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驿传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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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异梦令我心有余悸。在耿道人面前我却也不敢露了怯，怕她笑话我！她被我迫着，又闭馆静养了半个多月。当然，连续半个多月我也没去朝上露面。老冯和韩大人分别领了一大帮人来访我，让宁安挡了驾。朝里安稳，景遂替我管着淮南的灾情，赈米也发了一部分，剩下的再催逼也拿不出了，什么都妥妥的，我只需无为而治就好！

钟凝烟和各宫妃都派人寻我，我心里过意不去，丢了定云一个在这别宫燕云馆，又逐一去陪她们几个多日！不知为什么，想起才好一点的道人就给我扔在这扩建了的大别宫里，我便特别愧疚！于是马上大笔一挥，命王玉喜抱上从慧，率新选的全班一百多宫中承应之人，连夜全部入住燕云馆揽云院——我不在，就让他们这么多人去陪定云！我留话给定云，等她好利索了，就回云暖楼来——只带儿子和可心的旧人就好了！我可是数着日子等着她呢！

凝烟自生从谦之后，对后宫之事看得淡了，把心思多多转移到儿子身上！这日她跟我说起，今年从嘉现已十七了，明年就到了和周大人昔年约定的聘娶他女公子为儿妇的时候了！我想想大喜！谁不知周宗老大人这个老来女宪儿，小字“娥皇”，是他的爱妾上官娇所出，有国色之容，天下无匹！我儿从嘉先得诗书美妾黄氏，又即将得天下名媛周宪，他可称世上最幸福的人！我和凝烟短短商量了一阵，取笔一挥写就了送给周家的聘礼礼单，宝贝自是多得数不胜数！当然了，给儿子、媳妇，要我的心肝都使得！

大礼的细节交凝烟去管，她是女子，自然比我心细！这毕竟是明年的要务，且不急呢！

说起从嘉，我就想起老大弘冀！他比从嘉大了6岁，今年23，照例早该纳妃了，可他扎在武人堆里舞枪弄棒，凝烟在我的“默许”下暗里提点了好几回，可他自个儿不接话茬；再加上，这个儿子在军中有些口碑，可在朝里口碑太差！早些年，其实他是老大，可人家大臣们见弘茂儿仁义，都顺着我的心意归心于茂儿；茂儿离去之后，大家又见太弟处事有君子风，大都支持太弟，反正从没人在我耳边夸老大好！各家竟连个保媒的也没有！这么一来，老大的大事儿也就给搁下了！偏这个人一到我跟前就成闷葫芦，有时嘴里几个时辰蹦不出几句话来，对皇后也好不到哪去！从谦弟弟出生了这么久，他一次也没见过！想来我就烦得慌！他待爹妈都这么冷，就他能对姑娘好？唉！算了，以后再说吧！

耿道人好了以后，果然带着儿子和竹君回了宫，我心里踏实不少！可她转脸就又走了，走遍了金陵的医馆，有时晚上也不回来。我恼得要死，一边咒她，一边派着晖之去跟着她——真不放心哪！

陆紊和我说，她想试试带儿子的滋味，毕竟老五没缘份，紊紊没带过儿子！我想着道人不在，儿子总得有个大人护着，于是也就交给紊紊，她便成了这段日子最受我眷顾的嫔妃！她那点小心思，我哪有不知！

耿道人在宫外的名声越来越响！金陵几乎人人都挂她小像，名曰：《耿先生写真》，民间称这东西为祛病避凶的圣物！画是我画的——我的画艺在我诸艺中属最末的，这画的也不怎么样呀！可偏偏有许多人喜欢，那画商拓印了，不知卖出去多少！

这日景达也买了一幅，却来我面前提了最近民间流传的歌谣，说耿先生，不姓耿！生来俏，下凡不羡神仙好！栖凤枝，栖青鸟，留祥云，飞上琼楼入九霄！

“什么叫不姓耿？这话，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传的！”我拍拍景达的肩：“你叫人放话，这几句歌不准唱了！朕看，这个八成是‘九华山’那边传的，哼！真正有威胁的敌国他也不说起，只在定云的姓氏上用心！”

我说的九华山，自然是指宋国老！自我初登位时，他说他想在九华山隐居，才上了一次表，我便赐他号为“九华先生”，封为青阳县公。可他哪呆得住？我给足他面子，叫冯正中去请，他理也不理，又叫景达去请，他才离开九华，复起做官。就是那回，我悄悄从九华山带回的定云！我一心传位景遂，又怕朝臣怪我离都，还借了宋国老的名头！

后来朝中多事，我多次加宋齐丘的官，中间起伏了好几次，他干到太师又出镇洪州。除非有大事的时候，否则他不用上朝，也不准干预朝事！可是朝里一半以上都拜在他手下做门生，我国几次用兵，他的门生都发了话！陈觉一直以来和宋国老交好，李征古也是他的好友，这两个人且不论，后进的钟谟、李德明也拜了宋老！其中最可笑的是冯正中！

冯延巳实在不可能是宋国老的门生！宋国老也没给过他面子！冯延巳的字，不知比宋老好多少，可他见宋老的势力大，竟睁眼说瞎话，说自己字没有宋老好，要腆着脸和他学！正好宋老不喜虞世南大师的字，可老冯学的就是虞氏笔法呀，可像了！宋老说不好，老冯竟然也顺着说不好——不好？不好你别学呀！

