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槐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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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新乐伯亡故之后，邹允平就很久没有和萧滢在私下里见面了。
这次一见，邹允平自然是格外的开心，更是在见到萧滢之后，笑嘻嘻的说着：“你真好看。”
萧滢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不过是很平常的装扮，怎么就很好看呢，而后才发觉，他这是第一次看见她打扮得这么鲜亮，以前都是一身的素服。
她能穿回寻常的衣服，进行正常的婚嫁，而他却是身着素服，不得婚嫁。
这一切，真是造化弄人。
如果他父亲没有去世，如果他们之间可以再快一点，那是不是她就已经成为他的妻子了？
但很可惜，并没有如果。
她短暂的笑了下：“我来是要跟你说一句抱歉的。”
“怎么一见面就要说抱歉？”邹允平的神情逐渐变得正经起来，“你……要反悔？”
难道他真争不过那个姓陆的？还是说她父母给她选了个比他好的人，她也同意了？
“太子要纳我做侧妃，圣上已经点头了，不日就会有旨意下来。”
萧滢说得很平静，平静到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侧妃？那岂不是与朝事有关？”
见萧滢点了头，他的心瞬间就跌落谷底了。
她怎么嫁给一个她不想嫁的人！
即便这个人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
“你父母不能帮你拒掉吗？”
“可以是可以，但只能以陆家为借口，而我怎么可能要回陆博衍呢！况且这一拒，就是把未来天子拒掉，萧氏哪里承受得起。”
邹允平情绪低落的叹气，“你拒与不拒都轮不到我。看来你我此生，真是无缘了。”
“是吧。”
“婚期在什么时候？”
“明年入春之后。本来是下月底就要进东宫的，但我阿爹阿娘说，我需要好好的学习下宫规，这才改到明年。”
“果然，我还是喝不上你这一杯喜酒，我还得服丧。”
他毫无心情的把茶饮了下去，也是头一次的觉得这茶很苦，苦到心底的那种，更是由此露出了个苦涩的笑。
他感叹道：“那我往后可要称你一声娘娘了。”
戏文里的佳人入宫为妃，与俊郎相互别过，多年后再见，熟悉感顿上心头，却也只能装作陌生，似从未见过般的陌生。
他真没想到，他也能当一次俊郎。
她纠正道：“侧妃哪能称娘娘呢，至少是太子登基之后，还得是一宫主位，这才能称得了娘娘。”
这一句娘娘，将会是她一生的桎梏。
想到此，她眼神里不多的光就渐渐沉了下去。
今后的日子，可谓是如履薄冰，她不知道太子会不会让她要孩子，也不知道太子妃容不容得下她，还有贵妃喜不喜欢她这个儿媳。
呸！不能说儿媳，她就是个侧妃，将来最多是位列四妃，但也不是一个妾而已，讲什么儿媳！
在她对面的邹允平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她摆露出来的愁绪，自己也觉得愁。
以她的家世来说，太子侧妃这个名位并不算委屈了她，但有一点是不能否认的，她今后的日子会很难挨。
她所以喜爱的，现在正在放弃，所讨厌的，将来必须拾起，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她只能像个提丝木偶一样活着，被人牵着走。
他长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亏欠你的，往后你有事，就只管叫我，我一定会帮你。”
萧滢连连摇头：“不必了，你顾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你若想帮我，那就请你，从今往后，都不要和我再有瓜葛。这不仅是保护我们自己，也是在保护我们的家人。”
“也对，有些时候，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是惹来会祸害，更何况是这种出于男女之爱的帮忙。这已经不是在帮忙了，而是在害人害己。”邹允平的眼中含满泪光，“那句话就让我来说吧，萧滢，从今往后，我不识得你，你也不识得我。”
这一句话，她说了两次，每一次都以为是不会再见了，但最后都再见了。
