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卡佳的到来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爱,升起在达赉湖畔!
姜树枝和于福田乜斜的目光,把父亲已经遗忘了的六年前的经历又拉回了过去,他回忆着那不堪回首的悲惨生活,伤佛房屋坍塌了,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他痛苦地呻吟着,挣扎着……那乜斜的目光把他推向了万丈深渊,经历了难以忍受的折磨和屈辱,妻子和孩子没有死在毒药上和寒冷的冬天里,每当这一幕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他像是受凌迟处死一样痛苦。六年来,那乜斜的目光像噩梦一样伴随着他,他努力地把它忘却,用时光慢慢地去医疗心灵上和肉体上受到的伤害,忘却仇恨、忘却恩怨、忘却悲伤、忘却痛苦,正当他把这一切都忘却的时候,那乜斜的目光今天又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他不寒而栗了。他想逃避,和母亲领着孩子们到草原的深处养一群羊,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没有痛苦,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但那乜斜的目光又闪现在他的眼前,疯刺挖苦的他像是一个逃犯、像是一个懦夫、像是一个乞丐,他愤怒了,他攥紧拳头,挺起腰杆,好像是那乜斜的目光给了他巨大的勇气和力量,他要迎接它,挑战它,最后让那乜斜的目光变成了摇尾乞怜的狗的目光。
“姚叔,这是我妈妈给你带来的香肠。”
王铁柱把五包香肠放在父亲的办公桌上。他初中毕业到二号分场工作,和曹老大在一个网。他长得墩墩实实的,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如果他不说话,都会以为他是外国人。他到分场工作五年了,像父亲当年一样能干,几次被总场选为劳模,现在已是一号网的副工长了。
“柱子,你妈送来的香肠太多了。”
“姚叔,我妈妈说了,给你,吴婶,曹婶,张婶家都送一份。”
“柱子,你妈妈想得太周到了。”
“姚叔,我妈妈爸爸明天来看你们。”
父亲听到后高兴不已。
我们吃到了香肠,我问母亲:
“妈妈,这是什么东西呀?真好吃。”
“园原,这是香肠!你吃过呀。”
我努力地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你三岁的时候,你王大娘来看咱们,她给你带来了香肠,一包的香肠你都吃完了。”
母亲微笑着说。
“妈妈,不让大哥吃香肠了,他吃过了。”
园清抱住香肠。
宋玉珠和马淑兰领着于小蕾和曹妮来到母亲家,园清抱着香肠跑进里屋。
“园清,你吃的是什么东西?给我们吃点?”
于小蕾走进里屋,他搂住香肠不撒手。
“园清,给姐姐尝尝。”
曹妮伸手去要,他又抱着香肠跑到外屋,逗得宋玉珠和马淑兰哈哈笑。
“园清,你怎么不随你妈妈呢?小气鬼。”
宋玉珠佯装生气的样子。
“园清,你看!”
曹妮说着,她和于小蕾从身后拿出香肠在他的面前晃悠,他凝视着香肠,像是在问,“是妈妈给你们的吗?”
“园清,你王大娘给咱们每家都送了一份;你真是小气鬼!”
妈妈嗔怪地说。
“园清,我和小蕾不吃香肠,都给你吧!”
她俩把香肠放在他的手里,他又抱着香肠跑进里屋,外屋的人都笑了起来。
“岫蓉,卡佳明天上午十点就到了,我等不及了!”
马淑兰兴奋地说,眼睛里闪烁着激情四射的光芒。她听到卡佳明天来的消息,像是青春焕发了一样,她回到家里梳妆打扮,把自己打份得花枝招展的,仿佛是在迎接她多年没有见过的情侣。
“淑兰,卡佳明天上午就来了,你一宿都等不了?”
宋玉珠说完。母亲看着她微笑,那笑容里仿佛有优伤和担心的眼神。
黄英和阿古听说卡佳明天来,她俩在家里坐不住了,来到母亲家。
“阿古,英子,你俩晚上也睡不着觉了?”
“岫蓉啊!可不是吗,上次她来分场一晃过来了六年了;六年没有见她,不知道她变成了什么样子;人家都说,苏联女人一过三十岁长得会越来越胖,我真担心她胖得认不出来了。”
“英子,她不会胖的,她会保养,应该还是那个身材苗条,风姿绰约的卡佳。”
马淑兰说着,她走到窗前,望着院里的洁白的雪,和房屋上的鸽子,她好像是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
“园原,苏联女人是哪里的女人呀?”
曹妮懵懂无知地问我;我摇着头。
“走!咱们去找春山。”
我们在院子里碰到了春山。
“园原,你们干什么去?我想到你家去。”
曹妮抓住了春山的手。
“春山哥,我们都想到你家去啦。”
于小蕾迫不及待地问:
“春山哥,苏联女人是从哪里来的?”
