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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母亲和父亲结束了牛棚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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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主任,我向你请几天假去街里。”

文大头走进姜树枝的办公室里。

“大头,你去上药吗?我这几天失眠了,总是在做噩梦,你给我弄点安眠药吧。”

他脸上灰突突的,慵懒地伸着腰,眼皮耷拉下来。

“姜主任,我给弄些失眠药,再弄些调神经的药。”

“好嘛,大头,你早点回来,失眠把我折磨死了!”

他痛苦地说。

“姜主任,我明天就回来,我把耗子药送到公安局去,也没有别的事。”

“你去公安局送耗子药?”

“哎呀!不知道是谁想害死岫蓉娘俩,把耗子药放进了饭里,给她送去了,多亏了阿古她们及时发现,把她娘俩给救了。”

“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姜主任,我把耗子药送到公安局,公安局派人员来调查,查出的人要法办。”

姜树枝怔怔看着他走出办公室。他这几天晚上整夜失眠,即使睡会觉也是被噩梦惊醒,而且白天坐在办公室里会感觉到心颤栗,好像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走到办公桌前面对窗户,看到文大头走上大客车。他倏地感觉到一阵心慌和恐惧,他脑海里闪现出来一丝的感觉,“是不是左红和梁春花放入的耗子药?”他戴上帽子,向家走去。

左红在家和梁春花磕爪子。

“左红,阿古这个小贱人,又是她救了岫蓉;这个该死的小贱人!哪一次都是她坏了咱俩的好事。”

“咱俩就是弄不到砒霜,如果这次是砒霜,她早就七窍流血死亡了!还有那个小杂种!”

两个人正说着,姜树枝拉开门走进屋来,她俩看到他焦虑的样子,都站起来。

“左红,你给岫蓉的饭里下了耗子药?”

她吃惊地看着他。

“树枝,你咋知道呢?”

“我咋知道?文大头把岫蓉吐出来的耗子药送到公安局去了!是你干的吗?”

“妈呀!是我和春花下的药。”

她俩的目光惊恐,还带着乞求的心情。

“公安局要查出结果,你俩会坐牢!”

姜树枝哭丧着脸,他坐在凳子上。她俩吓得面如土色。

“树枝,你想想办法,救救我俩。”

左红抓住他的手,乞怜着说。

姜树枝甩开他的手走了。

她俩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在家里坐不住站不住的。

姜树枝走回办公室,径直走向于福田的办公室里,他站起身来,迎上前去说:

“姜主任,大头去街里,他明天给你取药回来,你吃上药就能睡个好觉了。”

“福田呐!他哪里是给我取药?他是给公安局送耗子药去了。”

“他给公安局送耗子药?”

“你不知道吧?我也是刚知道的。”

他坐在床上,抽出一根烟点着。

“左红和春花给岫蓉的饭里下了耗子药,大头和阿古把她娘俩给救了,大头把岫蓉吐出来的耗子药送到公安局去。”

“岫蓉娘俩不是没有药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于福田毫不在意地说。

姜树枝站起身来,敲打着桌子说:

“公安局查出是谁下的药,要法办!这是杀人罪,是要坐牢的!幸亏岫蓉娘俩没死,要是她娘俩死了,左红和春花要判死刑。”

于福田吓得脸色苍白。

“这两个没文化的娘们!她俩是往死里作!”

“左红,你在地上转来转去的?你想想办法呀?咱俩如果被公安局抓去了,那可丢大人了!姜树枝和于福田会跟咱俩离婚。”

“春花呀,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她停住脚步,向厨柜走去,拿出两瓶酒。

“左红啊!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喝酒!”

“现在炖肉来不及了。……”

“左红!你想出办法来,咱俩再喝酒,我家有炖熟的手把肉。”

“春花,你回家带上手把肉,咱俩去找吴邪,他会有办法的。”

傍晚的风很凉,吹在她俩敞开怀的身上,衣服里灌进了风,在她俩的身后一鼓一缩,像是两个乌龟在风里爬行。

她俩在马圈的院里看到了张宏武,他停下草叉子,怪怪地看着她

俩,梁春花拉了左红一把。她小声说:

“别搭理他!”

