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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李璟:凌波舞(1)赴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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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南都长春殿,靠着心头那一点点待灭的微火,我还剩最后一点点时间,回望我短暂的一生……

迷茫中,我想了很多很多,有我和唐国的,有我和大臣的,有我和儿女,还有我和红颜的……

红颜,红颜…对了,我和定云,我和定云的情路,真正的分岔开始于那个雷雨夜?不,不是的!有太多事,太多的人,太多的情……结果是,我们越来越远……这条情路,一走竟然就是一辈子……我们开始走散的那天,一切看来毫无预兆——

那天,我看了冯正中给的侯氏案的详情,已经猜到定云就是“某氏”,也知道她在庐州,我瞧出了案里破绽,便自然下了道重审的圣旨给萧俨。

我本来正在生那道人的气,想着坚决不去追她了。我命手下竹墨把我画的《仙姑图》到处乱传,又命相信鬼神之说的四弟景达到宫外散布流言,说是紫极宫国定云在雷雨之夜生产的时候,满宫里没一个人看见,到第二天身材一点也没走样,皇子也不见了!

任何一个听见这些话的人,都会认为定云产子根本就是个骗局,她根本就是个骗子!

这就是我的目的!我要唐国人人都认识她,我要坏了她的名声,让她在宫外没法立足,只好乖乖给朕回来!

可这招没有奏效。据竹墨说,好多原来没听过她名头的人看了定云的小像,都啧啧称奇,暗叹一声:“美人儿…”好些人堵到紫极宫门口,都声称要拜定云为师,有几个人还把头磕破了,说是绝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美的女子,要真有,见了一面,死也甘心!

坐在北苑的我听了这话,都快气死了!这时候李宁安劝我道:“皇上,民气可用!现在人人都识耿先生,不如发下一令,如有人探得她的所在,就可得重赏!”

“用不着!”我断然道:“禁止那些人再谈耿道人的事,叫景达跟竹墨都给朕回来!准许慕容晖之辞官,哼!”我气咻咻地补了一句:“叫文小何给朕盯死了他,随时将他的行踪飞书报朕!”

文小何的人跟着慕容去到了太湖。那个道人当然已经不在!她虽不在,她的根儿在!

我听报定云把从慧交在天机子手上,心里急得了不得!马上下加急密令,让天机子在塍玉岛上等着‘萧阙’,无旨不得离岛!为了保面子,我把萧阙留下陪感化,自己假借萧沉玉的名字去太湖——

我借口去太湖暗查大唐国水利工程修筑情况,因为暗查,才换名字!常学士他们正要反对,被我一口否了!朝事当然丢给太弟,景达也别想闲着,朕的兄弟,可不是好当的!当然,我这回留下的真正的萧沉玉、李宁安,有他们为我监察众臣,朝里乱不了!

我坐了十几天船才到太湖,这辈子头回坐这么久,晕晕乎乎的,吃不好,睡不好,我这到底图什么?

我派人传旨的时候,慕容这厮肯定知道了,所以我到的那天,他早早现了真身在太液门接我了。

我没好气地说:“唐国的庙太小了,供不起你们这两尊佛!”

慕容依旧嬉皮笑脸地道:“没有这码事儿!慕容只是告假,想上这岛子玩玩儿!谁知不知道规矩,错写了辞呈。您也不留我,竟舍得让我辞官!”

“哼。”我轻哼一声,一时又有点欣慰:“当真?”

慕容朗声笑了一阵,伸手要搭我的肩膀,给我身旁的小何用眼风瞪了一下,忙缩回手,敛容问道:“伯玉兄这回是暗访吧?要不,怎么就带了这几个人?”

我觉得晖之没有背弃我,心里挺受用,忙走上前与他并排,说道:“辞官的说法不作数了!等我找见定云,抱上从慧,咱一起回去!”

“我本是受她之邀,到此给一个宋师兄看病,谁知宋师兄竟也不在,我是白跑一趟。现在正没处去呢,现在便能跟你回,只是,我那个云师父,到庐州去了。小皇子现在,在天机子那儿,要不你先去看看?”

这小子此刻和我说话全没尊卑,我当了几年皇帝,这样亲切的口气,已好久没听过了。我想,我就喜欢这样的——当了皇上,还和人家布衣论交,说真心话,这样才痛快呢!

我手挽晖之的脖子,笑道:“晖之,别叫伯玉兄,叫萧兄!须知我这回出来不容易,跟常学士他们打了半天口水仗,借的是萧阙的名字!就连天机老道的密令上,写的都是萧阙!”