春山一副神秘的样子,想说又怕说错话了。
草原上传来了猫头鹰“咕喵喵”叫声,我们的心都吊了起来。
“苏联女人是外国女人,就是老毛子。”
我们渐渐地明白了,原来卡佳不是中国人。
“我听爸爸说老毛子的女人都长着黄头发、蓝眼睛、大鼻子。”
猫头鹰“咕喵喵”叫声在院子里飘过,没有月光的院里仿佛有许多鬼影在走动,我们忽然觉得院里阴森可怖,都吓得半死。
“春山哥,我想回家?”
“春山哥,你送我们回家吧。”
曹妮和于小蕾声音颤抖,好像是鬼影走近她俩的样子。
我回到家里翻来翻去睡不着觉,盼望着明天的到来、盼望见到卡
佳,但又怕见到她,像是我期待的甜蜜的梦,既希望它走进我的梦乡,又怕甜蜜的梦里陡然间发现魔鬼的化身。
我和春山、曹妮、于小蕾走在上学的路上,都沉默着,谁也没说一句,都仿佛是回避着昨天晚上的事情。
“我妈妈一会儿和姚婶,吴婶到河泡里逮鱼。”
春山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吴大娘说她上午宰羊呢。”
于小蕾附和着说。
“都是给卡佳预备的。”
曹妮的一句话又使我们沉默了。
将近十点钟下课的时候,马淑兰和阿古走出教室,在操场上招呼我们。
“春山,园原,小蕾,妮子!快走呀!接卡佳去!”
马淑兰看到我们都不去的样子,回过头来看看阿古。
“你们都吃了卡佳的香肠,她来分场,你们都不想接她,有礼貌吗?”
阿古的话说动了我们;我们都向分场大院走去。大客车在我们的身边驶过。
“阿古,大客车来了!”
马淑兰跑起来,追赶上去。大客车停在院里,我们远远地看到从大客车上走下来一个黄头发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的皮夹克,嫣红色的裙子,脚上穿着棕色的皮靴在和母亲、黄英、宋玉珠拥抱,父亲、曹老大、张宏武在和一个胖胖的男人握手。
“卡佳!你想死我了!”
马淑兰跑上前去,和卡佳拥抱在一起。
“卡佳,你还是这么年轻漂亮,一点都没变样,我还以为你胖了呢。”
“我没有胖,王洪生胖了。”
卡佳手指着他说道。
“卡佳!我不是胖了;我是发福了!”
他拍着自己的肚子,声音洪亮地说。
“王洪生!你和老大一样大嗓门,别把孩子们吓坏了。”
她说完之后,眼睛注视着我们。
“春山,你们都过来!”
阿古向我们招手。
“这是你们想念的卡佳阿姨。”
“噢!孩子们!你们都长这么大了,都上学了。”
卡佳打着手势,耸耸肩,她妩媚的气质瞬间消除了我们心里的阴影和距离;我们都凝视着她,她的头发虽然是黄色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并不像是我们想象中的大鼻子,而是小而圆的高鼻梁,白皙的脸庞洋溢着温暖的笑容,我们都一下子喜欢上她,她的明眸像是月亮一样美丽。
“春山,你长得像运动员。”
她抱住春山,在他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园原,你也长高了。”
他抱住我,在我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这是妮子和小蕾呀?”
她把她俩拉进怀里,在她俩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孩子们,我看到你们真高兴!”
王洪生向我们走来。
“阿古,你为什么介绍的是‘卡佳’阿姨?为什么不介绍是‘王大娘’呢?卡佳是我的老婆,你嫌我长得丑吗?”
他说的大家都笑出来。
阳光照在院里的白雪上,折射出来的光芒耀眼,笑声飘起在寂寥的院里,卡佳的到来像是一束明媚的阳光普照着大地,温暖着我们的生活。
“妈妈!爸爸!”
跑进大院里的一个小伙子,他边跑边呼喊着。
“我的孩子!”
卡佳张开双臂拥抱着小伙子,脸贴在他的脸上,而且不住地在他脸颊上亲吻。卡佳的举动引起了我们的好奇心,也引起了我们的羡慕和嫉妒。
“我的孩子,你认识弟弟和妹妹吗?”
“妈妈!我认识他们。”
他一一地叫出我们的名字,我们都觉得奇怪,陌生地看着他。曹老大走到我们面前。
“孩子们,你们都要叫他柱子哥,他在咱们分场工作六年了,给我当副工长,他是你们卡佳阿姨的儿子!”
我们从惊奇中开始认识了他,都喊道:
“柱子哥!”
“到了中午了,咱们回家吃饭!”
父亲说着,他握住王洪生的手向家里走去。
吴邪宰完羊,灌完血肠,看到母亲他们向家里走来,他顾不上洗手,低头匆忙地走开了。
“吴大哥!卡佳来了,你陪着喝酒吧。”
父亲喊着他;他的头几乎低到裤裆上。
“姚场长,他是谁呀?”
“卡佳!他是我那不争气的爷们!”
