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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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的小鬼——啊?!”
仅一拳,来人的腹已被贯通。但将军不敢轻敌,运起本源连出迅如炮弹的重拳,直至轰烂敌人才收手,可下一瞬又是面生犹疑地极快撤步,笃定能悄悄屠完守卫的敌人必不简单。
果然,只是眨眼,敌人便踩着烂肉重现,伸手握住将军再挥来的拳。
“呜哇!”
将军吃痛后退,腿猛跺到地砖也踏碎,更奋力抽回被握的手臂,却在剧痛后抬起胳膊,见腕部只剩喷血的断骨,不能相信这可怖的场景,因为即便最锋利的钢刀难以斩断有祈信之力强化的躯体。可当将军望向未作追击的敌人,一种沁骨的颤栗席卷全身,因为他看见被扯去的拳给那人随手揉成碎骨。
竹握着稍加力后捏烂的东西歪着头询问:“为何?”
“本源,亦是圣恩者的祈信之力。细心感受吧,他的身体极度坚韧,超过钢铁的坚韧。”
感兴趣的竹贴过去,慢慢攥烂将军的腕、肘与肩,倾听惨叫后斜眼:“那他的本源是硬化?真弱啊。那…我的本源呢?我的本源是什么?”
“抱歉,无可相告。”
竹与网的交谈给将军的怒吼打断:“帝皇,恩赐我无尽灵能吧!”
脸发紫的将军甩出的最猛力勾拳,却给竹的下巴直接撞碎,连一丝撼动都没能震起。于是竹掐住吵闹的嘴,用将军坚硬的躯体推崩铁门,看向牙在打颤的电报员:“懂朝晟的话?懂梁语?不懂会死。”
竹一手拿住电报员拔抢的手,两眼向下瞟,一手抓举吐不清话的将军摔扁电台:“他会同你一起死。”
电报员挤眼看将军洒血的独臂,不能更明白长官的处境了,只得生硬开口:“你,朝昇人,想…”
没什么别的,竹只是问方才屋内谈话的内容。当相同的话讲完时,嘴角舒展了,手碎去二人的头颅,更叫网解读染血的文件:“懂的话,也会死。你们没骗我,但他们的元帅是去斩什么首?”
“拙劣的模仿而已。”
“我要去看。”
说完,渗血的白房里再不见活人。都安静的军营里,只有尸体们会记得他来过。
而竹已来到网指引的方位,将火烧过的山镇尽收眼底。这里的建筑大多是低矮的灰石残墙,只剩东北方的山坡尚存完整街区。沿给四层高楼群夹住的街道上行,能看到驻扎士兵的山顶营地。那黑钢的箭镞护甲印着暗红的拳形标记,证明他们隶属朝昇的铁拳军团。朝晟的士兵还在轻快交谈,并未察觉逼近的危险。
“铁拳军?会战的不是叫神盾军?改名了?”竹拧过眼质问在解释的网,“铁拳的新建团?新兵?新兵会干什么?”
不等网回答他的疑问,山顶的军营已是大开,卷得尘土激扬,是结为二十人组的新兵在全速冲下坡,钻进沿街的百栋空房。等这些人的部署结束,竹便瞧见正从镇子西南角开进的敌人,晓得是苍白炽焰抵达,奇怪于此处的指挥者似乎预知敌人的到来,早备好埋伏的陷阱。
“他们用网沟通?”同胞们无声的行动看得竹挠头,“不带电话电台?”
网回答:“朝晟公民都使用网。”
“哦,我以为只有我用。我想和他们讲话。”
“暂不允许。”
“那我想看他们,就像你们看我。”
“可以。”
很快,竹选中位名叫阿尔的新兵,借网获取那清晰的视野,见这士兵待在地势较高处的火炮阵地,知道这士兵的种族是木精灵,觉得这简单的名像阿萨。
掀凯面甲的阿尔旋开镜盖,拿望远镜观察行进的灰白钢甲与战车,以拇指顶额头,翘起长长的耳朵,用瑟兰语柔声念诵:“祂驱散争斗,将我们救赎。记祂的慈爱,颂祂的奇迹,赏赐的明天必来临。帝皇啊,请祢聆听,因为我们爱祢。”
优美的声音让竹想起叫阿萨的叔叔很会唱歌,更想起能歌善舞的木精都是森林里美丽的风景,而后继续看阿尔的视野,看他在同谁讲话。
他身后的搭档是一名正绑紧火炮迷彩布的炮兵,更勾指敲着他的背:“别念了,还剩多远?”
“急什么?”阿尔回敬一拳,重新拿起望远镜,拿敌方战车的高度大盖估算距离,说起梁语,“两千五百米,未进入有效射程,等我再…”
炮兵急忙调整标尺,更啐一声指责:“呸!行了!对面的狗种比你更信那烂屎东西几十倍!报准距离!”
