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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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新安院,她正好瞧见王瑔被王沦抱在怀里,王沦正专心看着早上她赠给王瑔的灯笼。
郑漪的心里冒出些许羞耻的感受,害怕王沦会说出一些批评教导的言论让她丢脸。
王瑔一见着郑漪,就挣扎着要下去,王沦大发慈悲地放了他。
小孩听懂了郑漪的话,他跑过去并没有直接撞进郑漪的怀里,而是牵着她的手。
“这是你做的?”
郑漪站直了身体,有些紧张,回了个“是”字。
王沦看起来心情不错,问:“瞧着有些意思,是你亲手做的?”
郑漪不懂他这话是何意,又回了一个“是”字。
“夫人可真有雅趣!”这又是种花又是做灯笼的,这个时辰才回来,生活真是够充实的。
郑漪只能保持娴静的姿态,微微一笑。
“上元节将至,夫人既然有如此手艺,那我们院中悬挂的灯笼就交由你来做。”
“诺!”
开桌摆上饭菜,郑漪这才发现王妍不在,正想问时,王沦已经开口回答了她。
“王妍不敬母亲,我已经罚她禁足三天,抄写孝经五十遍。”
郑漪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拿公筷替王瑔夹了一块肉,然后端起她的饭碗开吃。
王沦理了理衣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那双眸子冷静地观察着郑漪,再次开口:“李宽已于月前娶了颖州刺史的女儿,夫凭妻贵,如今已是一县之长。”
李宽这个名字,郑漪有好一段时间没听过了,没想到今日竟从王沦的口中说出来,她有些讶异!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他,郑漪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听说了她昨日的言论,可此刻郑漪的心中并无悔意。
郑漪放下碗筷,坦然面对王沦,说:“郑漪与李大人曾经有过一纸婚约,只此人临时毁约陷害于我,毫无信义可言!郑漪虽为一介女流,却也知道君子义为根本,李大人舍信弃义,小人之辈,不堪为伍!”
其实对于郑漪来说,李宽和王沦是一丘之貉,一个背信弃义,另一个趁人之危,都有违她心中的君子之道。
“天气寒凉,饭菜冷得快,夫君还是快快用饭吧!”郑漪站起身,为他布菜。
王沦从容接受。
这人是生气了吗?平日里也没这毛病啊!郑漪心里想。
站了好一会儿,王沦才让郑漪坐下。
饭后,王瑔被乳母带走以后,郑漪走到王沦的面前,犹疑了一下开口:“上元节将至,不知夫君可有安排?”
“我有空,可是有事?”
郑漪的脸上浮起笑容,说:“妾想那日去街上看看花灯,夫君若是有空…”说得越多,郑漪越觉得越羞耻,这话说得好似在邀约一般。
“为夫虽然有空,可同僚已经发出邀约说那日一起赏灯,为夫已经答应,若夫人那日也出门游玩,妍儿和瑔儿怎么安排?若夫人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游玩,妍儿顽劣,为夫担心夫人看不住她。若将孩子单独留在家中,为夫又担心两个孩子不开心。”说到此处,王沦皱眉,一脸的纠结。
为了能够出去玩耍,郑漪暗自权衡,道:“那日妾带着妍儿,夫君带着瑔儿便可。”
王沦立马回绝:“不可不可,那日我与同僚聚会,约定不带家眷,为夫不好例外。”
