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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落户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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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时,百姓大多已饭毕,纷纷上街游玩,各式杂耍手艺摊子随处可见,锦城内一片热闹之景。

仁心堂内,一药师正算账,还有一小药童踩着小凳儿在清点药材,忽地风铃声响,大门被推开,走进一粉衫女子。

“哎,这位姑娘,我们打烊啦,若是不着急的话还请明日再来吧。”算账的年轻药师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就见来人颇为年轻,举手投足优雅非常,一张清秀的小脸掩在雪白的披风兜帽下,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柳叶儿似的粉唇。

“您好,我不是来看诊抓药的。”粉衫女子抬手拂下兜帽,露出清雅的面容,面上带着淡淡笑意,正是庭兰,又将右手中提着的食盒往身前摆了些,问道,“乔大夫在吗?我是来给他送饭的。”

年轻药师轻轻哦了一声,起身打开柜台的移动板门将庭兰让了进来,一指内间的门帘小声道:“乔师兄在里头呢,刚出诊回来,这些天连着义诊太累了,睡过去了。”

庭兰微微点头,放轻脚步撩开门帘进了里间。

眼瞅着庭兰粉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帘后,理药材的小药童鬼头鬼脑地转过头来问年轻药师:“邓师兄,乔师兄什么时候成亲啦?”

年轻药师也是一脸八卦模样:“没听说啊,不过这饭菜闻着就香,师兄好福气。”

“我以后也想娶这样漂亮又贤惠的媳妇儿。”小药童抱着梯子一脸向往。

年轻药师转头就给了小家伙一个斜眼,调侃道:“你小子才多大?已经想着娶媳妇儿啦?”

外间两人闲聊着,里间庭兰已经将食盒轻轻放在了桌上。一边的小榻上蜷缩着一个人,茶色的袍子被压得皱皱巴巴,那人面色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因着天冷又没有御寒的被褥衣袍可以盖,身量能有八尺的大高个儿缩在窄小的榻上,弯成了一只虾米,看着竟有些可怜兮兮。

庭兰缓步走到乔锦之跟前蹲下,竟是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一手支着脸颊安静看男人的睡颜。

却见乔锦之鼻翼微动,眼皮下的眼珠子开始咕噜乱转,面上小部分的肌肉开始抽动,仿佛在梦中做着什么艰难的斗争。

蓦地,乔锦之睁开了双眼,直接对上了庭兰漂亮的眸子,两人脸对脸也就隔了半臂远,惊得乔锦之呼吸一滞,下意识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醒啦?我来送饭,赶紧吃完,我还有事。”比起受到惊吓的乔锦之,庭兰要淡定得多,面不改色地起身开始拆食盒,饭菜的香气瞬间充斥在整个内间里。

说来好笑,乔锦之就是太饿了,给饭菜香馋醒了。

“好香!真难得啊,你居然不守着你家公子。”乔锦之来精神了,趴到大桌子上就开始摆菜盘子,一面也不忘调侃庭兰。

“公子和萧姑娘去夜市玩儿了。”庭兰一拂裙角在乔锦之对面坐下,看着他大快朵颐的模样不觉好笑,那吃饭的卖力劲儿活像饿了好几天,哪里还有个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好事儿,他俩多出去走走,我就能多吃几顿庭兰姑娘的小灶,咳咳……”乔锦之轻笑出声,冷不防被辣子呛到了喉咙,咳得泪花都挤出了眼眶。

庭兰一脸无奈,掏了块帕子递过去,嫌弃道:“又没人跟你抢食……”

外间里年轻药师和小药童依旧在闲聊,小药童整理完了药柜,正拿着张方子核对药包。

“诶,小鱼,那是忠勇侯府的药吧?”年轻药师算完了账,抬头一努嘴指小药童手中的药方和药包。

“是老太太的药……哎呀,师兄,哪里还有忠勇侯府啊?”小药童一皱眉,揪出了年轻药师话中的错处,“武家早就没那爵位了,架子倒还大得很,指明了要咱们每日清早将新鲜的药包送到府上呢。”

年轻药师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武家到底还是大户人家……”

门帘一掀,庭兰提着空食盒走出来,年轻药师赶紧起身快一步打开板门,将人送出了门。

小药童见庭兰出了门才接着道:“要真还有家底子,武家老太太的病也不至于耽搁这么久吧?”