阿尔鄙视他一眼,继续远观,借望远镜的密位看好准确距离,声音不紧不慢:“两千三百…一千八百…一千五百——开火!”
只两秒,出膛的穿甲弹已砸穿钢板,将仍在旋转的炮塔扬上天。二十门炸响的火炮位于高处,先手重创多辆战车。藏在建筑里的人也开火,拿机炮和单兵炮扫射,把不及躲闪的敌人撕成好几截,喷得满街都是血。
吹声口哨后,阿尔望见特罗伦人的战车也开动机炮扫射建筑,那粗长的主炮更精确瞄准,雷鸣般炸破前沿:“别磨蹭了!一千米,九百五十米,九百米!装弹!快装弹啊!”
没啰嗦的炮兵只用炮声回复。阿尔抽空借望远镜计数,对停摆的战车吹口哨,又看着前方的火网把一队队钢甲撕破,刚想感叹战果不错,却下意识地啃起指甲,因为无数灰尘随战车更远方抵近,更有密集的具钢甲随之前进:“帝皇在上…百辆战车?万名苍白炽焰…我们新建团只有两千人,怎么挡得住啊!”
那些汹涌袭来的灰白钢铁近到炮兵能用肉眼看见,吓得裤裆都缩紧:“别傻了!距离多少?!说呀!”
阿尔的声在发颤:“五百五十米!开火啊!”
炮声再鸣。阿尔从望远镜里看到这轮反击瘫痪十余辆战车,更撕出很多敌兵的肠子,但最前沿的房屋已在敌人的炮火中轰然倒塌,那些石头的碎渣化作淹没尸体的雨。
看来无论哪边开炮,都是离得越近准头越好。
待尘埃落定,阿尔夹紧望远镜,想给被掩埋的战友们祈祷,手却抖得像筛糠:“帝皇护佑我们…援军呢?我们的援军呢?!”
“妈的,什么狗屁命令,还换榴弹?”在他身后的炮兵艰难下蹲,抱住弹药重新装填,“我们的团长、不,他妈的指挥是谁?说好的伏击,感情是送死?!”
阿尔很想回答,可身边的叫骂声太多,只能听别人争吵、听战友们骂支援何时来、咒今次伏击是天才的送命之策。而后木精灵抖抖鼻翼,用敏锐的嗅觉闻出阵地里飘飞的唾沫混着种火药的烟尘味,不仅又灰又臭,还呛得喉咙干涩。
“有他大爷的蛋!根本没消息!死好多人了!”
听见这句脏话,回过神的阿尔重拿望远镜,看敌人的战车推过前沿,听身后的炮兵嘶喊着装填。望远镜里的街尽是尘土,街旁尽是消失的建筑。当开启网后,木精灵更发现同伴的讯号切实在减少,又在大致的推算后哆嗦着祈祷:“我们、我们应该还剩一千三百…帝皇在上,今天…今天…虔诚的信徒或许要前往神国觐见…”
此时炮兵已填装火炮,靠吼到嘴裂来喊醒他的勇气:“我服了!对面的贱种真没你信那狗屁玩意!现在给我测距!”
“三百一十米!”阿尔终于甩开望远镜,举起久未射击的单兵炮对准下方的灰白钢甲,“三百米!炸啊!”
当火炮的榴弹落地,成片的钢甲掀飞至高空。阿尔则连按扳机,黑色的竖瞳映着火与血,惨白的脸是疯狂的怒容,声音更唬得身后的炮兵啧嘴:“妈的,最娘们的家伙都疯成这样…我也杀他妈个痛快。”
炮兵懒得问距离,朝最近的敌人开火,再度崩飞数不清的钢甲,便大笑着装填火炮,却在爆裂的轨迹里失去头颅,躯体滑落一旁。躲过回击的阿尔竭力爬去扒开同伴的尸体,努力校准后开火回击,捂着伤口俯瞰敌军战车那漆黑的炮口,无奈地合上眼。
闭眼的黑暗有些炫目,更当这黑暗消失时,阿尔的视野便终止。
竹睁开眼默默俯视战场的一切,见多数冒着浓烟的阵地已失去拦截敌人的火力,而敌方并无大碍,尚有五十多辆战车在爬坡、六千多具灰白钢甲紧随,等最后的防线被轰烂,再没有能阻拦他们的障碍,山顶的营地会在履带下碾平。即使不懂战事,男人亦明白谁将获胜,微眯的眼难免有些愁:“这里待着谁?”
“总领会战的将军。”
“我想看看。”
“暂不允许。”
“他们怎么能赢?要我帮忙吗?”