郑漪高昂的情绪被王沦打击的一点不剩,她觉得这人真是将自己利用了个彻底,孝顺父母不说,关键是给他养育两个孩子,以便让他有空出去寻欢作乐。
“那夫君认为该怎么安排?”郑漪不想主动说出“上元节那天,我留在府中陪两个孩子”这样的话,只让王沦决定怎么做。
“为夫已经答应同僚,不好违约,只能委屈夫人了。”说着这样的话,可王沦的脸上毫无歉意,甚至是理所应当。
郑漪觉得近日来对王沦产生的好感顿时全无,她觉得这人和她的父亲无二致,一样的薄情寡义,一样的毫无担当。
“夫君是不是觉着郑漪娘家败落了,所以觉得郑漪好欺负。”郑漪神情幽怨,语调稍显低沉,旨在试探王沦是不是对她换了态度,所以那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王沦。
王沦是一脸的意外,说:“夫人嫁进王府便是王家的人,为夫怎会欺负自家人。”
自然如此,自家人照顾自家人是应该的,哪里算得上欺负。
此刻在郑漪的眼中,王沦的每一句话都有其深意,解读后,郑漪觉得这人真是糟糕透了。
“妾深思一番,觉得上元节也不一定得去外边,那时街上游人摩肩接踵,妾肯定没办法照顾好自己。”郑漪掩唇打了个假呵欠,又说:“今日有些累了,妾先行告退。”
王沦说那么多话就是想见到郑漪低沉失落,可她真是这模样的时候却不觉得开心。
夜色已深,王沦沐浴后踏进内寝,发现郑漪盖着被子面对墙壁侧躺,而他平日躺着的位置放着一床新被子。
这是生气了!王沦心里想。他吹灭烛火,走过去躺下,盖上被子。
被子里很冷,王沦有瞬间的不适应,它侧身,看着郑漪的后脑勺,唤了一声“阿漪”。
郑漪没有回答他,好似已经睡着了。
他慢慢靠近,闻到头油的香味,伸出手,顺着她的头发摸到她的耳朵,慢慢下移,捏住了她的耳垂,耳垂上没有耳坠,摸起来小巧又柔软。
“郑漪,你那日想去就去,为夫刚才是逗你的。”漆黑的夜色里,王沦的声音格外温柔。
女子没有回答,身体一动不动。
“这是真睡着了。”王沦呢喃,轻轻收回手,躺回原来的位置。
因为睡得早,郑漪次日很早就清醒过来,她一动,只觉得浑身难受,待她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经靠近床榻的最里面,距离王沦的的被窝有一个人的宽度,她拉开锦被,慢慢站起身,睁大眼睛小心地注意自己下脚的位置,等跨过王沦的被窝,她赶紧赤脚下床,摸索着找到花枝歧头履,套在自己的脚上。
离去穿衣之前,她回过头,看着黑暗中熟睡的男人,心中的火忽然烧起来了,她悄悄走近,伸手将床尾盖住他双腿的被子掀开,然后穿上兔毛披风,悄悄推门走了出去。
郑漪来到厅内,厅内燃着两盏灯,散发出些许光亮,她走到灯具旁,拿起它推开内寝的门,屋里很黑,她走过去点燃屋内所有的油灯,室内逐渐明亮起来,她将手中的灯具放在几案上,屈膝跪在蒲垫上。
书案旁放着郑漪昨日做灯笼剩下的材料,她打算现在把这些削好的竹条都用来做灯笼骨架,等用过早饭后,她再来给他们糊上轻薄透光的纸,到时候再添上几笔墨水,就算大功告成了。
天色逐渐变亮,郑漪捆好了手上最后一个灯笼骨架的绳结,这时才得空抬起头,她站起身,吹灭屋中的油灯,打开正寝的门,走向内寝。
屋内已经透光,她看床上还在熟睡的人,心里有些疑惑。
她走过去趴在床边,嘴里唤着夫君。
唤了好一会儿,王沦才睁开眼睛,可马上又闭上了,那上眼皮似有千斤重,他怎么也没法睁开。
“夫君,你今日不用上朝吗?”
“阿漪,为夫觉得头晕目眩,你去帮我传府医,我好难受!”王沦手摸着自己的脑袋,神态萎靡,有气无力。
“好!”郑漪着急地推开门,唤门外值夜的人去叫人请府医。
郑漪回到屋内,问:“夫君如今感觉如何?”
