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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女怨(2)耀光娶妇(2)延巳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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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得抖抖索索地坐轿赶到光政殿,见原本形象英伟的边镐,如今一脸泥污血渍显得极为狼狈!他见了我,“啪”地一声跪地道:“圣上!微臣罪该万死!我真没料到,刘言会用孙朗为先锋,杀回长沙来呀!等来等去等不着援兵,跑的时候,又给人用计淹了咱三千多人…我…皇上,你斩了我吧!要不…微臣就寻个自尽,免得您看旧日情份上为难!”

他说着自取佩剑狠劲朝脖颈抹去,着实破皮见血了。我也不去救他,可一会儿,这个怯懦的汉子自己下不了手,身子颤着,扔了剑,大哭:“臣有罪!皇上!”

“你是有罪!你罪不容诛!边康乐!”我怒意已极,眼含凶光:“和你一样弃城不守的人,明儿都是掉脑袋!你呢…开始的时候,你开仓放赈,周济穷人是干了点子好事,你又没架子,和上下随意打成一片,这也是你的本色,不怪你,朕一向也知道的!可是,你谎报刘言忠顺,你又不能处理部下矛盾,逼反孙朗、曹进;你还贪图享乐,私收湖南降将贿赂;你还诸事不理,只知念佛保富贵,这还罢了,你的兵在城里作恶,唐军名声败光,你连气都不吭一声!你看…你看!”我一怒之下,摔下一大堆群臣参奏边镐渎职的奏本,恨到了极点:“这里头,哪一条冤枉你了?”

边镐一拜到底,伏在地上,语音沉郁:“不冤枉!这些罪责,臣都认!生死都由圣上处断,为臣绝无怨言!”

“你这样的人还想做官?佛菩萨也保不了你!你以往在朗州敛的财货,如今还能留么?朕看你以往打张遇贤、降王延政都有大功,饶你不死,削去一切官爵,流放饶州!康乐……”我看着老朋友伏地听判的可怜样,由衷叹息一声:“你到饶州,独自康乐去吧!”

边镐锥心刺骨地大哭一声,磕头流血,最后唤我:“皇上!微臣泣血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心下不忍,闭了眼,“走吧!回府去打点,明儿一早就启程!走…走…走!”

边镐去了,我打发文小何连夜启程去传八百里加急,让萧阙带人赶紧回来!城池丢了,再去不就是送死吗?!

小何即刻领命去了,我又把宁安叫进殿里:“宁安!朕瞧见耿道人楼上有那支紫玉宝箫,必是那个宋生送的!你去要过来,还有她楼上那盏紫衣美人灯,违心将她画得那么美,朕看了就恨!你也一并去拿过来!朕为何要这两样,她是知道的!你赶紧去拿!”

不多时,那李宁安跑着回来,取了那盏纱灯并紫玉宝箫。我见他拿的顺利,不合定云的性子,便向宁安问道:“那道人没作梗么?”

宁安道:“耿娘娘把那保元汤当我面倒掉了,还说……”

“她说什么了?”

“她说,你再怎么用心,也是白忙。拿了这友人送的东西,拿不走人心里的那份恩义,完全是白忙!她还说……”

我又妒又怨又恨,跺脚气道:“快说!这道人恨不得气死我呢吧?!”

“她说叫你别吃闷酒,戒骄制怒,把随常的丸药服了,好生歇着,可保…”宁安看了我一眼,忖了一忖,低声说道:“可保不死!”

我听了她留的话,心里倒含些愧意。我要她养着身子,巴巴的盼着她好,却在这春寒之夜扰她清静,明明做事十分对不住她,还要强辞去抢她的爱物。可是…她哪里知道!湖南危机四伏,唐国对外作战,多次先胜后败,屡屡失利,我江山不稳,心里真苦!这些话,能和谁说?便只有付与音律吧!

我撇去阿云的宝箫不用,只用了惯吹的王府旧物——一管玉笙,当年为了避父皇,特意藏在这里的。我自度了一首凄凉悲壮的曲子,倚着光政殿的宫墙吹了,只可惜吹的时候心情不佳,也没记下谱。罢了,这伤心的曲子,不传也罢!

我丢了玉笙,看这偌大的光政殿,宁安退在殿外,领人护卫于我,旁人也都给我挥退了,殿门照例关着,月光洒进殿来,鼻际可闻殿前合欢花的香气,侧耳有蝉鸣微微,独处的我,此时却听见有个人拿一管笙,断断续续地吹着我那首悲曲,那乐声细细飘来,吹得和我一模一样!显是有人在学“李谟偷曲”!

我正要恼那个罪大恶极的人“窥测帝意”,谁知此刻,外头传来宁安的声音:“冯宰相延巳深夜扣阁,有要事启奏!”

冯延巳被我召进来了。他穿了暗青勾金线边的常袍,腰里吊了一管笙,手里提了个朱漆描七彩牡丹的精致三层食盒,情态郁郁,眼睛瞄上我桌上的玉笙一瞬放光,有了精神:“圣上,我默记了前半阙,立马叫我家冯保立到清音苑店里买了把笙,把宝贝曲子偷过来!我把谱子给记了!”