“我也想吃耗子药,哪天给我吃点!”

她俩走进马圈里,心陡然间颤栗了一下。

“阿哥,大包在外面干活,你为什么不干呢?”

他放下了水杯。

“阿妹呀!我是懒人吗?我俩有分工,他往马圈里叉草,我晚上往马槽里填料。”

吴邪看到她俩摆在桌上的手把肉和酒。

“阿妹,我晚上想喝点,没想到你俩给我送来了。”

他从抽屉里端出一盆肉。

“阿妹呀,这是旱獭肉,今年吃的是最后一次了。”

马圈里响起了摔草叉子的声音。

“左红,梁花,你俩怎么得罪了大包?”

左红马上倒酒,掩饰她内心的恐惧。

“阿哥,我和春花怎么会得罪他?……”

梁春花递给他一块手把肉。

“阿哥,黄英不让她钻被窝,他是拿我俩出气。”

他吃着肉,喝着酒,眼珠在左红的脸上转来转去。

“阿哥,你喝酒啊!盯住我看啥?”

他喝下去一口酒,拿起旱獭肉吃着,眼珠又在梁春花的脸上转来转去。

“我总觉得你俩今天不对劲,像是狼要吃了你俩似的,你俩有什么害怕的?有阿哥在,咱们喝酒!”

她俩放了心。

“阿哥,我……”

左红抓住他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阿妹!阿妹!你咋了?你说呀。”

他摇晃着她的手问。

左红的泪水哗哗地掉落下来,哭得她像是天塌下来一样。他倏地站起来,拍着胸脯说:

“阿妹,你不要害怕,天塌下来自有长的撑住!”

左红停止了哭泣,她握着他的手握出了汗。

“阿哥,出大事了,公安局要把我和春花抓起来。”

“把你俩抓起来,你俩犯什么罪了?”

马圈里的马拽马槽子的响声越来越大。

“阿妹,马我没喂呢。”

他走进马圈里。左红破啼为笑。

“左红,我真佩服你!你说哭就哭,你说笑就笑,你不当演员白瞎了。”

左红给梁春花和自己倒了半碗酒。

“春花,咱俩喝点酒压压惊。”

她俩喝进半碗酒,脸都红扑扑的。

“春花,吓死我了,你还有心开玩笑。”

“阿妹,你俩都喝酒了?你俩犯了什么罪?”

吴邪端起酒碗喝了口酒。

“还不是耗子药的事。”

“左红,姚侗没有药死?他药死了,也查不到你俩的头上,那是食物中毒,一个黑类,谁去管那事。”

“阿哥,不是的,我给岫蓉的饭里下了耗子药,文大头和阿古把她抢救过来了;文大头把岫蓉吐出来的耗子药送到公安局去了。”

吴邪惊得咋舌,惶恐不安地看着她俩。

“你给岫蓉的饭里下了药?你为什么要给她下药呢?她是一个女人,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你真狠心!你为什么几次三番的想害死她呢?我要是知道你去药死她,我不会给你耗子药的!”

他愤怒地说道。

“阿哥,公安局要来调查,把我和春花抓到牢里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坐几天牢吗?大不了把孩子做掉,省得坐牢麻烦!”

左红站起来,拉着梁春花的手说道:

“春花,走!把小冤家打掉了!”

吴邪抱住左红的肩膀。

“阿妹,你消消气,你坐下。”

吴邪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喝掉。他说道:

“公安局来调查的时候,就说是我给饭里下的药!我替你俩扛着!”

左红和梁春相视而笑。

进入三九天,大雪纷飞,把门埋没了,母亲打不开门,她端着盆子站在窗前,把雪盛在盆里,在燃烧的马粪堆里融化掉雪,她把雪水烧成开水。

“园原,妈妈不能出去打水了,你尝尝雪水好喝吗?”