“你将会看到。”
摇头的竹不知既定的败局怎能逆转。可下一秒,阵地的炮火爆响如初,新兵们的呐喊更传入失望的耳中,令那对想睁开的眼在犹豫中紧闭,重连网的视野——
是阿尔,他重生了?怎么会呢?
没错,居高临下的阿尔安然无恙,更对路过的战车狂扣扳机,清空弹匣后转向炮兵欢呼:“帝皇护佑!奇迹啊奇迹!”
炮兵并未理会,只是狂扇自己的脸,揪掉根头发后吃痛叫骂并开火,还向附近的战友们怒吼:“他妈的!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什么他妈的破事了?!”
“干他娘!我怎会知道!跟着命令杀吧!杀啊!杀!”是的,所有人都在叫骂、都在开炮,“杀他妈啊!杀!杀呀!”
阿尔的视线穿透灰烟投向道路旁的废墟,却只瞧见完好的房屋,发现那些藏在建筑里的战友似乎未曾死亡、仍在拼命宣泄火力,于是指顶额头仰天欢呼:“感恩帝皇!赞美帝皇!帝皇,赋予我力量,鼓励我去战斗吧!”
“别废话了!帮忙!”炮兵的眼充满血丝,“杀!杀光他妈的狗杂种!杀!”
看来不止他们,防线内的所有新兵尽数死而复生,全在狂乱中射击,把慌和惧连着怒发射。那些惊恐的灰白钢铁拦不住侧上袭来的炮弹,躲在钢铁里的肉体哀嚎着断裂、摔倒,砸起蒙血的尘埃染红路面。
竹挑弯面上的疤痕,喜欢这仿佛在逆转时间的力量:“是本源?”
“是的。”
“好玩的本源,但…我也行吧,”见这些给包夹的敌人仍是努力抵抗,俯瞰他们的竹嘴角勾得更欢快,“嗯,一二三四…二十辆炮车。好多人,两千?三千多人。那本源好好玩,再来一次的话,他们该死绝了。”
在互射的炮声里,阿尔听不到惨叫,明白这种时候死者不能出声、生者不屑出声,即便倒下,扣住扳机的指也不该松开。就像下方那台断掉履带的战车,哪怕它不能前进,更没法掩护敌人,也必须开炮,全速装填,再开炮,而后被击毁。
阿尔感觉得到,敌人的斗志非常顽强、似乎未遭重创抱顽强,而他们的还击越狠厉,敌人的反扑越狂。当新的硝烟堪堪落去,阿尔的视野又一次消散,预示他再一次地死去。
竹见到他们的阵地第二次炸成熏黑的巨坑,抽空看敌军的情况,发现苍白炽焰虽不足千人,却已逼近山头,而铁拳军团的新兵则寥寥无几,再不能阻拦他们的攻势,想来纵然占有绝佳的地势,缺乏经验的新手无法战胜悍不畏死的劲旅。
但那本源又一次运作,今次竹看清它是一种细微的波动,虽然迟缓无力,却仍可以产生效果。当这本源的波动扫过,建筑又复原、阿尔的视野二度重现、火力继续倾泻,可苍白炽焰的士兵竟然仍未崩溃,浴血的他们果真无愧精锐之名,又或者仍有能对抗这可怖本源的依仗。
竹知道既临近目标,那依仗理应现身。
果然,冲天白光席卷山头,把高地与营地一并焚为灰烬。就算关闭网的视野,竹也能感到阿尔那颗狂跳着震撼的心。
阿尔望见,燃烧的军营前有位持火剑的苍白巨人屹立着。他披覆长白直发的棕脸挤满褶皱,结辫的白髯上有高耸勾鼻,浑浊的瞳在蔑视,胸甲上的五枚黑金钉炫耀其名——圣徒。
“号称焚毁一切的圣徒?”听着网的解释,竹琢磨如此狂妄的家伙或许是无敌,而无敌的他理应要杀尽失去后助的新兵,给这些不幸的人带来真正的死亡。
可圣徒浑浊的眼掀起波澜,因为有活物走出他的火焰。
“苍白炽焰的元帅,第五圣徒,”白色火光中飘出平雅且自信的男音,焦土上,那挽过黑袍的金长卷发间藏着雕塑似的冷白面容,最引人注目的是面上那翘至耳后的刀锋长眉,以及长眉下满是戏谑的金色竖瞳,“已是领死的日子。让我看看你会否如第三圣灵般没用吧。”
来者的冷白容貌和娴熟的瑟兰语让圣徒的老脸皱如波浪,手中的巨剑则是火光更旺。让竹明白这老人当是在紧张。
“金精血统的混血者葛瑞昂·盖里耶。除你外朝昇最强的前行者,第一前行者队列的总长。”
网的解释让竹明了先前的疑惑:“斩首…原来是斩他自己的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