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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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倒是丝毫没有被这种情况吓到，轻叹一口气，摇摇头道：“哎，还说什么名头能吓死我，也不过尔尔。我略施激将小计，你们就如此动怒，将来还做什么大事啊。”

少年这句话一出口，王重霸心头便是一凛。他没有看少年，而是偷偷看了看自己带来的几个人，见大家只是咬牙切齿、愤愤不平，才稍稍放了心。这些人久历江湖，最看重的是个面子，哪里容得别人看轻自己，纷纷站起来，摩拳擦掌，抽出兵刃，要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不知好歹的少年。

少年未动。王重霸却先制止道：“你们干什么？不得无礼。”

王重霸已然觉得这事哪里不对劲。所谓有恃无恐，这少年敢在深夜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敢独自面对自己这帮久走江湖的豪客，若是没有本事，若不是有埋伏，他哪里会这么大胆，想到这里，他紧张地四下张望了张望，却未瞧出哪里有什么异常。越是没有异常，才越是可疑。

“你不用看了，就我一个人，外面没有埋伏。”少年面如止水，十分不屑地道。

王重霸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不禁冷汗直流下来。

这不是外表威胁所带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害怕和恐惧，是内心被人道破，是一切被人看穿，就仿佛自己是光着身子站在这少年眼前一样，从上到下丝毫没有遮掩。

心里虽然恐惧害怕，嘴上却不能输了阵仗，王重霸摆了摆手里的刀，冷冷一笑，强装出恶狠狠的样子，对少年道：“你不要逞强，这荒郊野外，咱们兄弟作了你可谓易如反掌，到时候连给你收尸的都找不到，说，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烈火熊熊，火光跳跃刺人双目，仿佛是大家的内心，跳动不止，焦躁不安。破庙森森，阴暗深沉让人觉得压抑，如同是现在片刻的安宁。这一动一静构成了一幅画面，只听见木柴噼噼啪啪的声响。

“哈哈哈。”沉寂被这少年爽朗的笑声打破，他坐在地上，若无其事地道：“你们不要慌张，也不要猜疑，咱们能在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相逢，既是有缘了，又何必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呢？也不要小家子气嘛，有酒有肉，大家一块吃喝，吃饱喝足，再烤着火打个盹，然后各自上路，岂不快哉？”

“酒肉都是咱们的，凭什么分给你啊？”一个毛胡脸不屑地道，不过语气已经和缓很多，不似前面那样剑拔弩张。

少年拿起一跟木柴，挑了挑火炭，对众人道：“分你们一块肉、一壶酒，对你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却能结下一段缘分，何乐而不为啊？”

小胡子一摸自己的小胡子，嘴角一撇：“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来跟踪我们的？”显然他还是不太信任这个突然而来的少年。

少年笑阴恻恻地反问道：“跟踪你们做什么？莫不是你们做了什么为非作歹的事？咱们素不相识，萍水相逢，我一个弱书生能耐你们何？不过是向你们索要些酒肉吃了，你们真是多疑啊。”

王重霸瞪了小胡子一眼，急忙解释道：“我们都是安善良民，怎么会做为非作歹的事呢？行行，出门在外都不易，既然你愿意和俺们兄弟在这个庙里将就一宿，俺们也不是吝啬的人，大家都坐吧，咱们就有酒同喝，有肉同吃。”

众人听王重霸这样说，也都不好再说什么，纷纷围着火堆坐下，王重霸则是坐到了少年的身边。他拿过一坛酒，递给少年道：“再喝一口？”

“好！”少年也不推辞，接过酒坛猛灌了几口，因为喝得略微急了些，差点被呛到，开始不住地咳嗽。

“慢点，慢点喝。”王重霸接过酒坛子，也喝了一口，缓缓地道：“你也莫怪俺们兄弟多疑，实在是这年月不太平，多个心思便多一条命，话说回来，你个少年不简单啊，独自一人居然敢来到这荒郊野外，敢独自来这破庙里。”

“又能怎地？”少年满不在乎：“所谓无利不起早，我一介书生，身无分文，歹人就算打我的主意，又能得到做什么？”

王重霸也符合道：“话是这么说，不过，万一···我是说万一，你正好瞅见别人干些为非作歹的勾当，还不是照样引来杀身之祸？”

少年笑道：“圣人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别人是做什么的，却不关我的事，若要如此还要害我，那这些人也就做不成事了。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人在做天在看，早晚必有报应。”

王重霸哂笑道：“小兄弟这话可就是说笑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哪个人不是只顾眼前的，至于报应不爽，吓是吓不倒江湖豪客们的。要在这乱世上安身立命，单凭一个良心，是行不通的，还得有点本事。”

“非也，非也。”少年摇摇头，“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自古滥杀无辜的哪一个又有好下场？祸及此身不说，将来也会祸及子孙。”

“得了吧，”疤瘌眼一脸不屑：“你这么说，意思是没人敢动你？没人治得了你？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这句话引来大家一阵哄笑，显然他们也都觉得这少年言语狂妄，是个轻浮的登徒子。

不过，王重霸却没有像大家那样想，他隐约觉得这少年不简单，越是看这少年表情镇定自若，心里的这种想法越是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