我喝着碗里的水,望着她;她看到我没有嫌弃雪水的样子,开心的不得了。

“园原,老天有眼,不会饿死,渴死咱娘俩的,你说是不是?”

她把雪水倒进白色的塑料壶里。

“园原,这壶水够咱娘俩喝几天了。”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忧伤和痛苦。

大雪把库房几乎都淹没了,到了夜晚露风的石头墙和窗户被埋在雪里,挡住了凛冽的寒风,每天晚上寒风卷起雪花扑窗而来,母亲和我都把被子蒙住头,经受着雪花和四壁吹进的寒风的肆虐,像是裹着被子睡在雪地里,刺骨的寒风让我瑟瑟发抖,每到夜晚妈妈都把我抱在怀里,给我唱着她童年的歌谣,我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在她的歌谣里睡着了。到了早晨,被子上撒满了雪花,像一层棉被一样覆盖在被子上;母亲抖落着被子上的雪花,她手指手雪被说:

“园原,你昨天晚上不冷吧?你看雪都可怜咱娘俩,它给咱娘俩盖上了厚厚的棉被。”

她穿上衣服打扫雪花,把雪花放在盆里化成雪水,把雪水倒在壶里。

“园原,你起来吧!妈妈给你烧好了开水,你洗脸吧。”

母亲和我一边烤火,一边吃饭,虽然屋里嘎嘎的冷,刚热好的馒头瞬间冻得冰凉梆硬,她啃着馒头就着咸菜却吃得很香。

“园原,不要怕凉,你吃吧,咱娘俩有馒头吃,草原上的野兔到哪里去找食物吃?它们在这大风雪天很难找到食物的。”

母亲啃着馒头,发出咯嘣咯嘣地响声,像是嚼着糖块一样的东西,她的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快乐的感觉。

“妈妈,我想爸爸了,爸爸什么时候来看咱俩呢?”

“过几天,再过几天,你爸爸就来看咱俩了。”

她说完,脸扭向一边,望着白雪覆盖的窗口,她伤佛是在那里听到了父亲的消息,等待着他的到来。

“妈妈,我知道了,爸爸快要来啦。”

“园原乖,那咱俩就等着爸爸的到来。”

她又高兴起来,把牛粪点着,看着燃烧起来的火苗。

大门外响起了铲雪的声音。

“妈妈!是爸爸来了。”

“不是你爸爸,是你吴大娘她们来了。”

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红色的皮大衣,穿着黑色的靴子,戴着貂皮帽子,脸色白皙的女人站在门前。

“岫蓉!岫蓉!……”

阿古、黄英、宋玉珠和马淑兰站在她的后面微美。母亲怔怔地看着她。

“岫蓉,你真的认不出我?我是卡佳!”

“卡佳!卡佳!你是卡佳?”

她抱住了母亲,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了。

“岫蓉,我是卡佳。”

母亲几年没见过卡佳,她凝视着她的脸庞,比过去白了点、比过去胖了点。

“岫蓉和卡佳几年没有见过面;她认出不出卡佳了。卡佳,你坐吧。”

黄英热情地说。

母亲环视着屋里,没有一个凳子,只有一堆渔网,她尴尬地站着。卡佳看到坐在渔网上的我。

“这是园原吧?成了大孩子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根香肠递给我说:

“园原吃吧。”

我吃了一口香肠。

“园原,我和你妈在你王大娘家第一次吃,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它是你王大娘做的香肠。”

马淑兰笑着说道。

“卡佳,你大老远的来看我,我连一顿饭都管不起你。”

母亲羞愧地说。

“岫蓉,你和姚侗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看到你和姚侗和园原都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洪生和柱子怎么没有来?”

“英子,洪生倒夜班,柱子上初中,来年秋天毕业了。”

一阵阵寒风吹得门咣当咣当地响。

“岫蓉,你和孩子遭罪了,没有想到咱们几年后竟然在这样的环境里相聚,令人难以置信!”

她系上了上衣的第一个扣。

“在这里和在外面生活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寒冷,岫蓉,我真不知道你和孩子是怎么样生活过来的?”

