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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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允第一个察觉到女人的不对劲,赶紧叫住两个兄弟,三人拆开棉被一看,辛遇莹已然面色发青,一双杏眼圆睁,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
三颗心脏顿时沉进了谷底,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办……怎么办……”韩允整个人筛糠似的抖。
韩束面上的狰狞还未褪去,双手却也是不停地发颤:“别吵!”
没想到最后竟是看起来最为书生气的韩德发将棉被一扔,主心骨一般扳正了韩允颤抖的身子道:“不是我们杀的人,是葬花人。大表哥二表哥,是葬花人杀了辛遇莹,明白吗?”
韩德发确实是读了些书,对早几年发生的葬花人杀人案有所耳闻,带着韩束韩允兄弟二人伪装了这一出案件。
韩德发的母亲韩二夫人是韩周母亲的闺中姐妹,两家往来颇多,经常来锦城韩府小住,韩德发便自己翻窗去取院外的红梅,从窗口将花瓣转交给两个兄弟。
趁红枣还未回来,身形最健壮的韩束负责将尸体从韩府后门背走,韩允留在新房内布置现场,再由韩德发去截住往新房而来的韩周。
红枣给韩周准备洗漱的帕子时看到的人影正是假扮辛遇莹的韩允,在听到韩周进院的声响后,韩允再从窗口翻出,在韩德发的帮助下从侧门悄悄离开,这也就是窗楞上为何只有向外脚印的原因。
至于背着尸体离开的韩束显然运气很好,沿途随意找了一家棺材铺,刚巧这吉祥棺材铺里就摆着一具全新的棺材,可惜韩束并不在意多年前葬花人的案子,将尸体放入棺材中却没有将棺盖钉死,留下了伪装的破绽。
案件的经过水落石出,韩允韩束两兄弟被当堂扣下押入大牢,仇天宝另派了一队捕快前往韩府捉拿韩德发。
围观的百姓议论着各自散去了,韩家老夫妇都是一脸晦气的嫌恶表情,一前一后出了应天府,只留下韩周失魂落魄地站在堂下,半天都没有从震惊与寒心中回过神来。
“韩公子,你还好吗?”容世雪刚目送着两个杀人犯被拖走,还一身凉飕飕的气息,见韩周呆愣愣地不动便问了一嘴。
韩周眼帘微颤,韩允和韩束的供述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回放,他仿佛能透过虚空看到那夜的辛遇莹从惊恐渐渐变成绝望。
“韩公子?”容世雪皱眉,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要不要跟我去把辛姑娘带回去?”
韩周这才恍然清醒,从喉咙口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要的……要的,麻烦大人了。”
事情了结,萧谨言揽过朱珠就准备回玄鹤司去写案件记录了,却不想刚迈出大堂就迎面跑来一衙役。
那衙役就是昨日萧谨言刚来应天府时遇到的那位,瞅见熟面孔抬手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道:“哎呀,我说咱衙门哪里有女官爷呀!原来老爷子是说您呢。”
“哈?”萧谨言被这衙役没头没脑的话整迷糊了。
“大人,那个,辛家那位老人家来了。”
一听是辛老爷子来了,萧谨言心情复杂,撒开朱珠嘱咐她先拿了老卷宗带回玄鹤司,随即一个人小跑着去接辛老爷子。
老爷子有年轻的衙役带着正往里走,揣着手四处打量,看着颇有些紧张。
“辛爷爷!”萧谨言一个箭步上前挽住了老爷子,乖巧地问他,“您怎么来了?”
“姑娘啊……阿莹的案子……是不是……是不是结了?”辛老爷子混浊的眼里印着萧谨言年轻的面庞,小心翼翼地问。
“嗯,结了,衙门本来是晚些时候要派人去同您说的,不用您自己跑一趟。”
“姑娘,我……来接阿莹回家。”
老人话声轻轻,在场人心上却是如有重石,堵得人难受。
“好,我陪爷爷去。”
萧谨言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来,搀着辛老爷子往仵作房去。
仵作房里自然是有人的,辛遇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就这样打了个照面,明明前天才见过风风光光的彼此,如今却都是满面沧桑。
韩周垂眸给老人行礼,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爷爷。”
在看到韩周的那一刻,辛老爷子就明白韩周也是来带辛遇莹走的,老头抿唇,一双发灰的眼眸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意有所指道:“韩小子,老头子来接阿莹回家。”
韩周闻言苦笑,心知这是老爷子要把孙女带回辛家,不准他带辛遇莹的尸身回韩家,心中既痛苦又愧疚,只得让出路来,退一步道:“我陪您一起。”
毕竟孙女婿是无辜的,已经明了孙女遇害经过的辛老爷子没有办法原谅,同样也没有办法责怪,萧谨言叫了两个应天府的衙役推了部小车带着辛遇莹的薄棺陪辛老爷子回家,那两人一路无话,等到了辛家门口,两人却都是眼眶通红。
帮着将棺材停进小院里,韩周很识时务地退了出来,在辛家门口静静地看了很久很久,等到萧谨言陪辛老爷子说完话再回头时韩周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韩周麻木地走在热闹的大街上,这会儿正值午后,四处人声鼎沸,半天不曾进食的胃想要抗议却徒劳无功,韩周根本感觉不到饿意。一盏茶就能走完的路如今长得像要走半辈子,凉飕飕的风迎面而来,硬生生将湿润的眼眶风干,再抬头时已经能看见韩府的牌匾。
又到了。
一切如常,韩府的下人们当着少爷的面就与平时一样,韩周几乎是靠着肌肉运动的本能往宅子里走。
还没进前厅就远远看见了韩老爷和韩老夫人坐着正生气,脸色都沉得吓人,韩周下意识地转身,非常僵硬地收住了向前的步子,作势要绕过前厅。
不想韩老夫人就盯着呢,高声喝住他道:“现在你高兴了!非要娶那个丧门星,搅得家破人亡!”
韩周走不动了,双腿灌了铅似的沉,他梗着脖子转过身,通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住那位老妇人,他的母亲。
“娘,是阿莹死了。”
“一个野丫头,死就死了。”韩老夫人柳眉一挑就破口大骂,“束儿、允儿和德发呢?那是你亲兄弟!是韩家的香火!孰轻孰重你不知道吗?”
“是阿莹死了!她才是受害者!”韩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大吼一声,梗着脖子一字一顿道,“那三个……呵……那三个,不是我兄弟,我没有这样的兄弟,那是畜牲!”
“死得好!”
韩周不可置信地看向另一边坐着的韩老爷,只见老头也是满脸怒容,看着韩周的目光跟淬了毒一般。
“你就是被那贱人迷昏了头!他们三个进了大牢,你让你大伯和三叔怎么办?你让他们怎么看我们?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自私自利蠢笨如猪的儿子?”
“我自私?”韩周从牙缝间挤出来这个问句,木然地看着他的亲生父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你挑的好人家你不肯!就是不孝!”韩老爷重重一拍手边的桌子,怒喝道,“接了酒楼生意搞乱七八糟的限时餐,败坏祖宗基业!如今还把三个亲兄弟送进了大牢!不睦不义!你说,你对得起我们,对得起韩家吗?”
韩周没见过海,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除了和心爱的人白头偕老就是去看一眼广袤无垠的大海。
听说海是千万丈深的水,韩周没见过,但此刻那种由内而外的窒息感也许就是沉入海底的感觉吧?
韩周气笑了,清秀而年轻的脸上那一抹笑极尽凄楚与嘲讽。
“好,是我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啪!”
话还没说完,韩老爷起身就给了韩周一个响亮的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