我穿了玄色金龙戏火珠的龙袍,宽宽的袍袖一挥,不耐烦道:“去,去,回家享福去。今儿朕心情极差,你别来讨死!”

冯延巳违心微微一笑,扬声道:“当年,座有宾朋樽有酒,您还嫌寂寞呢,如今,这长夜里不见半个人陪你,你得多没劲?为臣啊……”老冯将红盒子提起,“带了家里的不受吃的小菜,来做皇上的宾朋!”

我看他的眼神早已软了,眼里藏了软和笑意,吩咐外头小宦摆了食案:“我病着呢,吃不得酒!”

老冯道:“知道!你看正中给你带的啥?”他自己慢慢开了盒子,一股馋香顿时飘满了光政殿:“虫草乌鸡汤、精煲八珍粥、鲥鱼丸子,还有六样素的下粥小菜!怎么样?比御厨是差点儿,也是好滋味!来,来,来,圣上,今天老臣做东,单请你一人!”

他说着,脸上带着谄媚的甜笑就给我一样样摆好了。

我看他那个殷勤的样,心里挺得意的,强装冷脸道:“你这么晚急着进宫,不会只为了吃吧?”

“圣上安坐,朝里的事烦得很!听老臣的,咱先论论诗词消遣一下,可好?”

我知道老冯才思敏捷,和那个半天一联诗的朱巩不是一回事儿,心里也想知道他写的什么:“行!你又得了什么好词?读读看吧!”

“皇上听听,这首《采桑子》收在为臣的集子里也不寒碜吧!——”

西风半夜帘栊冷,远梦初归。梦过金扉,花谢窗前夜合枝。昭阳殿里新翻曲,未有人知。偷取笙吹,惊破寒蛩到晓啼。

我一听暗知老冯真的不凡!他略一听就知我的伤怀也带儿女情愫在内。故意不写光政殿,去写昭阳殿,这人的诗笔,真是绝了!

“词是极好的,你家厨下也有能人!可是正中啊!”我停箸不食,搁了筷子,用手搭上他的背:“朝里有好多人说——你、不,是说咱俩,也就玩玩歌诗在行!”

老冯眼中精光一动,随即柔柔的,像心疼一样望了我道:“边镐跑回来了!我的车马刚才遇见他了,唉!不过,皇上,您别急!现在咱还有一块地盘可以争一下——桂州!”

“老冯!咱在楚国湘湖之地长时征战,楚地人心里都厌倦了这兵乱。楚人正想靠着咱的肩膀得以喘息,我也想过了,把桂阳、益阳的兵都撤了,干脆给刘言封个官,让他把楚民管好了,老百姓早点过太平日子,我还可在湘衡之地得一份供养。如此一来,咱唐国虽没得全楚,可湘衡二蕃仍在我控制之内。你和孙晟赶紧去依朕的意思行事,免得以后后悔!这桂州……”

老冯的腰笔挺,眼神里少有的正气一现,让我霎那间以为瞧见了刚直敢谏的江文蔚:“桂州是一定要打!现在咱手里留的那几处,算什么功劳?当初,咱只出一部分兵就拿下全部楚国,此大功惊动天下!如今呢,楚地三州,咱丢了俩,传到各国,人家会轻视咱唐国!”

我想想有些道理,问道:“你跟孙晟商量了?”

“对!”老冯激昂地点点头:“这回难得老孙和我的意见一样!咱一边派人打刘言,一边打桂州!但桂州要紧!皇上!您再忍忍,这次用兵以后……”

我听了老冯的话,实在动心。这世道,谁的地盘大,谁的话音就响,可是…我一时忧上眉间,把着胳膊对他诉苦道:“可是…朕心里真的不想打了…我烦透了……爱卿…朕跟你透个实底,眼下,朕上位还没满十年呢,父皇留下的七百万…已经打掉快一半了!再说,每回打仗阵亡的将士……”

“这没事儿,我大唐的富庶是出了名的,等太平了,再攒几年,咱要多少有多少!将士们都是咱大唐国的兵,个顶个都是忠臣!”

我沉默一时,拍板道:“桂州,明儿就派张峦将军去吧——刘言那边,咱的军饷不够了。就派李建期带兵屯驻益阳,震慑一下刘言再说。正中啊,今儿你别回了,朕拨给你一所闲宫,住一晚吧!”

老冯一时极为欢欣,眼里贪婪的光藏都藏不住:“圣上英明……那好啊!微臣要住您的泊云书馆!”

我一想不对:“那不成!朕好多宝贝都在那儿呢!”

冯延巳道:“您藏在集贤殿里、打上印的那些花重金从民间收的珍本古书,臣不敢觊觎!只求看一眼您放书馆里的吴道子先生的真迹!”

“看一眼?”“对,就看看!”

“就给你看一眼吧。”

冯延巳再三拜谢,清书领他去了。我心绪不平,草草去了清晖殿宿下,一闭眼都是明早待死的将军,一张张脸掠过我的梦境,有的我连长相都不认得,满目血污,吓得我彻夜未眠,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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