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左红戴上了狐狸皮的围脖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爱,升起在达赉湖畔!
父亲的一号网在元旦快要到来的时候,超额完成了冬网的捕鱼任
务,渔工都分到了超产奖。黄英和宋玉珠来到母亲家。
“岫蓉,姚工长分了超产奖,你买块上海牌的手表吧。”
黄英伸出手腕,让母亲看她的上海牌手表。母亲瞄了一眼,微笑着说:
“英子,俺不喜欢。”
“岫蓉,你不是不喜欢;你是怕花钱。”
“岫蓉,你买一块表吧,上海牌的手表买不着,还得托人买,一块手表只有四十五块钱,不贵的;我和淑兰、阿古都买。”
宋玉珠劝着母亲。她似乎动了心,眼光投向黄英手腕上的表。
“岫蓉,你准备买了,我托人去买,咱们元旦都能戴上。”
“英子,你给姚侗买一块吧。俺不喜欢。”
“岫蓉,你想到的永远是别人,惟独没有你自己。”
“英子,那就买两块吧。”
“岫蓉,你终于想通了?”
两个人高兴地望着她。
“俺刚想起来,俺家的大姑子来年出嫁,买一块上海牌的手表给她当嫁妆。”
黄英和宋玉珠又怜悯又失望的看着她。
“好,好,我托人去买。”
“我们的岫蓉永远想着的是别人,你天生就是为别人活着的。”
两个人说着。
张宏武在走廊里喊着:
“黄英,黄英!……”
“我在岫蓉家!”
张宏武走进母亲家,他兴奋得两颗门牙都呲了出来。
“大上午的!你是猫头鹰吗?叫什么魂!”
黄英翻白眼珠瞪他。
“英子,你别不识好歹,大包爱你;他离不开你。”
宋玉珠风情万种地说。
“玉珠,不是……我……我是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他语无伦次了。
“什么好消息?快说!说完快走!”
“英子,你让大包说完呀。”
“元旦前,放影队来咱们分场放电影。分场全体渔工放假一天。”
“大包!这是真的呀?”
宋玉珠兴奋得像春天树枝上跳跃的鸟儿。黄英的杏眼里也溢满了兴奋的心情。
“电影叫什么名字?”
张宏武也被她们的情绪感染了,他高声说道:
“ 《我们村里的年轻人》!”
“ 《我们村里的年轻人》!那是一部农村的爱情电影!”
黄英说道。
马淑兰和阿古在走廊里听到了,她俩跑进母亲家。马淑兰惊艳地问:
“电影队要来分场放电影?……”
她伤佛是在梦中醒来,又仿佛是在梦里等待了千年。
“ 《我们村的年青人》,好看吗?”
“阿古,我看过!是爱情故事,可好看呢!”
马淑兰走向镜子,在镜子里捋着她的长辫子。
“玉珠,咱们到街里买皮鞋吧;我喜欢穿上皮鞋看电影。”
马淑兰忽然变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今天变得妩媚动人。黄英自言自语地说:
“是该到街里买皮鞋了,……”
她走到窗前,凝望着冰封的达赉湖,在那苍茫的世界里,她仿佛是寻找什么。达赉湖在她的前方陡地变成了家乡的小河,她和洪双喜走在冰封的小河畔。
“双喜,我要到河里去滑冰。”
她和洪双喜走到冰上,两人拉起手,在冰上打着滑刺溜;他一个闪身,差点没有摔在冰上,像蜻蜓点水一样又陡地站起来;她妖娆妩媚的在冰上行走,宛如燕子般的飞翔;她俩像一对蝴蝶一样在晶亮的冰上翩翩起舞。
“双喜,河里有鱼吗?”
“英子,河里有鱼,咱俩趴在冰上就能看到。”
她俩都趴在冰上,晶亮的冰下的水草静默着,他俩像是盼望着春风吹开河水,荡漾在和煦的春风里。
“哪里有鱼呀?都是水和水草。”
“英子,你看!小鱼儿游来了。”
“真的呀!河里没有红色的鱼,它俩怎么会是红色的呢?”
“英子,那是我春天放到河里的一对红色的鱼;它们的名字叫锦鲤鱼。”
“为什么叫锦鲤鱼呢?”
“锦鲤鱼象征着咱俩的爱情永远红火、永不褪色。”
洪双喜站起来,把她抱在怀里;洪双喜倏地在她的怀里消失了,变成了锦鲤鱼,在冰上蹦哒,又陡地在冰上消失了;她趴在冰上,茫然若失地寻找着锦鲤鱼,却不见它的身影。她惊恐万分,想凿开冰,跳进河水里去寻找绵鲤鱼,窗外喜鹊喳喳喳地叫声,把她唤回到现实里。她望着飞起来的喜鹊在心里说道:
“双喜!双喜!你没有死!你没有死!你在哪里呢?你在哪里呢?我的双喜!我的双喜!……”
“英子,咱们什么时候去街里?”