男子眯着眼睛回了句:“还好,元平自去,不必管我。”
郑漪想着自己还未洗涑,床上的被子还没有整理,她过去直接将被子拉到王沦的身上,替他盖好,然后去屏风后穿上衣物,出来就坐在铜镜前梳头。
等夏丹到时,郑漪已经简单拢好了头发,她赶紧过去替她整理头发,插上发簪。
郑漪洗涑之后正想问一下大夫现在在何处,看门的仆妇已经进屋传话说“大夫求见”。
请来的府医模样老实纯朴,似乎很值得信任。
府医被婢子请进屋内,她对着郑漪作揖行礼。
“小人杜泊,拜见夫人。”
“杜大夫不必多礼,夫君如今正难受,快快进来!”郑漪将他引进屋内。
杜泊目不斜视,直接走到床榻前,他坐下,替王沦诊脉。
手一搭上去,便抬头看向王沦,王沦一脸难受,对杜泊眨了眨眼,说:“杜大夫,我觉得头痛不止,浑身酸痛。”
“大人可是昨日受了风?冬日寒凉,大人要多多休息保暖才是,小人替大人开一副药,按时服用,不出两日便可病除。”
郑漪的心猛地一跳,她记得今晨是她掀了王沦的被子,若王沦受凉,她难辞其咎。
“夏丹,替我送送杜大夫。”
婢女出去后,郑漪走到床榻旁,说:“抱歉,夫君,是妾身气不过,今晨掀了你的被子,害夫君受了风,妾本以为夫君健壮,吹点风没什么。是妾的错,请夫君责罚。”她屈膝跪地,一脸悔意。
王沦看着郑漪跪在自己的身前,心中再次充满悔意。他此举不过是顺水推舟,既能搏得她的愧疚,又可以在两日后给郑漪一个绝佳的拒绝同僚聚会的理由,可看着一个弱女子跪在自己身前谦卑地忏悔,他觉得自己既丑陋又不堪。
王沦哭笑不得,说:“为夫不知自己的身体在夫人心中差到那等地步,吹风只一个时辰不到,便有了病症!”
郑漪一脸的惊讶,随即羞愧不已。。
“夫人确实有错,昨夜与我分被而眠,害得为夫暖了半宿的被窝。”王沦的声音虚弱,话中带着淡淡的埋怨,很轻,好似在撒娇。
被褥宽大又厚实,纵使王沦的身子再弱也不至于半宿都暖不起来,这话分明是在逗郑漪。
郑漪脸色羞红,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王沦猜中了,不过想他昨夜暖了半宿的被褥,心里的那股气消了。
“妾记得夫君曾说过要自己教导两只孩子,怎么只顾着自己畅快,上元节那么大的日子,夫君不自己陪着孩子,反而交给妾这个外人。”郑漪气虽消了,可她犹记得这人让她不满的行为。
“你是为夫的内人,何曾是外人!将孩子交给夫人,为夫很放心。”
少了暂时二字吧!
郑漪才不信这话,她知道继母终归是继母,嫌隙永远存在,不求相互理解,只求问心无愧。
“夫君应该饿了吧!”她不想顺着王沦的话头给出一个永不相负的保证,未来的事她没法预料,只能岔开话题。
王沦懂了郑漪的意思。他说的话只是此刻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他信任她,可是这份信任不被人接受,应该很介意他鳏夫的身份吧!什么有选择,不想成为他的妻子。王沦心中冷笑。
想他王沦心机才能一样不缺,没想到也有遭人嫌弃的一天,这人偏偏还是她的妻子,可这妻子是他自己求来的,怎么算也是他得了好处。
王沦面色无异,说:“为夫也饿了。”
郑漪站起身退了出去。
王沦在郑漪离开以后也起身了,两床被子闷得他浑身冒热汗,他脱掉潮湿的汗衫,裸着上身在衣柜前找衣服。
郑漪一进屋就瞧见王沦白皙的脊背,连忙转过身去,咬唇纠结了一会儿,她进屋拿起自己的披风,披在王沦的身上。
女子的眼神飘忽,不敢正视身前这个正浑身冒热汗的男子。
“夫君,注意不要受凉。”
“没事!为夫觉得好了许多,躺着难受,想出去走走!”他终于找到汗衫,将披风抓起一扔,直接横挂在木施上,一只手放进袖筒,不过眨眼的时间,上衣已经穿好了,他走到木施前,一件一件穿上衣裳。
“老爷,夫人,饭菜已经送来了。”郑漪点头,两人一起出了内寝,夏丹带着两个婢子进屋整理打扫。
用过早饭后,婢子奉上良药,王沦在郑漪的目光下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