“哎,老太太心悸怔仲,就是个富贵病,师父都没法一朝一夕就给治好,可有得耗呢,没点家底子真养不好。”

“那师兄,要不明儿你去送药……”

庭兰在仁心堂门口小站了一会儿,扬起小脸望向紫红色的天际,晚霞尚有一抹余晖,托举着一枚隐隐绰绰的圆月缓缓上爬。

行人匆匆而过,大多是赶去夜市吃喝玩乐,好好享受这夜色下的狂欢。良久,才见庭兰拎着食盒向城西而去。

与此同时,城东的闹市张灯结彩,手艺人们纷纷使出了浑身解数,编织出一盏又一盏制作精巧的花灯,满大街的姑娘小子几乎人手一盏,节日氛围可谓浓烈。

“每年都是灯市,也没什么新意,不如换个地方吧?”纳兰栩打老远就看见了灯火通明的市集。

那些晶莹剔透的油布灯笼在寻常人眼中不过是普通小玩意儿,而在某些人眼中却是最沉痛的回忆。

微微偏头,纳兰栩就看到萧谨言嘴角似乎垮了下来,显然也是想起了过去并不美好的回忆。

萧谨言闻言扯起一抹微笑,转头看向纳兰栩,果然他面有黯然之色,心中明了,略一思索,便附和道:“确实,没意思!不如去西市吧?听说今儿不少杂耍班子要演一整夜呢。”

二人并排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时不时遇上几个点烟花玩儿的小娃娃,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倒也十分惬意。

“阿栩,纳兰……纳兰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萧谨言忽然就想问这个问题,眼前蹦出了一年前百花灯节时依偎在纳兰栩身侧的小姑娘,和山涧里那具凄凉的尸体,只怕她已经成了纳兰栩的心结。

问得突然,纳兰栩登时一个愣神,脑中浮现起幼时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随着时光的流逝,一天一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在天音阁的高台上随着袅袅琴音翩翩起舞……

“是个很可爱还有些笨的小丫头。”回想起纳兰语兮,纳兰栩面上不由自主地挂上了宠溺的笑容,“她身子不好,幼时喝药每每都要人哄,最讨厌背书,每次父亲抽查课业都是我帮她作弊,后来去学舞,也是我每日去接她回家……”

说着,纳兰栩脸上的笑意渐淡:“要是那日是我陪着她住在金禅寺……”

一只小手忽然抓住他的手掌,轻轻摇了摇,很快又松开,柔软而温暖的触感透过掌心渗透进骨肉,一时间竟是恍惚觉得有些熟悉。

“阿栩,你是个好哥哥。”少女黄莺儿似的嗓音和着烟花绽放的声响在纳兰栩心头炸开,莫名就涌出了一丝酸涩。

好哥哥。

纳兰栩只是回以一个淡淡的有些苦涩的笑容。

“明年的元宵我们去看灯会吧?”萧谨言暗自叹了一口气,仰头看了看天边的圆月,扭头问,“人总要往前走的……”

唐宁也好,纳兰语兮也罢,斯人已逝,活着的人难道要永远避着花灯过活吗?

“好。”

等两人慢悠悠散步到西市时,已是月上中天,胡人的杂耍班子正演到最精彩处。就见木台之上竖着一只大樟木箱子,拿油彩绘着色彩明艳的图画,箱子正面开着一口,刚好够一人脑袋那么大,这会儿箱子里就站着一名卷发绿眸的胡人女子,只从那口子里露出她艳丽的容颜,一双大而圆的眼睛忽闪忽闪,很是勾人,似是夜色掩映下的魅灵。

“呀,大变活人啊!”萧谨言啃着在西市门口买的肉夹馍,一眼就认出了杂耍班子的把戏,兴奋地拉着纳兰栩挤进人群。

纳兰栩笑得温柔,任由小姑娘拿油乎乎的手抓着他的衣袖往前走。

台上樟木箱子边站着的魁梧大汉一脸络腮胡子,高眉深目,五官深邃,一看就是西域人。

“朋友们!今天就让阿萨郎来给大家开开眼!”说着,大汉就从台下的一名外族少年手中接过一柄斩马刀,大手一甩,锋利的刀就砍断了木台上的旗杆,引得众人一阵欢呼。说时迟,那时快,大汉又一扬刀,直直地照着樟木箱子劈去,那架势像是要将箱子连同里头的美貌女子一并拦腰砍断。

“啊!”

围观的百姓惊呼连连,有反应快的父母已经捂住了自家小娃娃的眼睛,生怕孩子看到接下来的血腥场面。然而众人预想中的惨烈场景并没有出现,长长的斩马刀卡在了樟木箱子中部,整个刀身都没入了木料中,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小口里的女子容颜依旧明艳动人,一颦一笑都很灵动。

“那箱子是不是有机关?”纳兰栩饶有兴味地看着台上人的表演,边问身旁的萧谨言。

“嗯,一般都是有的,我在青州府的时候瓦子里常有这表演。”萧谨言舔去了嘴角的饼屑,指着台上樟木箱子中间斩马刀卡着的位置给纳兰栩解释道,“那个位置上边应该有一块活动背板,表演的人进入箱子后翻下背板就可以坐下将双腿收起,女孩子身量小又柔软,蜷在上面最合适不过了,那背板以下的位置就都是空的,随便怎么砍都没事。”

“还挺简单。”纳兰栩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确实没什么难度,顿时就觉索然无味起来。

“都是障眼法,说穿了自然就没意思啦!图个热闹嘛。”

萧谨言倒是看得乐呵,将最后一口肉夹馍塞进口中咀嚼,末了还将手指头上沾的荤油舔了个干净,直把纳兰栩看乐了,牵着手腕把萧谨言从人群中带了出来。

“你也不嫌手脏?走,洗手去,时辰也差不多了,你明日不是还要当差?”