晖之一拍脑袋,“唉!天机道人一心见他亲儿子萧和尚,哪知却见着你,他怕要失望喽!”

我心里悄悄叹了一声,低低道:“他是高人,可再怎么样也不能扣我的儿子。我打算跟他说点子软话,先把慧儿要回来再说。”

“难哪!我在这儿已经呆了一个多月吧,据我了解,这个姚道人性格极倔,你要是不经过定云同意,管你是李伯玉、萧沉玉,便是玉皇来了,他也不依的!”

我就不信!我眼里的狠光不经意地露了出来,这么多年,只要我起了心,没有人敢忤逆我!我要回儿子天经地义,你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也没用!再说了,我暗想,我不凭皇上的身份,也能叫你站在我这边,乖乖把儿子还我,还帮我把定云唤回身边!

我唇边带着儒雅的笑意走在最前头,一任晖之、小何及小何带的一些人跟跑在后头——太湖烟水真真是仙境,我的心情已好转,话音也清亮了:“没事儿,我有法子,走!”

塍玉岛是真大!我想,住在这儿比在皇宫里自在多了!脚下飞快,晖之在后面指着路,一时就到了太液宫外——老爷子一头银发已经长得长长的,束着白银小冠,整个人收拾的利利索索的,穿着白道袍,道家丝履,手里抱着我的从慧,见了我,打了个稽首,“贫道姚端,参见圣上!”

我看小老儿的眼里,一瞬闪过些落寞,便向前虚搀一把:“前辈休要客套,你我乃是故人,我特来讨杯茶喝,顺便看看…看看小犬……”

天机子把慧儿抱过来,只给我看一眼,就叫一旁的道姑抱了去:“小皇子睡香了。”

我斟酌了一下言辞道:“道长是知道的,朕…我只想把从慧领回,毕竟他是我儿,有他该有的责任!”

姚道长冷了脸,一拂袖提点我道:“这个孩儿先天不足,定云不回来,我便不能放他跟你回金陵!你若为了他好,便暂且别来找他!”

他既这样说,我心里也有犹豫,毕竟我现有记入玉牒的8个儿子中,有3个都出了事。转念一想,既来了,时间有的是,容我慢慢想法子吧!

我压了心中怒意,换上三分笑,“前辈,朕…我好歹来了,茶总可以讨一杯吧?”

老爷子转身就进去了,我抛个眼色给小何和晖之,一大堆子人都散去了。

我与天机子并坐,心里打起小算盘:我又不清楚他有什么爱好,怎样套近乎呢?见桌上茶具东西现成,我便调配了,卖力打起茶来。

我大唐饮茶之风盛行,我自诩精通茶道,不多时已得了两杯,趁着温热适宜,殷勤捧给老爷子,带笑露齿:“前辈先请!”

老爷子有点意外,眼里含笑接了,“不错!多少年没喝过比这好的。”

那是当然!除了父皇让我学的事儿,没几样好玩的事儿能难得住我!

瞧天机子看我的目光,真的特别友善,虽然他冷着脸,眼里的慈爱藏都藏不住,我一瞬心惊,难道马道元说的是真的,这老爷子真是我爹?

见他心意软了,我豁出身份,扑地就跪,定云跑路已来的所有委屈,全部倒出来了,我眼泪双落,手握着拳头砸地道:“您那个徒儿也太不地道了!轻易把我丢了不说,还抱走我的小儿!璟自幼时起,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姚道长啊,马道元虽然伏诛,我也是没有办法!思来想去,我早知错了!可定云呢?我对她如何?诸天神佛都看着呢!她也太贪了!我许她荣华,她偏要自由,我许她自由,她又嫌宫里人多,分着我叫她心里不痛快!便是不开心,她也可以告诉我呀!朕是皇上!朕…我掏心窝子对她,她却铁了心的跑!我…我就是不甘心!我要问问她,她的心是什么做的?”

姚道长撂了杯子,搀起我来,忽然向我掌心看了又瞧我的脸。我心想:别是你也看出,咱俩有五六分像吧?谁料姚端皱了眉,叹道:“后生!你也不可太贪了!人世的一切,你都占尽,有些东西,你注定抓不住的,你也惜福吧!从慧此子,和唐宫没有缘份。我替他瞧过,他只有在道门才平安!至于你…今日你我布衣论交,我再向你透露一样天机:你有一样命中至宝即将失去,将令你抱恨终天!此劫无法破解,你唯有放弃执念,立刻回身,或许还有一线之缘。”

我穿着水蓝紧身袍,戴着黑色小冠,簪着乌金发导,腰束黑玉宝带,足登一双黑色勾金莲花纹的轻靴——腰里佩着拂云剑,剑鞘上面金色云纹细细泛出隐隐金光——我修长手指握握剑柄:“除了定云和从慧,什么宝贝我不曾见过?便是马楚地盘,我有便有,没便没,不在乎!”