“淑兰,明天,就明天吧。”
黄英心不在焉地说。
左红戴上狐狸皮的围脖和梁春花到食堂去给渔工们包冻饺子,她俩故意来晚,是为了让渔工家属们看看她狐狸皮的围脖。
一号网的食堂里聚满了妇女和三个网的大师傅们,他们都在说笑着包饺子,浓浓的年味气息扑面而来。左红和梁春花走到食堂里,梁春花故意大声说道:
“我和左红来晚了!……”
二十几个人的目光都齐聚在她俩的身上,当他们看到左红围着狐狸皮的围脖时,眼睛里都雪亮了,刹那间便惊呆了。左红笑着,故意扭起腰,狐狸尾巴在她的肩上摆动,像火红的火舌一样在她的肩上游动。她们都放下手里的擀面杖和手里包的饺子,把左红围了起来。
“我的妈呀!像活着的狐狸一样。”
“这是成精的狐狸,一百年才能出现一对。”
大师傅惊叹地说。
“左红,你真有能耐!是谁送给你的?”
“你们看,它眼睛睁着。”
“它的毛红得比太阳还红。”
“左红戴上它,太漂亮了!”
“她成了草原上最美的女人!”
妇女们都用手小心翼翼地摸着狐狸的绒毛、眼睛、嘴和尾巴。
左红眼睛斜视着阿古、黄英、宋玉珠和马淑兰,她们像是置身于世外桃源般的,犹如一潭死水一样,一声不响地包饺子。
“快包饺子吧!再看,也不是你们的。”
一个大师传说道。
左红特意从阿古、黄英、宋玉珠和马淑兰的身边走过,把她的围脖摘下了,挂在墙上,她们仿佛是轻风在自己身上吹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们看!狐狸皮挂在墙上,像狐狸一样在墙上趴着。”
“谁要戴上成精的狐狸围脖,她会一生一世走红运的。”
“咱可没有这个福,到哪里去找百年的狐狸?”
“左红家该走红运了,你看她长得富态的样子,一看就是一个有福之人!”
妇女们的小声议论,左红心里乐开花。她一眼眼地瞟着阿古、黄英、宋玉珠和马淑兰,以为会激起她们羡慕而又嫉妒的表情,可她们脸上的表情和她刚进食堂的表情一样的漠然。左红的自尊心受挫,嘴一撇一撇的,一眼眼地翻瞪着她们。她把包的饺子扔在桌子上。
“左红呀,你要把包好的饺子放在盖帘上。”
她抬起头,瞪了大师传一眼。又把饺子扔在桌子上。
“左红呀,你正在走红运,我可惹不起你。”
“你也戴狐狸皮的围脖呀?”
饺子快包完的时候,宋玉珠总算说话了,打破了食堂里的压抑的气氛;她的话刺激得左红胸里发闷。阿古、黄英和马淑兰看到左红的脸上挂满了阴影,她们忽然开心地笑起来。妇女们都呆呆地看着她们,和左红、梁春花的脸色截然相反,一边是晴天,一边是阴天。
“阿古,可笑死了!可笑死我了!”
她们走出食堂,黄英笑得直不起腰。
“玉珠,恁说话有劲;说得左红和梁春花哭丧着脸,像死了爹娘似的。”
马淑兰学着她俩的哭丧脸,她们又是一阵开心的笑;笑声惊飞了雪地上的喜鹊,它们都飞落到屋顶上,瞪着眼睛看着她们。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左红,我也让她尝尝看不起人的滋味。”
宋玉珠看着屋顶上的喜鹊说。
“阿古,左红的狐狸皮是巴特尔送给她的吗?”
阿古冲着寻问的黄英摇了摇头。
“巴特尔不认识左红。……”
宋玉珠脱口而出。
她们都陷入了沉思,狐狸皮是谁送给她的?……
“晚上看电影的时候,你戴上狐狸皮的围脖,左红看到你的狐狸皮比她的还要好,说不定她会气死的!”
