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亲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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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是个名人。
很少能有名人比他更出名的了。
自从十七岁挑战通明教主严千负，一战成名之后，“剑圣叶孤城”这五个字就传遍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年后，他成立白雪城，一个年仅二十岁的青年竟能网罗天下高手，成为江湖中最强帮派的领袖。而武林朋友对白雪城的评价是很有意思的：这个帮派不是最大的，不是最神秘的，却是最强的。
现实中的叶孤城也是个很完美的人。
他年轻、英俊、聪明、稳重。他只穿最舒适的衣服，吃最可口的美食，用最好的剑。当上官无汲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就像个高贵的王者，负手立在窗前，随意但却高傲。
看到这个熟悉的背影，上官无汲的心终于痛了。
血蝙蝠、圣火#枪、瞿潭宇、老爷子、俞祈信，这一系列的人与事、情与恨在她的心底沉压了几天之后，终于在这一刻涌了上来。尤其是老爷子对毕情所说的那句话，当时她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此刻却在她脑海里不断重复。
我瞿家与她再无瓜葛，今生绝不相见。
我瞿家与她再无瓜葛，今生绝不相见。
我瞿家与她再无瓜葛，今生绝不相见。
我瞿......
听到脚步声，叶孤城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轻声道：“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上官无汲全身一颤，瞬间落下泪来。当泪水划过苍白的脸庞，流进了因冻伤而破皮的肌肤，带来丝丝的疼痛。
有时候，一句简短的话已足以替代千言万语。
所有的痛苦与回忆，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为过去。此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已经站在她的面前，对她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她还有什么不能释怀呢？
所以，她很快又露出了笑容。
“我好得很啊！”她一边笑着，一边飞快地擦掉眼泪，“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是寒枫又告我的状了吗？”
方才与真假寒枫交手，她一直处于下风，又是闪躲又是翻滚的，脸上、手上早已沾满了灰尘，此刻被眼泪滋润，再用脏手这么一抹，一张白皙娇俏的脸蛋顿时满是泥污，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花猫了。
叶孤城就这么温柔地看着她又哭又笑的傻样，就如十年前那个孤独落寞的少年看着那个弱小无助的小女孩。
“听说你已经记起所有事了？”
“肯定是寒枫说的吧？”她先是不悦地一声冷哼，接着点头道，“对啊！我都想起来了，也顺利找到了凶手，这回你总没借口再罚我背《道德经》吧？”
“见过瞿老爷子吗？”
“见过啊！他曾经假扮老管家教我太极剑法，前段时间还特意邀请我去故园山庄做客呢！”
“瞿信呢？”
“你怎么知道他？也是听寒枫说的？他一个大男人，嘴巴也太碎了吧！”
“他什么都没说。”
“那一定是闻聚福了？他也是个讨人嫌的，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也不嫌累得慌！”
“是金钱先生，”叶孤城平静地道，“他刚刚来过，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上官无汲一愣，原本从容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问道：“他还说了什么？他有跟你说过我……我的……”
“你的身世？”叶孤城替她说出了下文，“他的确透露过你，但不是在今天，而是在七年前。”
七年前？
上官无汲微微一颤。
那不就是金钱先生突然造访白雪城，决意收她为徒的时候？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他们，她的恩师与舅舅，她的亲人与兄长，原来他们一直清楚她的身世，却从未向她提起？
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会怪我吗？”叶孤城轻声问道。
“什么？”上官无汲呆呆地望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我早点告诉你真相，也许你就不会杀死瞿潭宇，也不会像这般痛苦。”
“我没有！我没有痛苦！我只是……只是……”
她想都不想地否认，但说着说着，音量却越来越低，目光也闪烁不定，似乎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语。
“你还记得金钱先生曾经提出要带你离开吗？”叶孤城继续道，“对你而言，这也许是最好的安排。七年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不！”她再一次否定，目光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之色，“我不会跟他走的！我早就说过，你才是我唯一的亲人！永远都是！”
叶孤城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应。
“你不是说，让我找到打伤毕情的凶手，然后让她永远消失吗？”她也在望着他，目光带着一丝乞求，“我已经找到了，而且我保证她会永远消失的。这件事就算完结了，不是吗？我不想再提了，无论是瞿老爷子，还是瞿潭宇，还是俞祈信，我们都不想再提起了，好吗？”
叶孤城依然没有回应。
“哥……”
她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伸手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袖。也许是这声熟悉的称呼，也许是这个熟悉的举动，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柔情与回忆，叶孤城终于移开了凝视的目光。
“我看到你们三人在院中的切磋了，”他转移了话题，目光飘往窗外，“寒枫说的没错，你的确大有精进。”
“你都瞧见了？”上官无汲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被他们两个耍的团团转，这还叫有进步吗？”
“那是因为你被表现所迷惑，且是以一敌二，自然落在下风。单论内力与修为，你的进步着实令人吃惊。最难得的是你的心境发生了转变，不再一味追求速度与力量上的压制，而是开始懂得节制和留有余地，这才是一个练武者该有的心境，对你今后的发展也将大有裨益。”
“是老爷子……”上官无汲正要说话，突然意识到什么，又停了下来，表情显得有些尴尬。毕竟刚刚是她自己说的，不想再提前那件事，以及跟那件事有关的这几个人。
“对了，这到底是什么战术？”她很快又调整了状态，问道，“为什么要让那个姓萧的易容成寒枫的模样？而且寒枫说，是你特意让他们演示给我看的？”
“这是‘影子’战术，由两个外貌相似、武功相当的人组合而成，拥有绝对的默契与配合，一个人犹如另一个人的影子，一明一暗、相辅相成。这种战术适用于以弱敌强之时，只要两人配合得当，合二为一，就可以发挥出远超两人之和的威力，从而以弱胜强，反败为胜。十几年前，我与一个人共同创造了这种战术，并用它打败了许多武功远在我们之上的高手。”
“你说的是……”
“你见过他，也跟他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他可曾告诉你他的名字？”
上官无汲摇头：“他从来不愿提起自己，只是让我叫他血蝙蝠。”
“他也没有说过我们的关系？”
“没有。不过……”她略微迟疑，“我能感觉到他对你有很深的敌意。而且受天魔大法的影响，他的情绪和行为都极不稳定。如果他知道你来了京城，可能会随时失控，甚至入魔的。所以……你们还是尽快动手吧！”
“你希望我杀了他吗？”
“我想什么不重要。你让寒枫和西贝货不断地跟踪他，试探他，不就是为了摸清他的实力，好寻找合适的时机杀了他吗？你放心，我不会捣乱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却十分明了。
的确，她想什么并不重要。只要老哥有需要，她可以随时为他杀死任何人，无论她是否认识这个人，了解这个人，也无论她对这个人是否有过何种情感。
“我无意杀他，更不会要求你去伤害他。”叶孤城平静地道，“我让寒枫他们演示‘影子战术’，只是想让你更好地了解我们的过去，也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你要我做什么？”上官无汲立刻问。
“去见他一面，劝他离开。”
“为什么？他真的恨你！说不定他在大漠时接近我，教我天魔大法，就是为了报复你！如果现在放他走了，万一……”
“他叫叶武坤，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上官无汲全身一震。
“我会告诉你我们的故事。不过，”他的目光再一次凝视着她的眼眸，“在此之前，我想跟你介绍另一个人。你刚才说，我是你唯一的亲人，这并不准确。这十年来，还有一个人一直关心你，了解你，比起我，他才更像你的亲人。”
“你是说……”
“寒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