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悲喜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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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爷浑身都在抖,也不知是气得还是那一巴掌实在用力过猛,总之看韩周迅速高高肿起的脸颊就知道必然是不轻。
“呵。”
韩周不愿再与夫妇二人白费口舌,黯然回身离开,身后只留下茶盏落地的尖锐碎裂声和韩老爷的咒骂声。
“你看看他!这是生了个什么混账东西!”
再说玄鹤司这头,萧谨言写了份简要的陈情书直接交给了孔明就被赶回家享受最后的假期了。
甫一回到崇义坊的宅子里,萧谨言就迎面遇上了小半月不见的乔锦之。粗看一眼萧谨言还不敢认,面前这年轻人不修边幅,下巴上都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副心力憔悴的模样,原先的翩翩公子硬生生成了个体虚公子。
“呀!乔锦之,你这几天没睡啦?”
体虚公子岔着腿坐在庭兰平日里择菜洗衣坐的小板凳上,伸手揉了揉眉心,接过庭兰递的热水,将帕子浸湿再拧干,手腕一翻,还冒着热气的帕子就蒙上了那张发青的脸。
“唔。”乔锦之隔着帕子揉了揉脸颊,发出了舒服的哼哼声,秀气的手指一捏,又将帕子扒拉了下来随手丢进了脸盆中,“别提了,仁心堂这几天乱成了一锅粥。”
萧谨言从小厨房里摸了块枣泥糕啃着,边问乔锦之:“你不是去替你师兄代班坐几天诊吗?大过年的还有这么多病人?”
“看诊还真不算事儿,糟糕的是我师兄的女儿没了。”乔锦之颓然地将双肘支在大腿前侧,双手交握,声音里也满是疲惫,“师兄师姐受到的打击很大,师姐整个人都垮了,我这几天都是忙完了仁心堂的事再去师兄家帮忙处理菁菁的后事,今天才刚刚把姑娘葬了。”
“节哀。”萧谨言轻叹,抬手拍了拍乔锦之的肩膀,正好庭兰收拾好了水盆和帕子,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监督乔锦之好好吃饭,有庭兰照顾着萧谨言也没什么好操心的,小靴子一迈就进里院儿去了。
那面浇头是番茄炒鸡蛋,大勺菜籽油下锅炒出来的鸡蛋又香又蓬松,配上酸酸甜甜的番茄块,明明是最家常的味道,却勾起了乔锦之肚子里的馋虫,一扫心中连日的阴霾,风卷残云一般地吃了个干净。
与此同时,在几条街道外的重重宫闱之中宫人们也在忙碌奔走,并没有因为新年的到来而拥有短暂的休整,究其原因,都是因为五皇子公孙靖澈。
“陛下,七日后五殿下及冠礼需要用的物什都备好了。”俞淼抱着拂尘小步跟在公孙弘毅身后,口中也不闲着,将公孙靖澈及冠礼的筹备情况汇报给了老皇帝。
公孙弘毅背手从御花园穿行而过,成片花期已近尾声的腊梅如走马灯一般在两侧一晃而过,连一丝幽香都来不及染上那锦衣玉袍。
“三加冠也做好了?”
“好了,胡玉楼的胡老板今早亲自送进宫的,用的都是司宝司挑的西域贡品,老奴看了一眼,漂亮得紧。”
俞淼头脑中闪过早晨见到的三顶冠子,从布料皮革的选用到剪裁缝纫的精细,再到宝石的镶嵌,饶是在宫中摸爬滚打三十余载见惯了好东西的俞大总管也禁不住为之大赞。
“嗯,等澈儿及冠礼后就可以开始准备和潘家那丫头的婚事了。”
公孙弘毅大步流星,再过一道垂花门便是御书房了,俞淼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却是微微拧起了眉头,抿唇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陛下,五殿下与六殿下的生辰差了三个月,眼下五殿下也要出宫立府了,宫中仅剩六殿下的府邸还未选址……”
俞淼边说余光边留意着老皇帝的神色,就见公孙弘毅略一皱眉道:“朕记得普宁坊还有一套空宅,你让人收拾收拾就那儿吧。”
说罢,公孙弘毅袍袖一挥进了御书房,再没多说一句,仿佛刚刚只是随手撒了一把鱼食用来打发池塘里张着嘴吐泡泡的聒噪大锦鲤。
“是。”
目送公孙弘毅进到御书房,奉茶的小太监端着茶盏屁颠颠进了屋,俞淼才敢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公孙靖澈的五皇子府三年前就定下了,公孙弘毅精挑细选了皇城东侧五进的大宅院,远离闹市,进出也方便,配了百来个训练有素的丫鬟小厮,早早就将府上打理好了,只等主人风光入住。
至于普宁坊的空宅……大是挺大,但若是俞大总管没记错的话,那是早些年因贪污受贿落马的户部尚书杜怡生原先的住所,杜怡生在狱中自杀后其妻于府中自缢而亡,这所宅子便一直空落着,这些年荒草丛生,沦落得如同鬼宅。
此等差距,任谁看了都明白,老皇帝是不待见这第六子呢!
过年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正月十五,公孙靖澈卡着元宵节这日风风光光地搬进了簇新的皇子府。从皇城的正门一直到城东五皇子府,一路上锣鼓喧天,百姓们都乐得看个热闹,并没有人留意到一辆平平无奇的小马车自皇城西侧门处悄悄驶出。
马车的小轮儿吱呀吱呀地滚了不多时停在了普宁坊一座破败的宅院门前。
赶车的是个中年男子,不一般的是此人下巴上连一根胡茬都不见,光洁得特别。男子一翻身,利落地下了马车,绕至马车后开始慢慢地卸行李。
车帘一挑,从车厢里钻出一个清秀的小少年来,看着不过十岁出头,伸腿一骨碌就蹦下了马车,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周围,当他看清眼前这座又破又旧的老宅时小嘴巴都惊得合不拢了。
“殿下!这也太欺负人了!”
车帘又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拂开,在昏暗的车厢内隐隐可以窥见一张清瘦的绝色容颜,那双狭长的凤眸在看到马车外情形的那一瞬有片刻的黯然,随即极快地搅进了那双凤眸眼底的漩涡中,再寻觅不得。
“谷雨。”
马车里那美人的声音微沉,分明是个清冽温和的少年嗓音,语气却颇为严厉,不怒自威,被念到名字的小少年立时一缩脖子,扁着嘴巴不敢再多嘴,委屈巴巴地将车凳抱了来,伸手扶着马车上的少年下车。
“殿下小心,慢一些。”
少年身形单薄,纤细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看他下马车的动作,似乎腿脚也不太好,颤颤巍巍的,普通人两步就能下的小马车,他硬是费了三倍的时间,待到双脚着地时少年光洁的额角都沁出了薄汗。
刚巧车夫也将行李卸得差不多了,最后搬下了一架旧轮椅推到那对主仆身侧,躬身行礼道:“六殿下,奴才就送您到这儿了。上头交代,您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就让谷雨去寻负责买办的陈公公,他会帮忙。”
这对主仆正是晋国排名第六最小的皇子公孙靖澜和他的近侍小太监谷雨。
小谷雨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主子在轮椅上坐下,颇为感激地给车夫鞠了个躬。
“多谢,今日实在是麻烦你了,赵公公早些回宫吧,还劳烦公公回去时帮本宫再道一声谢。”公孙靖澜面色沉静,认真给人道谢。
那赵公公也不耽搁,爬上马车一甩鞭子就赶着马车沿原路返回皇城,留下主仆二人和三箱简陋的行李。
“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