她的眼睛湿润了,阿古、黄英、宋玉珠、马淑兰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卡佳哽咽了,她实在看不下去母亲的悲惨遭遇,她含泪和母亲告别了,母亲望着她消失在了茫茫的白雪覆盖的地方。

“园原,你吴大娘把门打开了,妈妈打水去。”

她端着盆子,向湖边走去,冰上积满了厚厚的白雪,没有冰镩,她只好走出很远的地方,寻找冰溜子,把冰溜子在冰上摔碎,拣起碎冰放在盆里;她端着冰,顶着刺骨的寒风向库房走去,冰在火堆旁融化了,融化后的水仅仅几分钟又冻成了冰,母亲和我只有几分钟的喝水的时间。

“妈妈,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园原,快了,你爸爸会接咱俩回家的。”

她总是那样的自信、那样的充满希望,笑容满面地回答我。

父亲把看守每天送来的马尿都倒出窗外,窗外已经结成了一个黄色的小冰山。阿古每天都来给父亲送水、送饭。

“阿古,卡佳去看岫蓉了?她娘俩还好吧?”

她怕父亲担心,每次都这样回答他:

“岫蓉和园原挺好的,冻不着他们,也饿不着他们。”

当她离开窗口的时候,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泪水流了下来。

“阿古,你又给姚场长送饭去了?”

她抹去眼泪,点点头。

“阿古,你到我家来。”

曹老大喊着她;她和曹老大进了屋。

“阿古,你又哭了?姚场长没事吧?”

她摇摇头,脸上的泪痕还没来得及擦掉。

“兰子,你炖一锅肉,把缓过来的鱼都炖上,咱们痛痛快快地喝一杯!”

“曹工长,你今天打的鱼多?高兴了吧?”

“阿古,算你说对了!把玉珠,大包和英子都叫来。”

马淑兰炖上一锅手把肉,宋玉珠刮着鱼。

“曹工长,姚场长和岫蓉关在库房里,你叫我们来喝酒?”

黄英和张宏武拉开门,黄英说道。

“英子,咱不知道他抽什么风,卡佳来看岫蓉的时候,她喝不下去酒,吃不下饭。你们都看看,他长心了吗?”

曹老大往桌上放了一壶酒说:

“今天要喝酒,我最少喝三碗酒!”

宋玉珠和阿古把手把肉和炖鱼摆在桌上,曹老大斟满酒说:

“你们快点动筷子吧,菜里有耗子药啊?”

他拿起一块手把肉吃了一半,端起酒碗。

“大包,喝酒!”

他把一碗酒喝掉。

“阿古,给姚场长送点手把肉吧?”

“我刚给他送去了炖牛排。”

张宏武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大包,你干了!我告诉你一件喜事。”

“你要是当了省级劳模,我就喝了这碗酒。”

“大包,我当上了!”

张宏武喝干碗里的酒。

“张大哥,他骗你!现在不是选劳模的时候。”

马淑兰说。

黄英、宋玉珠、阿古撇嘴,斜眼看他。

“我今天太高兴了,比我当省级劳模都高兴!今天上午许场长来检查工作,特意上了冰,到了我们一号网,他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姚场长的事情弄清楚了,这几天总场恢复他场长的职务。”

他们都高兴得合不拢嘴,端起酒碗仰头即饮,笼罩在他们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

“咱们赶紧把岫蓉家收拾好!”

“英子!洪德有存的木料,把家具打出来。”

父亲冒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到库房来接母亲的时候,他的头发披散着,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像是一个野人,我认不出他了。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屋里架起了火,崭新的家具按照原来的方向摆放着。母亲脱掉宽大的棉袄,黄英惊异地问:

“岫蓉!你怀孕了?”

马淑兰、阿古、黄英、宋玉珠吃惊地看着她。

“我的长生天!多亏姚场长恢复工作了,要不这孩子就生在冰冷刺骨的库房里了。”

阿古心有余悸地说道。

母亲回家后的第二天生下了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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