它,没落成这样,金须都黯淡了。
“小乞丐被冻死在阴暗的街头,但起码她死后,被埋在了阳光足以照射的大地里。”君玮放好挖坑的工具,背起装工具的筐篓,与墨龙目睹小乞丐熟悉的脸庞埋入地底。
“我你不是经常遇见这点事吗,所谓生死,在一个不起眼,一个出乎意料的时间点发生,每日都有人被埋葬,小乞丐只是沙漠中的一粒沙。”君玮摸摸墨龙的小脑袋,伸出一手,掌心摊开,披清爽白衣,展落世清欢笑颜。
墨龙的竖瞳里,小乞丐裙摆的破布烙在它心底,又转头看向君玮花大价钱打造的坟墓,铺着金纸,墓碑是大理石的,像殡仪的白色,所有的生老病死都在这纯白色的空间上演。
“赶快上来,我还赶着回去接单子赚玛门,这长公主就是个土匪,不就溅了她一身泥嘛,洗一洗即可,还要我赔。”想到这事,心里的不忿一股脑涌上,君玮的剑眉拧成一条线,自己这个月赚的玛门全被缴了,甚至还背上一身巨款。
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越想越气,玛门不仅没了,还讨了一顿拳打脚踢,自己还缺理,不好还手,一旦引来天界那群天使,这一生他就别想安稳了。
墨龙感知周围空气在震荡,自知君玮生闷气,它化为一道水墨,如执笔泼墨般,在君玮那素白的衣肩上画出游龙,其髯须散发金光。
“又不是第一次了,这小家伙怎么还没看淡。”君玮起身,看着数百的大理石墓碑彼此依偎在一起,就像裂缝爬上快要破碎的碗,他双手搭在筐篓上,眼眸静静凝视。
这片墓园里的人,都是君玮亲手埋葬的,时间一久,悲伤的情绪逐渐放缓,那些墓中的人,化为了他最宝贵的记忆。
在大理石的墓园里,即使偶尔有血迹染红,也会迅速地被掩盖上另一抹同样的白色。
“以普遍理性而言,确实难受。”君玮放下一捧白色地榆花束成的花圈,细碎的花瓣被寒风吹拂,他再也见不到那个乐观的小乞丐,往事随黄土,风吹人消散。
做完了这些清场工作,时间悄悄的偷跑,像午后安静的露珠,微风卷起地榆花瓣的清香,君玮远离的影子拉得老长,刺穿云块的金线纵横交织,将晚来的浪漫制成无比美丽的图案。
在君玮回家时,小镇东街,他的那家花店前站着一位身材魁梧,头顶龙角,身着西式以黑紫色调为主衣袍的男子,迟疑片刻,便欣喜喊着他的名字。
“君玮,我是凯撒,快出来和我一决胜负。”凯撒刚摆脱繁重的事务,扯开嗓子喊,手拎着刻有可爱动物图案的消消乐拼盘,敲打地榆花店的木门。
好歹是地狱之主,他完全放下了身为上位者的威严,一心只想与君玮比划比划,于是口无遮拦,若非东街被教团封锁无人,恐怕现在估计就被奥兰德那群狂热天使粉拿剑指着头。
要说为什么君玮能进出自如,他在小镇生活了那么久,过去被荒废的小道他可了如指掌,自然就可以躲过教团骑士的巡逻。
“别敲了,主人一早就出去了,再敲我就把你头拧下来。”熟悉的花铃被敲响,一穿只存在婚礼的花嫁女子,娇弱无力坐在南瓜轮椅上,那天蓝色的眸子象极了秋夜点缀夜空的星,明亮,干净,不惹俗世尘埃。
白白的皮肤像冬天里从天而降柔软的雪花,软绵绵的,白皙娇美的挺直玉颈下,一双柔弱浑圆的细削香肩,手背上戴有由地榆花编成的戒指,她正娇气的摆手向前推进南瓜轮子,看上去十分吃力。
嗯,君玮那一辈子都交不到女朋友的诅咒消失了?什么时候金屋藏娇的?凯撒低头看向那花嫁女子,那柔若无骨的双臂,那眼底好像藏了一片湖的清澈,无不散发出的气韵,让他注意到门顶上的那花铃。
我就说,费利克斯的诅咒可没那么好解除。
“气韵之灵,那花铃就是你的本体吧。”凯撒可不会被她那眼底最纯真的东西打动,这位花嫁女子明显出不了花店,他略有礼貌的说道,背后的燕尾变为遮天蔽日的黑色双翼,暗含雷霆,眸子也诡异的转动。
