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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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亮，东方的天边也出现了一抹红晕，继而一轮红日跳出云海，起初阳光不太刺眼，甚至能用眼睛直接去看，继而越来越亮，远山、近林都被染上一层光亮亮的颜色，地面上露水未消，被这阳光一照，显得格外的晶莹剔透。
日出而作，众人早就已经起来，喂马的喂马，烧水的烧水，大家在荒郊野外将就了一宿，浑身上下难免有些酸疼，趁着时间还早，伸一伸筋骨，活动活动腰身，赶走一身的疲乏。
王允恭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满脸的疲惫，他身子本来就弱，又没有休息好，所以显得格外困倦，两只眼睛睡眼惺忪，毫无光彩。
柴存在一边打趣道：“怎么样小兄弟，你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吃苦的人，风餐露宿的不习惯吧。”
王允恭笑了笑道：“还好还好，当家的把这趟行动的担子给了我，诸位兄弟也把怎么进城这件事儿交给我，实在不敢怠慢，翻来覆去想了一宿，到凌晨了才眯了一小会儿。”
“怎么样，你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了吗？”柴存好奇地问。
“不负所望，我倒是的确想到一个办法，”王允恭神秘地说：“那就有劳柴兄弟了，您去把几位头领叫过来，咱们合计合计如何进城的事儿。哦，对了，顺便把姓周的探子也叫来吧，有些事还得他来做。”
“好嘞。”柴存一听有了办法，也顾不得王允恭支使自己了，径直唤其他几个人去了。
过不多时，这次行动几个为首的便凑在一起，大家围坐一团，等待着王允恭说出进城的办法。
楚彦威是个急脾气，才一坐下，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小兄弟，听说你想到进城的办法了？要怎么进去？赶紧说来听听。”
“楚兄也忒心急了。”王允恭笑了笑，却没有再和他说话，而是向姓周的探子问道：“周兄弟你久在这一代活动，想必人头是熟的，你能不能帮我们找十来个可靠的壮丁来？把他们带到山口等候便好了，至于工钱么，这个好商量。”
“不知小兄弟找壮丁来作甚？”姓周的探子挑了王允恭一眼，继而又解释道：“到时候我得和人家说一声啊，咱们雇他们来干啥得和人家讲清楚。”
王允恭笑了笑道：“不该问的不要问，你只说帮着运货便是，其余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嘞。”姓周的探子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朝王允恭抱了抱拳，说了声去去就来，便朝乾封城方向去了。
楚彦威也十分好奇，等姓周的探子一走，便追着王允恭问：“咱们这趟来的人不少，小兄弟又何必雇外人呢？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王允恭笑而不语，一旁的柴存却琢磨出点味道来了，轻捋胡须道：“小兄弟，你这是要靠当地的人进城？”
王允恭点点头道：“不错。昨天定大他们已经打探得十分清楚明白，这群官兵对当地人检查得并不怎么严，咱们倒是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漏洞，把货悄悄地运进去。”
“只怕这其中有诈啊。”柴存紧皱双眉，不无担心地道：“昨天老王一说，我就觉得蹊跷，当地人不检查，怎么能封得住城？难道当地的人就不会偷偷把盐带进去？那又何来淡食缺盐这一说呢？”
听完柴存的话，王重霸和楚彦威也点点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用目光征询王允恭的看法。
王允恭依旧是一脸微笑，安之若素，他缓缓地解释道：“咱们能找到帮忙的人，说不定就是封城的这伙官兵的眼线，他们相互勾结，把咱们赚进乾封城，这叫请君入瓮。”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睁大眼睛看着王允恭，一脸吃惊错愕的表情。
王重霸急切地问道：“明知是计，咱们还要进去？”
王允恭笑了笑道：“刚才柴兄分析的不错，不查当地人这件事显然不合理，既然不查，又怎么会封得住？那还设岗做什么？所以，正如定大你们看见的，守城的官兵是只查一部分人，而另一部分人，也就是他们的眼线是不仔细查的。要请君入瓮，最起码不能封上口子，如果要是全封上了，那谁还进得去？所以这个口子就应在这群当地人身上。在外面也是被盯上了，进去也是被盯上，那为什么不进去？”
楚彦威不屑地道：“进去岂不是更凶多吉少？人家关门打狗，咱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在城外说不定好逃一些。”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些什么，于是便问道：“小兄弟，你不是在吓唬我们吧，这可没有啊！”