宋玉珠滑稽地说道。她们又是一阵开心的大笑。
母亲回到家,把给爷爷、叔叔、姑姑们做的衣服都叠好,放在柜子里,窗外的天空上阴沉沉的,飘起了雪花。母亲望着前趟房的烟筒冒起了烟,知道该做饭了,她把骆驼肉炖上,又烫上一壶酒,等待父亲回来。冬网已经打了两个多月了,父亲在冰上打网一冻就是一天,需要吃肉,增加脂肪,才能抵御住风寒。窗外响起了踢哩秃噜的响声,她看到姜树枝和于福田在院子里走,“姚侗也该回来了。”她心里想着,又沏了一壶浓酽的砖茶。
一群鸽子在院子里飞翔,它们飞了几圈之后在屋顶上落下来,灰色的羽毛上落上了点点的雪花,在白雪覆盖的房脊上晃动着头,宛如房屋的心脏在跳动。春山和小朋友们在雪地里奔跑,雪花飘飞,他们好像是黑色的精灵,在雪花里飘摇。父亲和曹老大在走廓里说着话,他走进屋里。母亲把炖肉和酒摆在桌上,骆驼肉散发着香气。
“俺在窗前看到恁回来了。”
母亲为他拍打着身上落满的雪花,帮他脱掉皮袄和胶鞋。
“恁的套靴磨破了,骆驼绒的手套也露出手指了。”
“俺肚子饿了。”
父亲喝了杯茶水,吃起骆驼肉,母亲看到他吃得香甜,好像是没有看到桌上的酒壶。
“姚侗,俺给恁烫了一壶酒,在桌上呢。”
父亲看到了酒壶,他拿起来又放下了。
“俺在家里一个人不喝酒,也喝不下去。”
“姚侗,恁喝几盅吧!驱驱寒。”
父亲又拿起酒壶又放下,他没有喝一盅酒。
“老大的套靴和手套也磨破了,淑兰不会干活,俺去取一下,一起给恁俩缝补。”
母亲把曹老大的套靴和手套取回来,在马蹄灯下一针一线的缝补。曹老大的白布套靴黑的像是撒上了一层煤灰,而且还散发着恶臭的味道。父亲闻到了直恶心。
“岫蓉,恁快别给他缝补了,恶心死我了!”
“姚侗,不碍事。”
“姚侗,俺给恁买了一块上海牌的手表,这回咱家里总算有表了,再也不用看太阳估摸时间。”
“英子戴表,大包没戴,买回来之后,恁戴吧。”
“俺买的是男式的手表,俺戴了让人家笑话。”
母亲又纫上针,开始缝补起来。当父亲看到她缝完一针线之后,用牙咬断线,他恶心地呕吐起来。
“姚侗,这个月恁开的奖金多,俺还给大妹妹买了一块上海牌的手表给她当嫁妆,过几天把给爹、弟弟妹妹们做的衣服都给他们寄去,另外,咱俩留三十块钱过年就够了,其他的钱都给爹寄去,让他们过年吧。”
“岫蓉,恁过年也得做几身新衣服。”
“俺有衣服,不做了。”
母亲用牙咬断线的时候,父亲又呕吐出来。
“姚侗,恁睡觉吧!俺把老大的套靴洗干净,屋里就没味了。”
母亲挺着大肚子坐在板凳上洗着套靴,热水泡的套靴散发出了粪坑里的臭味,熏得她几乎晕过去;她强忍着,洗了三盆混泥汤子,才把套靴洗干净,恶心的她捂住嘴,到走廊的外面呕吐,晚上吃的饭都吐了出来。她用脚踢雪,把污秽物埋起来。她走回到家里,父亲发出了匀称的呼噜声,她把门敞开一条缝,放着屋里的臭味。她又坐在马蹄灯下缝补着父亲的套靴,手套;她缝补完之后,洗得干干净净的,挂在火墙上。母亲从煤棚子里挎着-篮子煤向家里走的时候,她看到月亮已经偏西了。
母亲心里惦记着套靴和手套,怕早晨不能晾干,耽误了父亲和老大出网,她几次下地,去摸摸套靴和手套,几乎一夜都没有睡觉,直到套靴和手套干了,她才放心地给父亲做早饭。父亲起床后,母亲催着他:
“姚侗,把老大的套靴和手套给他送去吧,别耽误出网。”
父亲把叠的整整齐齐的套靴和手套给曹老大送去,她的心安了。
院子里起风了,窗前飘落着鹅毛大雪,又是一个寒冷的早晨。
姜树枝吃过早饭,他刚走出家门,左红便急忙的梳妆打扮,她在脸上、脖子上和胸脯上搽满雪花膏,穿上印花的衣服,外面套上蓝色的棉祆,系上狐狸皮的围脖,吹灭马蹄灯,向马圈走去。
吴邪刚往马圈里备好草料,坐在床上想脱衣服睡回笼觉。左红走进屋里,她的身上和狐狸皮的围脖上落满了雪花,像狐仙一样飘然而至。
“我的小美人!……”
吴邪把她拥入怀中。
“阿哥,你别着急。”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
“阿哥,你看我戴上狐狸皮的围脖好看吗?”