“是啦。”

萧谨言笑得开心,顺从地任由少年将她护在身后挤出人群,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巷口有一高挑的纤细人影,一闪身没入了漆黑的巷子,白色的披风迎风飘扬,露出了半截粉色的裙角,萧谨言微怔,只觉熟悉,来不及多想已被纳兰栩牵着走远了。

第二日萧三小姐精神抖擞地前往玄鹤司当值,一路脚步轻快,心情十分美丽。大步迈进癸字班的大院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先后来打招呼,每个人都还带着几分节日的慵懒气息。

“言丫头,下个月我就要去辛字班了,掌旗的位置可就空了。”孔明似乎是忙了一整个年节,打了个哈欠,拿胳膊肘捅捅萧谨言,压低了声音问道,“没打算去找教推试试?”

被这么一提醒,萧谨言也想起来了,过完年就该考核了,当即蹦起来就要往外走:“呀,要的!”

人还没跨出小院门槛,迎面就遇上了一个年轻姑娘,穿了一身簇新的青羽卫官袍,一双柳叶儿似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眉似远山,鼻若琼瑶,周身一股清冷之气,只听那朱唇轻启,唤道:“谨言。”

“子玉!”

萧谨言惊呆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宛城黑煤窑事件几个月后竟然能在锦城见到诸葛子玉。

萧谨言立时就上前给了诸葛子玉一个大大的拥抱,开心坏了。孔明看着两个姑娘熟稔的模样一脸笑眯眯,拍了拍手将众人都召集过来介绍道:“忘了同兄弟们说,今儿咱们癸字班有新人来,这位诸葛姑娘以后就是癸字班的专职仵作了!”

癸字班的年轻人都很热情,诸葛子玉也难得地笑容明媚,等大家闹了一阵,萧谨言也不急着去找教推了,拉着诸葛子玉去偏院说话。

“子玉,你怎么突然来啦?”

“年前你们走的时候赫连大人来找过我,给我留了一块儿腰牌,只要我想,就可以拿着他的腰牌进玄鹤司。”诸葛子玉和萧谨言并排坐在廊下,抬头望向天井外广阔的碧空,“宛城确实太小了,我不想一辈子都窝在山里,所以我安顿好宛城的事情之后就来了。”

萧谨言撇撇嘴,想到最近老是冷着一张脸莫名其妙的赫连莘,在心中暗骂了一句死傲娇,可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没白瞎了子玉这一身本事。

“真好,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查案了,有你在肯定事半功倍!”萧谨言开心地跟个孩子一样,坐在廊下直晃腿,“诶,那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锦城租房还挺贵的。”

诸葛子玉微微拧眉:“这也是我想拜托你帮忙的事。”

“那不如搬来同我一起住吧?我与几个朋友一起租住在崇义坊,房间宽敞得很。”萧谨言已经能想象到小院儿里五个人一起吃饭的热闹场景了,每日还能和诸葛子玉结伴去玄鹤司……

不想诸葛子玉却是摇摇头,眉宇间浮起一抹愁容。

“谨言,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啊?”

“你还记得一真书塾的贺先生吗?”

“贺真贺娘子?”

“嗯,我这次来锦城是带着他们母子一起的,我倒是不要紧,他们孤儿寡母的,打算长住锦城了得有个栖身之所。”

萧谨言有些茫然了,问:“那贺娘子的夫君呢?董老爷不是在宛城产业颇丰吗?怎地不管他们?”

“你们离开后不久就出了一桩事。”诸葛子玉笑得苦涩,“周大人做主给贺先生与董博煜判了和离。”

萧谨言点点头,贺真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贺娘子如愿了,但为何要背井离乡?一真书塾不办了吗?”

“一真书塾被烧毁了。”

“什么?”萧谨言惊讶。

“周大人判和离,将贺先生的嫁妆都从董博煜手中拿了回来,一真书塾也是属于贺先生的财产。”诸葛子玉语气冷淡,神情开始不自觉地多了几分鄙夷,“董博煜不服,一直都明里暗里地给贺先生使绊子,试图将一真书塾据为己有,贺先生哪里肯?最后那董博煜恼羞成怒,不要脸地趁夜放火烧了书塾,险些将贺先生母子都烧死在书塾里,贺先生担心一航哥的安全,索性狠下心什么也不要了,跟我一起到锦城落脚,只图个安生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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