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送上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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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璃不会原谅我。”那日，受伤醒来的李青原说。
“你还伤着，先别说话，”墨玄域道：“还有，慕小姐不是那样小器的女子。”
李青原则摇了摇头：“你不明白。”
他跟她在一起，唯一的交换条件，就是他所向披靡、能为她提供庇护。
除此之外，他难看，沉默寡言，不懂如何哄她开心，一无是处。而世上任何一个人，但凡有尊严，都绝不愿涉险成为别人棋盘的棋子、道具。比如李玦，只被他试探过一次，就恨得狠狠捅了他。
那是他照顾了十几年的弟弟，都那么恨他。
而她只不过是跟他相处过一个月的女孩。还好她不知道他喜爱她，否则又会如何想他呢？
……那般廉价的爱意，一文不值。
烛阴营大军一路向北，倾巢出动，一路遇到李玦联合北漠的阻击。探子来报慕华璃被他们幽禁，乌允自告奋勇：“李青原，不如我一个人穿过封锁，帮你把大小姐护着带出来！”
虽然这计划十分危险难行，但他以为，李青原比什么都在乎那大小姐的安危。
怎料李青原拒绝了。
乌允怎么都想不通：“姓墨的，你说君侯到底在想什么？他不是一直最在乎那大小姐，如今大小姐落在贼军手里性命堪忧，他一天天倒是坐得住！我当然知晓我过去不是打草惊蛇就是羊入虎口，但他不救大小姐，到时候真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就算没有，就算那大小姐一向聪明、侥幸好端端逃了。到时候再见面怪李青原本可早去救她但不去，他们的缘分也到头只怕就这么尽了，不是么！”
墨玄域叹气。
他何尝不知这些。可是比起慕华璃，他眼下更担心的，却是李青原的身体。
……
那一刀捅的确实不算重，虽然血流不少，但比起李青原之前受的许多伤算不了什么。但身伤如此，心伤却是难愈。
那时候，他惩处了柴伯，亦惩处了李玦。虽是将身边所有亲人赶离，却亦是替两人好好得留了最后退路的。结果换来的却是仇恨和背刺，还有李玦宁可勾结北漠也不去南方的结局。
某种程度上，墨玄域觉得李青原能狠下如今这个心，放慕华璃于不顾。本就是因为他心彻底死了，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并非不在乎慕华璃死活，他是不在乎所有人的死活，包括他自己。
明明刚刚受了重伤，仍旧能够指挥追击杀伐，晦涩的双眼沉沉，口里说着“我没事”，但又怎么会真的没事呢？
他的脉搏强劲，很是不正常。
墨玄域：“说实话，你是不是又吃了那个饮鸩止渴的药？！”
李青原以前对此，还常会掩饰。
这次直接沉默不语。
那日他重伤后醒来，马上就挣扎着吃下了一颗。
……
曾经想要活着，如今却嫌命长了。
这一次同样被墨玄域发现，墨玄域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同他吵架。李青原尚且记得上次在仪州时，他们吵得有多凶，墨玄域抓着他的前襟：“你是不是……偏要和你师父走上一样的老路！”
而他亦红着眼咬着牙：“你又，懂，什么。”
“若你，同我，一般……面目，可憎。”
“若你，同我，一般，浮生如寄。只能，贪求，片刻，欢愉。”
他也知晓，他活不了太久。可就这么短暂时日，他想得到一点点的幸福。
那时墨玄域说，“这着实不该是君侯能说出来的话”。他点点头：“……是。”
“我也，不想。”
他看着他，定定道。
“我，不想。”
“君侯神志不清了。”
那时候他只是苦笑，觉得墨玄域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自然不会懂。而今他终于明白，墨玄域说的都对，那确实着实不该是君侯能说出来的话，是他神志不清。
所以这一次，他不要任何贪欢。他吃了药，眼眶深陷，但是再未疲惫发红，而是面无表情理智冷静地跟墨玄域托付以后的事情，墨玄域反而咬牙道：“你别说了。”
……
李青原本以为一切就这样了。
一路推进，将李玦和北漠军驱逐到边境，他终于听闻阿璃逃了的消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早知道她一定能逃走，就是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怕。
他会补偿她。
金矿、地契、森林不够。他会在余下的几年里，把自己手中的所有东西都给她。至于她会恨他不去救他这件事……
他不会去解释，也不可能去解释。随她怎么想都好。
那几日李青原吐了很多血。
墨玄域作为医者焦心极了。
窗外阳光灿烂，李青原目光平静。有时候墨玄域真的觉得那是一种不知道如何形容，像是阳光之下的尘埃转瞬即逝。李青原就像是不争不抢、接受了命运一般。
“是我的错，”他跟乌允说，“我宁可他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想要，好歹还有活下去的念想。我真不该……”
他真不该怪他为了在大小姐眼前撑面子而不顾身体，好歹那个时候，他还想为了她而活下去。如今倒是什么都不想了，整个人有如强弩之末绷紧的那根线完全散了，时时刻刻整个人都会支离破碎、烟消云散一般。
“如今，唯一可能让他还存有一线求生欲望的，恐怕只有那位大小姐。”
可那位大小姐远在天边，做什么都已来不及。
墨玄域本是这么想的。
可转头就收到了慕华璃“慌不择路”往深山里逃的消息。但若是不了解她的北漠王子莫罕又或者是李玦，可能会认为这是真的慌不择路。可他们都太知道那位大小姐是什么人了——
慕华璃会慌？
即便是慌了，以她脑子和聪明才智，会找不到路一路往死胡同里钻？？？
墨玄域立刻找来乌允，翻开地图。
“君侯，君侯你快看啊！”
慕华璃逃去的地方，虽对她自己是一条死路，可对于李青原追兵来说，确实一处极好的包围圈。如今莫罕和李玦正在一股脑地追她，大军堵在上口完全不知道自己已成瓮中捉鳖之势，只要烛阴营跟过去截断其后路，简直就是一个以慕华璃为诱饵的一网打尽格局。
这是大小姐聪明才智与不要命不怕死，特意为他们送上的胜利。
墨玄域转眼，看向李青原。
然而窗楞下阴影极甚，他根本看不到他此刻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