宋齐丘在朝里也有大对头。首先是常梦锡！再次是孙晟，但他本人最忌惮的，却是韩熙载！韩熙载是从北方投过来的，性子狂傲，和许多人都不和，所以他那派的人是有减无增！

朝中大臣虽有内斗，但都在我运筹之中。道人的医名越盛，我心里越开心！只是有人提到那杨氏，事情就不一样了！当下我就要景达留点心，要他派人去逐一吩咐传唱的人把不姓耿三个字去掉，再把留祥云也去掉，这样便随便传唱了！

这几个月里自然也去了水清、曼曼她俩那里厮混，她俩都擅舞，只是我如今真没兴看，连年用兵，钱银费光、地盘又不曾争到分毫，且当年弘茂去世，致祭的时候是悟空大师主理的。紧接着我崇拜的悟空大师又圆寂了，我去送了一篇祭文。域内灾荒频多，周国做大，白水塘等工程又没做起来，李建勋、江文蔚又去世了，我自己身子也一直不大好。我思前想后，没几件顺心事情！再怎么不好，也难把气撒到她俩身上——她俩当年都是绝色佳人，嫁我这么多年，美人虽则迟暮，对我仍是一片痴心！尤其是小七从善，他这个孩子比从嘉小三岁，但从嘉的优点他全有，只是才名小一点而已，我也很喜欢呢！水清以前怎么样，我是一点儿也不介意了，幸亏了那杯毒酒，让我的清儿再世为人，让我也终于有了获得她芳心的可能！曼曼最可怜，连个子嗣都没有——唉，等以后再想法子！还有这么多皇族子弟呢！定有法子的！

我吩咐文小何查的事儿有眉目了！郭威病重将死，皇位竟争对手是他的女婿张永德、亲外甥李重进和内侄兼养子柴荣。这三个都是武将，和我朝暂时没打过仗，却在周国打汉国和平息慕容彦超之乱的时候，个个都有战功！这三个人，郭威属意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柴荣，把他带在身边着意培养——柴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过了这几个月，道人终于安定下来不跑了——大约是累了，大约是金陵的疫病之人，被她医得差不多了！我一高兴，在云暖楼好好与她亲近了一番——好多年都碰不到这么开心的一天了！她这朵云，不管怎样，总算“定”了，我开心啊！

然而，转年七月里，朝里来了一个人，掀起了轩然大波，我本来还不紧张，可没想到一系列祸事随之而来——开始的时候，明明是个好事儿啊。

我朝多次与辽国（契丹）打交道。早先因为想谋中原，后来是因为怕与别国厮杀的时候有后顾之忧。我往契丹派了不少使臣，因为要渡海，大臣们大多不想去。有一回，我派景遂最得力的幕客张易去出使契丹，张易是个刚直的人，景遂写诗太纤丽了，他要骂；景遂喜欢的玉杯给他在宴前当众砸碎了，太弟正要发作，又给他批评，说景遂重物轻人！景遂给他拿得死死的，可听他的话了！景遂多次举荐于他，我见了，故意难为难为他，叫他去出使契丹！景遂还舍不得呢，怕他在路上受苦！我不听，回太弟说：“让他去，他真是个国士的话，海神都会给面子，一路一定风平浪静！”张先生去了，也好好的回来了！

以往都是我朝派人去，这回辽主耶律璟算是给面子，派了他舅舅为使臣，访问我唐国来了！虽然说我接待辽使用的是最高标准，可是这事儿，毕竟要暗地进行！中原周国现在非常太平，又对我朝充满敌意——汉国还在那会，我手诏请汉主宽怒叛将李守贞，汉主刘承佑没理我。刘承佑被杀后，自封秦王的李守贞全家被郭威所败，他的手下客将朱元和杨讷（投降后改名为李平）投了我们唐国，朱元这个人在我军颇有战功，后来还做了查文徽的女婿。我朝收了李守贞手下，我又亲自给李守贞求过情，这也算是仇；

再有，我派燕敬权帮过慕容彦超；

再有，我动过伐周之意，派李金泉在淮上耀过兵！

这次和契丹通好，一定要避人耳目！我暗中寻思，派了晖之去送使臣归国。晖之原是黑旗军的，在吴国时干过裨将，武艺也不错，现又通晓医道，是我亲信，又不惹眼，是最好的人选！临走时，晖之代表唐国请使臣在清风驿馆饮宴休息，晚上，使臣在驿馆休息，半夜起来方便，忽然倒在地上！他的从人报给晖之，大家慌忙去看，才知道使臣的头颅，竟然被人割去，已经不知所踪！

事到如今，还到哪去找刺客？我听了晖之的哭诉，马上下国书致歉耶律国主，还赔了一份厚礼！可是，耶律璟收到消息后，立马就宣布和我朝断交了！断交了就断交了吧！我也没指望别国在我国有难的时候来帮我一把，更别说辽国远在蛮荒之地，压根儿就不肯来！

这事儿到此为止了？非也！我绝不死心！我要查这刺客的身份，和他的幕后主使！可查来查去也没个结果！当年陈盏花遇刺的结果，都快4年了，也没眉目，可这毕竟是后宫之事；可这次事涉大计，马虎不得！我命晖之戴罪立功追查刺客之事，谁知道，这只是一场传奇的开始——这个刺客成了我不能明说的女婿，将在我的心里留下爱恨交加的独特印记，将在唐国留下一段不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