气韵之灵,指长期被气韵浸养的物品,在时间的磨合下,逐渐诞生自己的灵智,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善恶之分,按自己的意志行事。
物以稀为贵,气韵之灵可使人长寿,可提升气韵,也可作为融入武器之中,化为器灵,供人驱使杀敌,在这些逆天的作用下,气韵之灵少之又少,产生的条件极为苛刻,在圣地亚多利大陆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但在天界和地狱却是多如牛毛,凯撒此举只不过是感到好奇,宛如真人的气韵之灵可是连地狱都奉为珍宝,这花嫁女子所蕴含的气韵能抵过一个上位恶魔。
“主人不在,请您从哪来的,回哪去吧。”花嫁女子漠视了凯撒的威胁,她那一推就倒的病弱身体,随口说的话竟婉转成凄凉的歌声,娇柔不自怒,向凯撒飘来的地榆花瓣犹如千斤重,带着泰山的巍峨,在花藤刚建好的地板上砸出深坑。
自从与君玮打穿地狱后,凯撒已经许久没见过这等气韵威压的,他龙鳞覆面,抵挡这直面而来的压力。
这特么是气韵之灵,这庞大的气韵怕是能和费利克斯那个烂天使较量下吧,君玮这些年到底在捣鼓什么?
纯白的地榆花上出现不等的金色裂纹,像是血液,黑压压的乌云翻涌不息,凯撒的衣袍如同地狱中的群魔乱舞,甩出一条龙尾,瞬间撕裂狂风,暗紫色闪电为他助威,一股恐怖的气息弥漫在天地间。
“我可以等。“凯撒的这副身躯已被花瓣砸出数个凹陷,如雨打薄云,攻击频率越快,身体崩坏的速度越快,他的双手早覆盖上龙甲,挡在重要的核心部分,龇牙喊道。
凯撒可不想连君玮的面都没见着,就在圣地亚多利大陆损失一具躯体。
攻势越猛,两只龙爪快被砸成脱骨鸡爪,凯撒虽感不到疼痛,但见花嫁女子那冷漠眸子下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瘦弱的玉手一直抚摸那地榆花戒指,急中生智。
“我是你家主人的挚友!”
果然,花嫁女子冷艳的脸上闪过一丝晕红,这句话在她的蓝眸里溅起涟漪,抚摸戒指的娟手一挥,刚才还冲击力极强的地榆花瓣变为原来的样子,飘落在地。
君玮的名头就是好用,下次还用,凯撒晃了晃自己的两只脱骨鸡爪,欲哭无泪,甚至还闻到了一股清香,差点食欲大开。
“挚友?地榆从未听过主人有什么挚友,那些顶多与主人算有些交情的朋友,全被主人埋进了坟墓。”自称地榆的花嫁女子说着凄清的话,如墨般的黑发直泻腰际,眼眸冷冽的如同雪山上的一泓清泉,身上自有一股空灵冷傲的气质,白色的露肩飘洒身后。
凯撒听这话汗颜,他与君玮的关系应该算得上是挚友吧?共同作战,一同饮酒互诉衷肠,虽然那顿酒钱还是君玮先跑单了。
“难道人死还能复生,消散的灵魂还能凝实,莫非您是泥巴人?”这三个疑问从地榆嘴里蹦出,如同末日三问,像踢皮球一样正中凯撒的天灵盖。
说着,她又掀起一股花海,无数地榆花枝化为刺破黑暗的利刃,如被海水侵蚀的狰狞地貌,宏伟且壮观,发出泠泠之音,呈锥形指向凯撒。
受不了了,好歹让我把话说完啊,你这把榴莲堵在我嘴上,我一地狱之主,有苦说不出。
黄昏已过,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此刻君玮正享小摊的云吞面,殊不知自己的花店前经历着世纪大战。
凯撒卸下防御,一身龙鳞褪去,翅膀收回为燕尾,沉重的龙尾扑在地上,眼瞅光秃秃的地面上没一块完好的地砖,面对将要将他捅成刺猬的花剑海,凯撒气沉丹田,大喝一声。
