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剪烛心语细细谈,所望即巫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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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珩示意筠仪落座,又拿起桌上的糕点,细细品上一口,筠仪这才身稳,见崇珩尝着的那茶点正是自己这几日常做的花糕。
“这是御膳房的花样吧,前些日子重九家宴倒常见御膳房做,只是这菊花性寒,多食易伤脾胃。”皇帝闲道。
筠仪一向畏冷,因此这蜜菊花糕她也只敢偶尔用上一点,即便做得多了,也是常为兰珠备着,她爱甜食总易上火,用这蜜菊馅儿中和了火气,倒也能对她多些好处。
“臣妾多谢皇上叮嘱。”筠仪也不曾多辨。
崇珩尝过,又细细端详起那花糕,道:“这口感倒是与前些日子用的不同,似乎不那么黏腻,花蜜也较之淡些。”
筠仪不知如此评价的褒贬何意,心中有些疑惑,便也直勾勾地盯着皇帝,自小母亲也教习她在庖厨中制些简单小巧的吃食,她也十分着意他人对自己手艺的评价。
“怎么了?”崇珩问道。
筠仪再稳重,究竟年岁尚轻,还是忍不住道:“皇上,这花糕是臣妾做的,所以口味才会与御膳房所做的两相不同。”
“嗯?”崇珩笑道,颇有些惊讶,“朕竟不知你还有这手艺!”说罢他速速将所剩不多的半块花糕入口,筠仪忙又为他斟上一杯清茶:
“除去诗书,臣妾偶尔闲暇,也喜欢做些点心备下。”
“你倒不肯让自己闲着。”
筠仪出语渐显松快,“若是成日闲着,日子也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不过臣妾更愿意每日都能有些滋味,总不至于将今夕年月都忘了去。”
崇珩轻笑一声,筠仪以为自己失语,便浅量一眼皇帝,见他并无异色,这又才将身子安下来。
“朕同你说了这会儿话,也觉得甚是轻松。”崇珩仍是那般温厚,“不如今日朕留下来陪你用晚膳。”
筠仪闻言不知该如何作答,不住环顾四周,正见游云低头难掩喜色,恣欢的一双眸子乐得滴溜溜地乱转。
“那臣妾……”筠仪的答复未全然出口,陶疆忽从外间进来,崇珩见他出现,便细聆听其耳语,筠仪的话已被止住,当下忙低头饮茶以作避嫌之态,不敢与朝堂政事瓜葛。
皇帝的眼神沉重,片刻又眸光一敛,“你出去吧。”崇珩拂退陶疆,才又含着歉意转来对筠仪安慰,“朕才说的话,这下怕是要食言了。”
筠仪灵慧,忙道:“皇上当以国事为重,无需顾虑臣妾。”
崇珩欣慰笑道:“你的手艺不错,过几日再做些送来乾清宫吧。”
他并没有照常作出些虚无的许诺,只是如此回应,叫筠仪楞了又楞,只会一句“臣妾遵命。”
片刻回神,筠仪才道:“皇上不是说,菊花多食易寒脾胃,不如……”
崇珩早已起身欲离去,也只能再三将筠仪的退路截断:“少食也可败火并无不妥,况且朕常有太医问诊,你若担心,便多学些调养的食谱备着吧。”
朝政要紧,崇珩的身影已先他的余音一步出了静观斋,筠仪也只能拜道:“臣妾恭送皇上。”
崇珩离去得突然,恣欢原以为筠仪今夜要得蒙圣恩,现下落空,便先将茶盏收拾了,才敢过来碎碎道:“这陶公公也真是的,非挑着这时候来。”
“也算是好事,咱们这儿的晚膳还毫无准备呢,同皇上用膳虽是荣耀,但总是坐立不安的,我也不得自在。”筠仪泄了一口气道。
“主子可不能坐立不安,皇上可是您的夫君呀!”恣欢将桌上溅出的茶水拭净,一边嘴上打趣道。
“夫君?”筠仪不置可否,只是低头冥想须臾。
她转言其他,“这糕点你们分着吃了吧,别到处乱逛,这可是皇上用过的糕点,仔细些。”
“是!”恣欢忙一手端着糕点,一手拎着抹布又出去了。
恣欢走后,筠仪又起身向书案而去,没多久就在案旁一叠白纸中找出来一张诗词。
上头写着的,正是筠仪在御花园拾到的,与那无名氏隔空相对的半阙词。
她的心中总是含着些莫名的疑问,御花园中能有如此奇遇,不可谓无缘。她爱的从来不止于诗词,更是那些清词丽句之后的情思祈愿,也许,这个人物能与她对上半阙,怕是也能通达她的三分心事。
这头崇珩直奔乾清宫,与群臣商议政事,大小事宜一并上报了,除却两处地域的天灾,最要紧的便是绥远大将军左有孚击败敖汉部一事。
“启禀皇上,臣以为左将军神勇,应当乘胜追击,一举歼灭敖北!”一臣子出列致言。
“皇上。”另一文臣出列反驳,“臣以为只消击退敌军,战时消损巨大,用的又是精兵良马,为区区骚扰之态的敖北如此消耗属实不值得。”
敖北是边境新崛起的部落,近年来势头盛起,对大临边境骚扰不止,皇帝命左有孚带兵攻打,已然击退敖北军队。如今几位朝臣就是否深入攻打多方持不同主张,一时争执不下。
“若是一味深入进攻,以我大临之力定能征服,但敖北不过弹丸之地,耗费如此得不偿失。”
“敖北此番骚扰怀有异心,若不一举歼灭怎能让我大临于蠢蠢欲动的诸多部落中立威。”答者即是武将,更对方才出语畏畏缩缩的文臣颇为不屑。
“此时正值秋冬交际之时,我大临雄狮纵然英勇,但要在严冬霜雪中行军深入敌腹谈何容易?敖北出兵不过是为了掠些米粮,尚不知其间兵马人数如何,怎能贸然追击?”
“此时士气正盛,正当一鼓作气!”
崇珩将几人争执尽收耳中,聒噪声久了不免觉得心中烦躁,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朕心里有数,此事明日再议,众卿若无事便退朝吧。”
争执声渐悄,一众大臣便告退了。
“侯爱卿。”崇珩对位于首列一言不发的大臣开口,“你留下。”
那人应声行礼,不远处的葛泰元闻声略略撇了他一眼,便如常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