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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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堂上的气氛有些热烈。稍微的胜利便能带来人心的凝聚，这些当初反对自己的，还不是因为这次能戏耍官府的人，便兴高采烈、洋洋得意？所以说人心不足恤啊。

王仙芝面带微笑看了一会儿，之后才做了一个向下压手的动作道：“好了好了，大家也不要太过高兴了，路还要一步一步走，饭还要一口一口吃，咱们未来的路子还很长啊······”

等一众票帅稍微缓了缓情绪，王仙芝问道：“县太爷临走的时候说要给咱一批粮食，不过得咱们掏钱，你们怎么看？”

“他这就是强买强卖嘛！咱们又不是没有粮食，要他的作甚？”毕师铎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就是！他们不管咱们管也就罢了，还想挣咱们的钱？想得美！”柳彦璋也附和道。

王仙芝没有表态，他的目光落在尚君长和王允恭身上，显然是想听听他俩的意见。

尚君长先是斜眼去看王允恭，结果发现王允恭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自己也不甘落后，便朝王仙芝抱拳拱手道：“大哥，依小弟之见嘛，咱们得和他们做这笔买卖······”

“哦？你说说看。”王仙芝示意尚君长说下去。

尚君长清了清嗓子道：“县太爷这次来看咱们这儿，表面上是视察民情，背后估计是看咱们有什么动作，小弟以为，咱们这个粥棚能关了还是尽量关了，以免将来惹不必要的麻烦，今天他们走了，谁能保证以后不来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兄弟，尚让、蔡温球几个纷纷点头称是，尚君长扭头去看王仙芝，见王仙芝还是没有表态的意思，才继续道：“当然，关或者不关，那是大哥您决定的事，不是小弟们能妄言的。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想继续赈灾，咱们还得和当地的官府搞好关系，否则他们天天折腾咱们也受不了啊。我看，他们卖粮给咱们是假，想借机捞一笔是真，所以嘛咱们要想落个太平，不如就和他们做了这买卖，彼此之间也好有个忌惮。”

王仙芝长叹一口气，却没有表态，他问王允恭道：“小兄弟以为如何？”

王允恭微微一笑道：“尚兄说得在理，也说得很透彻了，就当是花钱买个安生吧。”

王仙芝本以为王允恭要发表什么高见，却没想到他这样说，一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吩咐众人散了。

夜色凄凄，月色朦朦，王宅的三堂灯光隐隐，昏黄，朦胧，神秘。

屋内，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在暗处陪着王仙芝说话。

“你怎么看？”王仙芝征求他的意见。

那人略一沉吟道：“现在也只好跟他们做这趟生意了。”

王仙芝眯了眯眼，用手敲着桌角，缓缓地道：“事是要做的······”

“大哥还有什么担心么？”那人问道。

王仙芝轻叹一口气道：“我是怕牵扯太多，到时候摘不干净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大哥，咱们手上这批粮食，不也是和官府打交道来的吗？”

王仙芝摆摆手道：“那不一样。咱们这批粮，既是上面的意思，也有你的功劳，两相结合。现在是他们主动送上门来，我就怕其中有诈。”

那人点点头道：“还是大哥想得深、看得远。可县太爷既然说了，咱们要是不去买，就显得咱们这事儿不真了······”

王仙芝站起身来，缓缓地踱着步子，他走到油灯跟前，拨了拨灯芯，顿时屋子比先前亮了一些，却依旧看不清那人的脸，王仙芝却在灯光的照射之下，显得格外苍劲有力，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猛虎，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扑向自己的猎物。

王仙芝思忖片刻才道：“的确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既要打消他们的戒心，又不能牵扯过多，还不能把意图露得太明显，真是在三个鸡蛋上跳舞啊，哪个都不能踩破，难啊。”

那个人也是点点头，搓着脑门陷入深思之中。

半晌，王仙芝长叹一口气道：“哎，实在不行，得再问问他，斟酌个事儿，咱们兄弟的确不如那小子啊。”

“大哥······”那人刚开口却又觉得不合适，急忙收了口。

“有话就说，”王仙芝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要知道，我是把你当做心腹的，甚至比尚家那哥俩还要更看重，我可不想你对我有所隐瞒。”

“大哥教训的是。小弟也不是有什么隐瞒的，只是我有个担心，怕大哥你太过依赖那小子，将来······”

“你说的这一点我也想到了，”王仙芝轻叹一口气道：“可咱们要谋划这事，前期离不了这小子，我也知道他终归是外人，也不可能和咱们兄弟是一条心，等时机成熟了，做掉便是了。”那人点点头。灯光越来越暗，黑暗越来越大，两个人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让人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