左红在他面前旋转着,狐媚的眼神,性感的臀部线条,把他撩得神魂颠倒。她摘下围脖。
“阿哥,我戴上它好像是一条火龙盘在我的脖子上,暖和死我了。阿哥,你看,雪花落在它的上面,都融化了;它真的是成了精的狐狸,阿哥,你看,我身上的雪花还没融……”
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吴邪没等到她说完话,双手抱住她。
“阿哥,你早上没有喝酒吧?”
他狠狠地亲吻她。
“小美人,你还闻不出来吗?”
吴邪把她抱上床。
“阿哥,你把灯吹灭呀。”
吴邪顾不上这些,像鲶鱼一样黏在她的身上,好像是离开一钞钟,他就会死掉。左红白里透红的胴体像狐狸皮一样火热,他似乎也像雪花一样被她融化了,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贱。
“阿哥,你今天怎么了?你休息一下吧,后天早晨我再来。”
吴邪像永远不累的犁耙似的耕着田,他仰面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冒出了汗。左红的嘴唇把他身上的汗吻干,心疼地说:
“阿哥,你不要着凉了,会感冒的。”
吴邪的脑海里占满了阿古的画面,她晚上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像是一个冰美人一样,只是生理的本能激起他的欲望,她的玉体像一块冰,有时凉得让他发抖。左红的身体像燃烧的火焰似的,每一次把他烧得死去活来,他却甘愿把他烧得面目全非,以致于死去。她疯狂地爱上了左红,他的眼前总是浮现出左红妩媚的眼神,如果一天见不到她,他像掉了魂似的。左红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
“阿哥,你想什么呢?”
左红幽怨地问。
“阿妹,我昐望着夏天快点到来,想看到你穿上连衣裙。”
“你见过我穿连衣裙?”
吴邪点点头。
“我也盼望着夏天的到来,咱俩能到达赉湖里去洗澡。”
左红穿上衣服,把被里和被单卷起来。
“左红,你也太干净了。”
“阿哥,你留在上面的东西都绘成了地图。”
她红着脸,悄声说道。
“阿哥,我过几天再来。”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
“为什么过几天呢?你把我想死?”
“傻样!你不知道女人事多。”
她娇嗔地说。吴邪愣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
黄英、宋玉珠、阿古和马淑兰从街里买东西回来了;她们下了车都来到母亲家,每个人都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大客车上午能到分场,恁们怎么下午才回来?”
“岫蓉,别提了,大客车在道上陷进了雪堆里,可急坏了我们。”
黄英从包里掏出两个精致的小盒子。
“岫蓉,这是你买的两块表。”
“岫蓉,上海牌的手表,你看,我们都戴上了。”
宋玉珠伸出手腕,阿古和马淑兰也伸出手腕;母亲看到了她们手腕上的表,精致的手表戴在她们的腕子上,衬托出了她们的高贵气质,母亲倏地感觉到:她和她们有如天壤之别。
父亲收网回来,走进家。
“姚工长回来了!岫蓉给你买了块手表。”
阿古从表盒里取出手表,戴在父亲的手腕上。
“真带劲!这才像个工长样。”
“姚大哥!这块表是上海牌的;黄英托人买到的。”
宋玉珠和马淑兰说道。父亲看着桌子上的另一个表盒,看到黄英、宋玉珠、阿古和马淑兰都戴上了手表,母亲的手腕上光秃秃的,他的心一阵酸痛。马淑兰看出了他的心声,他把小盒子打开,拿出了手表,戴在母亲的手腕上,父亲开心地笑了。
黄英她们走后,母亲摘下手表,放在表盒里。
“岫蓉,恁就戴上吧。妹妹的手表,咱俩再给她买。”
“英子买这几块手表托了好几个人才买到;上海牌的手表相当难买,咱们不能再为难她了。”
母亲把表盒装在给爷爷、叔叔姑姑们邮寄新衣服的箱子里,父亲觉得那小箱子压在他的心上,——压得他的心好疼好酸。
“姚侗,大半年没有见到过王洪生、卡佳,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母亲一边和面,一边说。
“等扣了冬网,咱俩到街里看看他们去。”
“扣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太长了。俺明天和黄英、宋玉珠到河里逮几条狗鱼和鲤鱼,给他们包狗鱼馅的冻饺子,让他们过年吃个新鲜;他们对咱俩有恩,俺忘不了,不把东西给他们送去,俺晚上睡不着觉。”
母亲眷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