“你家主人一辈子都不会有女朋友,我说的,费利克斯也拦不住。”
处在西街吃面的君玮忽然一个喷嚏,心想哪个人诅咒他,见四下冷清飘过,一个大纸篓似鼹鼠刨地蹦跳至眼前,无事发生,他便继续吃面。
而另一边,凯撒已被地榆请进花店内,坐在南瓜轮椅上的地榆换上一副笑脸,这表情控制,如同女人的衣柜说换就换。
在凯撒说出那惊天秘密后,这花嫁女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用气韵凝聚的花剑海铺成迎宾的地毯,她笑盈盈地推着轮子上前去,招呼他进店。
刚才声音太大了,希望没有人听见,希望君玮回来晚一点。
虽然自证的身份,但这无疑是损害了君玮的名誉,凯撒如坐针毡,像热水浇到了冰块上发出的声音,他那被划断的龙角在不断冒汗。
“真对不起,没想到您真是主人的挚友。”地榆见凯撒那冒汗蒸桑拿的样子,仙气飘飘,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道。
她盘一个简约发髻,斜插一支白玉簪,回眸,转身,在凯撒面前端出沏茶的器皿,温水沏茶,茶叶似入水活鱼,上下翻腾,几经沉浮,最后抵达壶底归于平静。
此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地榆撒上些花瓣,吃力的递到凯撒的桌上,晶莹剔透的雪肌玉肤闪烁着象牙般的光晕,又黑又长的睫毛紧掩着那一双蓝眸。
“这是主人烧制的地榆花茶,清心降火,地榆见您火气上头,这茶能解您的燃眉之急。”
凯撒赶忙接过茶水,让地榆不至于太过吃力,他恭敬的双手握着那只溢清香的茶杯,沸水轻轻一烫,那陈年的悲欢喜乐顺着香味飘散到鼻腔里,安抚他那急躁的心。
不管从物理上,还是心理上,确实解了凯撒的燃眉之急。
“我陪伴主人多年,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主人的秘密。”地榆安稳坐在南瓜轮椅上,花嫁裙边翩跹,裙底本该是双脚,但呈现在凯撒眼前的,是流离间隐现丝丝妖艳的诡异紫绀花根与瑰丽的血赤。
她的眉毛仿佛笼着又舒展着,眼睛好像透着欢喜又透着哀愁,仿佛带着烟雾一样叫人看不清楚,提到君玮欣喜的姿态尽显于两边的酒窝,身子柔弱如同承袭了一身的病。
这宛如真人一般的举动,她会笑,会悲伤,让凯撒一时忘了她是气韵之灵这个事实。
那裙下的花根却让凯撒记起,她不是真人,是寄托于门上花铃的气韵之灵。
“请问,店主在吗?”像是即将迈入死亡的男性声音自门外响起,敲门的闷响似拥抱时间的滴答声,每过几秒,那声音的主人便敲几下,没有规律。
地榆没去理会,仍旧微笑着与凯撒添茶。
而凯撒不敢动,只一个劲闷头的喝茶,不顾门外的声音,手里的消消乐似乎也不香了。
他是客人,地榆是主人,哪有主人不动客人动的道理。
直到一轮青月镶嵌在黑色萤幕般的夜空之上,皎洁的月光倾洒大陆,黑色的世界镀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
“店主不在啊,可惜。”一阵脚步声响起,月光透过缓慢移动的黑云时隐时现,不远处巷道的转角边依稀远离花店,是一个诡异的人影。
“要不,整把消消乐。”当肚子被茶水灌饱时,凯撒向地榆提议道。
地榆听闻,一指戳着脸蛋,她的眉目之间凝聚了清风细雨,以及灵晖秀气,蓝眸望向兴奋的凯撒,歪头道。
“消消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