“噢!他就是吴邪?他的酒量好。”
卡佳追上他,拽住他的袖子。
“吴邪,咱俩刚见面,你陪我喝杯酒!”
他抬头看了一眼她,使劲一甩袖子,小跑而去;卡佳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耸了耸肩膀,一副无奈的样子。
阿古挽着她的手说:
“卡佳,不要管他了,他受到了刺激。”
“他受到什么样的刺激?”
卡佳不解地问。
我们都围绕在卡佳的身边。
“春山,这桌是我们大人的,你们都到马老师家吃饭去。”
我们都站着不动,都望着卡佳。
“孩子们都愿意和我在一起吃饭吗?孩子们,你们都到马老师家吃饭,一会儿我陪你们一起吃。”
我们在她的笑声里离开了她。
“今天的饭菜真丰盛!有肉有鱼啊。”
“卡佳,你吃点肉。”
阿古把一块王爷肉放在她的碗里,她熟练地使用刀子削着,优雅地把肉放在嘴里,细嚼慢咽下去。
“阿古,你把最好的王爷肉给我了,真香真好吃!”
“卡佳,你使用刀子比我们蒙古人还要熟练。”
“我是苏联人,从小使用惯了刀叉。”
“姐夫使用刀也相当熟练。”
“阿古,我娶了卡佳,也是半个苏联人。”
她们在欢笑中喝下了第一碗酒?
“洪德怎么不喝酒呢?”
卡佳脸对着他的脸问;他的脸转到墙上。
“卡佳,我不会喝酒。”
“洪德,你的脸对着墙壁干什么?我的脸是墙壁吗?你转过来看着我;我吓到你了?”
他的后脖子红了。
“洪德,你转过脸来!卡佳跟你说话呢?”
他仍然是面对着墙壁。
“玉珠,你别难为洪德了;卡佳呀,洪德让玉珠训练成了农村的大姑娘了,不敢看女人。”
“玉珠,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敢看你妈?”
卡佳的问话引起了哄堂大笑。于洪德的后脖子红的像是知更鸟的胸脯。
“洪德,你回家吧。”
他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似的,站起身来,面对着墙壁,一直走到门口才转过头来,一闪身消失在门外。
“玉珠,洪德把我给笑死了!我去看看春山他们。”
卡佳端着酒碗来到我们身边。
“春山,你们为什么不吃饭呢?”
“我们在等卡佳阿姨。”
“春山真懂事!”
卡佳给我们每一个人的碗里都夹满了肉。
“都饿了吧?快吃吧。”
我们都拿起肉来吃,像是王母娘娘赐给我们似的。
“春山,你们都不会喝酒?”
她端起酒碗大口喝下去,她的脸颊像是晚霞一样红,黄色的头发
像金色的阳光一样照在晚霞上。
“你们吃菜呀,我喝酒。”
卡佳大口喝酒,她的一碗喝干了。
“春山,你们吃吧!你们放假了到我家来玩,我给你们做牛肉香肠吃。”
她说完走了,我们都盼望着放假、盼望着吃到牛肉香肠。
卡佳回来了,酒桌上热闹起来,曹老大和张宏武争着向卡佳敬酒。
“大包,老大,一会儿咱们再喝,先让柱子敬姚场长,曹工长和大包一碗酒,你们把他培养成副工长了。”
王铁柱站了起来。
“卡佳,柱子的培养是姚场长的事,和我和大包无关;我和大包敬你一碗酒!”
卡佳推辞不了,她喝了一碗酒,曹老大和张宏武喝完后,舌头根硬了。
父亲也站起身来。
“卡佳,洪生大哥!不是我培养的,是柱子干得好,他将来比我强多了。”
父亲表扬的话,使得卡佳和王洪生兴奋起来。
马淑兰的目光盯在手把肉上,她的神情游离在酒桌外,插上了
翅膀在遥远的地方飞翔。
“淑兰,淑兰,你喝酒啊?”
卡佳摇动着她的手。
“淑兰,你想苏里了?”
她点点头,失落地看着卡佳。酒桌上进入了高潮,人声鼎沸。
“卡佳,我给苏里写了很多封信,他一封信也没有给我回。”
她痛苦的神情淹没了脸上的绯红。
“淑兰,他得了绝症,有难言之隐。”
“不,我觉得他不爱我,他心里根本没有我。”
“卡佳,淑兰,你俩一会儿咬耳根子,来!咱们干一杯!”
黄英端着酒碗,大声说道。
马淑兰和卡佳把碗里的酒喝掉。卡佳放下碗。
“淑兰,不是!你想错了!苏里在没得绝症之前,他要来找你求婚,我百般劝说他‘淑兰有家庭’,他因此天天为了你喝得烂醉,为了你拒绝了很多姑娘的求爱,他一直都在等待着你,至今没有结婚。”
马淑兰怔怔地看着她,她的心底涌出了思念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