但这一次不同，不是因为从他口中说出的就不同，而是因为，一旦赐婚旨意下来，那就是怎样也改不了的。
除非太子死了。
可怎么可能呢？
“那就应当是最后一次道别了，也不会再有下次了，就……各自珍重吧！”
她没再留恋，一提裙角就起身了，再是绕到他面前，端正的给他行了个万福礼，随后就转身走了。
就在那最后一刻，他终于出手抱住了她，“让我再最后抱你一下。”
是，就那一下，他很快就松开了，然后目送着她出幽兰茶馆。
这一次，没有苏柏蓝来把她掳走了，就算有，也轮不到他去救她。
而萧滢出了幽兰茶馆之后，并没有即时回家，而是去了不远处的茶楼。
那里正有一个人在等她。
她没敢把头抬起，只是见目光中出现了金边五福玄衣的一角，便规整了自己的身姿，并向下屈膝，“殿下。”
听见眼前人只是轻嗯了一声，并不多说话，萧滢自也没有多说，只悄然把屈下的身躯调正，眼里也一直盯着脚下，并不敢直视这位国之储君。
太子悠然的举着茶杯，撅了一口之后才问，“如何了？”
“该说的都说了，此后，再不会有牵连了。”
“如此，甚好！”太子朝萧滢招了招手，“到孤身边来。”
萧滢依言走过去，又被太子搂着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对于太子这一举动，她有些反感，但还是忍了下来。
“日后，可就要你好好的服侍孤了。”
萧滢谨答了个是。
太子满意的笑了下，又凑过去亲萧滢的脸。
“殿下，这不合规矩……”
萧滢的表现有些抗拒，但在太子看来，这都不是事，他语气里带有些许的不在意，“哪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小阿滢，我只想你早点到我的东宫来。”
话完，太子就亲吻上了她的唇，并且还在其中吸吮着。
萧滢不敢把人推开，只能忍着万分的不适去接受，但最终止在了太子想要脱开她衣衫的那一刻。
下意识的把太子推开的那一刻，萧滢愣住了，片刻之后才想起来，太子可能会因她这一个推拒而心生怒意，便是忙跪了下去，“妾刚刚不是有意冒犯殿下的，妾知错了！”
得见萧滢这般乖巧且顺从的认错，太子本有的那几分不满，此刻已经消散得不知哪处去了，并且还带了几份愧意。
太子温柔的把人扶起，并且很主动的道不对：“是孤太急切了，你莫在意。”
“那妾能否先行离去？家母在妾临出门前交代了，要妾在酉时前回来，否则便是要罚妾，如今时候也差不多了，否则妾怕妾赶不回去，殿下……”
“嗯。”
得见这一声，萧滢忙起身收拾自己的仪容，完了之后又朝太子行礼，并道：“妾告退。”
随后便徐徐出了包间，等到出了这条街，再见不到太子和他随从的身影时，她就支撑不住了，颓然的把身躯往下一软。
对着太子，她是需要那样的卑躬屈膝，但也还好，她能承受得住，只是她真的厌恶，刚刚太子的那一顿亲吻。
若换做是邹允平，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可她要嫁的人，并不是他。
所以哪怕她遇到了比苏柏蓝还要恐怖的人，他也救不了她。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坚韧一些，要比姑姑做得还要好，可等她真正要去做的时候，才发现，要跨出那一步，是多么的难。
“阿滢。”
萧滢回头看去，在看清喊她的人是谁的那一刻时，她就忍不住的扑了上去，“表姐！”
宛妍把萧滢搂住，并在她耳边说，“你要记住，今生今世，你都是要背负着萧氏的荣辱，不能走错一步，否则便是万劫不复，而且，我劝你这一生都不要怀有孩子，不要想着拿孩子为来萧氏争什么，那根本是一条不归路。做一个被人提来提去而又毫无意见的悬丝木偶就够了。”
萧滢哽咽着应答了，“我都记着了。阿爹阿娘跟我说过多次，我不会忘记的。”
宛妍点点头，“此后，我们也不能有任何的联系了，你要好生珍重。”
说着，宛妍就想去挣开萧滢，但萧滢并不愿意，“不要，我已经把他舍弃了，怎么能连表姐也给舍弃了？”
“放手吧，阿滢，如今已经不是以往了，我要保林氏，而你要保萧氏，我们怎样都是不能有联系的，心里挂念就好。”
终于，萧滢放手了。
她擦了擦鼻水，“表姐，那你也好生珍重，如此我也安心了。”
宛妍轻嗯了一声，随后便绕过萧滢，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在那一刻里，她们都失去了彼此，也失去了各自的那个他。
而这点情意，在朝局面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