王允恭却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娓娓道来：“所谓布线，分为明线、暗线，城门口那些官兵不过是些明线罢了，至于暗线么，安插在几十里外都是有可能的。咱们这帮人走的是官道，恐怕一来到乾封地界人家就知道了。”
原本是吃惊，听完王允恭这番话，已经变成惊恐，楚彦威、王重霸几个睁大双眼看着王允恭。王重霸忙道：“那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依我之见，既然人家早有准备，咱们还是不去了，赶紧走，好汉不吃眼前亏。”
王允恭淡淡一笑道：“事到如今，恐怕是骑虎难下了，且不说他们已经掌握了咱们的行迹，就算不进去，他们也会追到这里来。再者说来，咱们就这样回去，王老大那里怎么交差？”
这一句话问住了楚彦威他们，王仙芝一向杀伐决断、言出必行，否则也不会混起这么大的家业来。事情没办成就舔着脸回去，大家都知道什么后果。事情做了没做成，总比不做要好，所以一个个在一边闷不做声。
王允恭笑了笑道：“所以，这一趟就是龙潭是虎穴，咱们都要闯一闯。”
“要真想进去，深更半夜的，咱们寻个僻静所在，悄悄地进城，岂不是更好？何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呢？”柴存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王允恭解释道：“趁夜进去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不过万一他们埋伏下人马，大半夜的咱们想逃都没处逃，半夜进城一旦犯错就无法挽回了。相比来说，白天进城还是相对稳妥一些的，毕竟看得清方向。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既然他们给咱们留下了这一条路，咱们不来走上一走，岂不是对不住他们？我倒要看一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
见王允恭信心满满，众人心中虽然打鼓，不过也不似先前那样紧张了。楚彦威抓起一块石子扔向远处道：“出来之时，老大哥便交代了，叫俺们这次行动听你的，那就全凭你做主了，是刀山、是火海咱们就走这遭，大不了一死而已······”
王允恭先是朝楚彦威摆摆手道：“哎，何言这死字，事不到头，千万不要下定论。”接着又对大家道：“咱们这次进城，人去多了没有用，挑十来个精干的随咱们进去便可。其余的人，留在这里待命，一来可以随时支援，二来也可以作为疑兵之计，让他们有所忌惮，不敢轻易下手，马匹牲口都留下，进了城也没有用，反而增添负担。”
众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王允恭接着问：“那谁留下？”见众人跃跃欲试，王允恭又补充道：“留在这里的责任可非常大，没有十足把握不要揽这个活，毕竟是在别人眼皮底下，还得守好摊子，等着大家回来，有急事还要快速救援，否则咱们这一去就是有去无回了。”
这话一出，柴存和楚彦威便打了退堂鼓，两人互视一眼，推脱道：“这样胆大心细的事我们兄弟做不来，要不定大兄弟留下？”
王允恭去看季然，季然淡淡地对他道：“还是我留下吧，只是谁来保护你？”
王允恭笑了笑道：“有定大兄弟在，料也无妨。”
一边的王重霸攥了攥拳头，朝季然拱手道：“季大哥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小兄弟的安全。”
季然朝他点点头，目光之中带着一种信任。王重霸顿时觉得自己担了天大的责任，他暗下决心就算以死相搏，也要护这个有恩于自己的小兄弟周全。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姓周的探子带了十来个汉子过来，站成一排，王允恭挨个儿从他们身边走过，在几个人肩上拍了拍，满意地笑了笑，对姓周的探子道：“不错，孔武有力，都是能干的。”
姓周的探子挑眼看了王允恭一眼，陪着笑解释道：“怕误了大事，因此从几十个人里挑了这么十来个，着实是一番好找。”
王允恭点点头道：“辛苦了，周兄弟且到那边休息休息，我来给他们安排一下要做的事情。”
“好。”姓周的探子应了一声，却又想听听王允恭的计划到底如何，于是一步一挪，有些恋恋不舍。
王允恭倒也没有背人的意思，对十几个壮汉道：“我们是濮州一代的客商，见你们贵宝地这里厘卡查得严，想必是收重税的，这年头挣钱都不容易，咱们也不能把辛辛苦苦挣的钱全给朝廷上了税啊，之所以把大家请来，是因为大家都是当地人，想必人头是熟的，官面上倒也不会太为难你们。所以，想请大家帮个忙，帮着运点粮食进城，价钱嘛好商量，一人一吊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