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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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要脸地主动出击，事实证明有效。
片刻以后。
作为北境贺兰的骑兵，烈酒一物自是人人都有。丝帕沾了烈酒，在虎口伤口处揉揉擦拭。
李青原无论如何不许她碰肩伤，慕华璃也无法。只好他肩上的伤口由别的士兵从背后处理，而她负责包扎他的手。
“忍着，会有些疼。”
君侯的手掌苍白修长，还挺好看。她细细拭过，酒水融化了血污，更有一些顺着李青原的手掌滴落，差点沾到她宝蓝外衣下的鹅黄裙。
“……脏。”
李青原垂眸，下意识又想要移开手掌。
被慕华璃眼明手快，再度稳稳抓住。
镇远侯老实了。
白酒擦拭完伤口血污，露出裂口处更加狰狞的模样。
明显看着就疼，慕华璃皱眉不解。这李青原……难不成是打仗打久了人都麻木了么？烈酒拭伤，竟全程没有任何反应。
“君侯，不疼吗？”
李青原垂眸，缓缓摇了摇头。
这么能吃痛的吗？慕华璃敬佩。可下一瞬，她忽然瞥见镇远侯手被微微暴露的青筋。李青原虽是一副面无表情云淡风轻的样子，但这青筋却似乎出卖了他。
当然还是疼的，他只是很能忍！
纱布一层一叠，慕华璃也不拆穿，只把动作放轻了一些。
一层又一层，裹啊裹。
“……”
等等，是她太久没给人包扎伤口了么？怎么包的好像不太对？
慕氏侯门这一代子女，姐弟三人从小所学不同。犹记当年爹爹本来想让她学医，而让弟弟慕千瞩去学一些经略道理的。没想到，最后却是慕华璃一心沉迷听慕千瞩的课，而穆千瞩则学岐黄之道学得不亦乐乎。
以至于后来大了，弟弟慕千瞩成了个名医之后、私底下医术了得。
而慕华璃则是十分精通商事治理，因而父亲后来才会将洛州封地全权交给她。至于医术，她虽也跟着神医听过一些课、学了些皮毛，对比弟弟，却实在是医术不精。
李青原全程没有出声。
从她身上，传来淡淡衣饰上的沉香味。他默然看着她的手指游移，低垂着鸦羽睫毛，全神贯注的模样。
昨夜半夜的种种，让她的头发散了。后来休整时重新梳过，用衣服上的宝石领针别了头发，也不知怎么弄的，几下而已就盘了个花苞，配着这一颗红宝石，弄成了玫瑰一般娇艳欲滴的样子。
李青原记得，京城女子，好像只有成婚后才会这样盘头发。
而她虽被许婚予他，却还尚未过门，按理不该这样打扮。
“……”
不过说起来，从小到大，这位侯府小姐似乎都是不怎么在乎常人眼光的……
比如昨晚，烛阴营彻底甩开御林军以后。她死里逃生兴奋异常，眼睛亮晶晶的。林间下马短暂休息时，整个人对他几近于……直接投怀送抱。
真就一把抱住他的腰，然后又拉着他十指相扣开心地手舞足蹈，整个人开心得好像开出花来一样，全然不顾周遭侧目。
“君侯君侯君侯君侯，咱们甩掉他们了！”
“华璃可以跟君侯回贺兰州了。”
李青原：“……”
他不明白。她是完全不将他当做一名成年异性男子看待，才胆敢主动如此亲近的么？
抑或是，是审时度势之后，选择了主动折腰讨好。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她从小，就很能屈能伸。
李青原犹记当年，她讨好郁成修的那些场景。
慕华璃那时还很小，还是个粉妆玉琢的团子。可那时候的她就已经早早知道要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蹲三皇子郁成修，一旦蹲到，必然屡屡笑嘻嘻迎上去缠住，在他身边一坐下就抱住手臂不肯挪窝。
除此之外，她还知道要热情满满地从宫外买话本、买吃食、买各种新奇小玩意儿。
小小年纪，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就知道摆出一脸的天真可爱的热情洋溢，用各种各样新奇东西哄另一个孩子。
如此一次两次三次，李青原亲眼所见，郁成修从一开始的并不喜爱她，觉得她过于明媚热情和聒噪纠缠，到后来开始暗戳戳期待她的出现，一日见不到就明显失落。
那时他就见识到了，慕华璃的本事。
在热情洋溢，胆大恣意的表象下，润物细无声地俘获人心。
只是当初讨好的对象是郁成修，如今却换做了他。
“……”
李青原鄙夷自己，明知她这个人就不可能有什么真心，还是允许她拿着自己受伤的手随便玩。
说错了，是包扎。
如果那也能……姑且算是包扎的话。
手掌层层叠叠，被包成了一个粽子，慕华璃自己也忍不住左看右看、皱眉摇头。
“……”
就，确实这不对啊。
怎会如此。
她虽医术不精，但多少也是懂包扎的。当年和雁归屡屡一起出去探险，不知大大小小受了多少伤、互相包过多少次，怎么在李青原这里就不灵了？
莫不是因为李青原的手掌比雁归要更大，才会让她原本的包裹习惯不好用了？
慕华璃不知道，自顾自在那里左右歪头，一脸迷惑。
全然不知道自己此番表情，在不过咫尺的李青原看来，是多么的……
他以前，曾见过慕华璃各种各样的模样。见过她华丽摇曳、见过她使千百心机。
从未见过慕华璃如此这般露出货真价实迷惑不解，摇头晃脑，像一只虎头虎脑、迷惑不解的小兽。
“……”
他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可少女温暖的指尖，依旧搭在他的脉门。每一次碰触，都像小蚂蚁爬过，一丝丝顺着经脉爬进心中，痒痒的，如蛆附骨。
“好了，包好了。”
“……”
慕华璃努力保持微笑。
姑且算是包好了吧。她尽力了，拆了又重新包的，可惜还是包得想个粽子。
“咳，是不是有些难看？”
“……”
“早知有这一日，我之前就多学一些了。君侯有所不知，在我们慕府，我虽也懂些医术，但充其量只会皮毛。”
“不像我弟弟千瞩天资聪颖，他是花云谷老前辈殷仙医的关门弟子，最得老前辈医学真传。”
“适才我包扎时摸了君侯脉搏，似乎君侯这些年南征北战、也受了不少伤，身体虚弱亏空，你瞧，这年纪轻轻的，手指就总这般冰凉。”
“不过不怕。以后若有机会，我找千瞩帮您调养，保证不出半年，彻底治好您这身子寒气。”
“还有还有，我之前在京中有一位员外郎家的闺中密友穆芸，他们一家有一份秘传的‘补血益气梨膏汤’。到时也让她做给君侯尝尝，很是好喝，常饮延年益寿！”
晨光熹微，透过佛寺窗子的晨光熹微。
她虽一夜没睡明显疲倦，却格外的容光焕发、笑容温暖、一双眼睛琉璃一般澄澈有光。
李青原则瞳孔漆黑，一言不发看着她。
很美。
但是，果然。无论是这笑意，还是适才那一层层似是带着温度的关心，都不过只是……
都只不过是为自家亲朋弟妹展示其种种有用之处，为他将来允许他们将来到贺兰州而做出铺垫的，装作是关心他的……假象。
“欲要取之必先与之”。
类似的手段，慕华璃很小的时候就玩的很好。而李青原，因为见她玩过太多次，便是如今不想听懂，也还是一下就听出了她温柔在之下暗藏的那样叫做“另有所图”的东西。
手上还残留着酒香与药香，甚至一丝温度。
……也罢。
李青原垂眸。
怪他。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不该心存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