姚端避开我执着的目光,站起身来,背身离去:“唉!痴儿!红尘三千丈,除了眼前的,总有你在乎的!此地非你留连之处,贵客速行吧!”

见他这个样,我心中有点恼了。老爷子果然和定云一个样儿,死倔死倔的,明的不行我就来暗的!老爷子,晚上你等着!

我立在姚道长身后,闲闲道:“算了,您不依也罢,我赶了这一场,好歹要吃顿饱饭,再留下住上一宿吧。”

姚端口中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也罢,小菜水酒现成,吃喝罢了,就去归墟水榭旁我那小徒宋为的屋里歇觉吧!”

我一听又觉有路,忙赔笑道:“前辈不来陪我这远客?”

姚端回头从上至下细细看我一遍,冷然道:“贫道的门派都是为你李家的,现下也只好陪你了。”

我心道这真是冷心之人!想着想着脸色便冷下来,顺口道:“请!”

同着姚道人走着,我见晖之也冷着脸不说话,他这人乖觉,想必猜到我心意,知道我此刻已做了两手准备:他答应万事好说,他不答应我就与文小何带来的技勇们一同出手夺!

我眼神示意小文去准备,晖之则说他要去自己的客房研究医家经典,偌大的宴厅,只剩得我和姚老道两人。

然而心态不同了,我和老爷子论了一回诗赋,我念了前些年作的荷花诗,姚道人呢,带着酒兴,似乎也把刚才的生分话全给忘了,他口口声声唤我“皇上”,要我原谅他刚才说的重话,可他也说了,他方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字字血泪,他是忠臣!

看天机子都快哭了,他劝我少喝点酒、控制情绪、善制怒气还有要勤快些!这些话和常学士、韩熙载是一模一样的,可是他说出来,我一点都不厌烦!他拍着我的手背说小慧儿现在不给我,等调理了几个月再送回来,我心一软就要答应,可小何已经备好了,我想想没接他的话。姚端背着他中状元时的文章,我也忙着夸他写的好!说若是他在我手里,还能再中一回状元!这是真心话呀!姚道人是大才子,定云的文才异学,都是跟他妻子学的,有其夫必有其妻,怪不得定云这么厉害呢!

我同姚道人大醉,勉强扶醉同行到归墟水榭,我见“忘忧轩”三个字写的漂亮,不输我和冯正中,便笑着谢天机子赐我这么一方宝地,谁知姚道人酒量太差,那酒渍早把他的白袍子沤得脏极了,我素来最爱洁净,早已忍不得了,一同进屋,卸了我俩外袍,也不洗盥,破天荒与他同榻枕藉而眠。

夜来他鼾声如雷,扰我清梦,文小何又来敲门,说慧儿已从马馨颜道人处寻到,现已抱来了!幸喜马道姑不曾反对,一点也不伤和气。

我大喜,蹑手蹑脚要溜,忽见姚端光着的脚板露在被外,我心大惊:天呐,老天爷真的和我开玩笑!天字形足底纹,和我的一模一样!姚端,才是我父亲!

心里一紧张,就怕被人窥破心事,我迟疑了一下,给姚端盖好了,四下瞧了瞧,竟瞧见墙上挂着好几张美人图,那人画得比我还好,比定云也差不到哪儿去,而图上的美人化了灰我也认识,正是定云!

我一激灵,酒醒透了!扯过来墙上的画,撕碎了扔地上猛踩几下,又不敢太用劲,怕吵了姚端不好走。脑中搜寻,这无忧轩的主人——

宋为!没啥名气啊,对了,我刚登基那会儿,他去常梦锡手下考试,考上了,因为一些缘故被拒了!

这厮,莫非这厮也偷偷喜欢上定云?不,不,不成!我…我恨死这厮了,我恨死这厮了!

“去找!去找宋为这人,找着了给我……”

那个字已含在口中,我强压怒意:“找这个人,然后带给朕瞧瞧!…带上小皇子,回宫!抱走她的命根儿,她飞再远也得给我回!”

“那咱那个水利……”

“不管了,以后找时间丢给徐铉徐大人,反正他对这事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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