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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你要活成他喜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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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回到自己的房间,开了灯,轻轻把门带上。

找了一个纸箱,铺些废弃的衣物,算是一个简单的猫窝了。倒了一点牛奶在小碗里,放在猫面前。它皱着鼻子嗅两下,才伸出舌头来舔食。

伸手摸摸它的头,说道:“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成员了,我叫九月,这个家缺少温暖,你就叫洋洋吧,暖洋洋,喜气洋洋的意思。”

它饿极了,狼吞虎咽,最后还舔舐了碗沿。九月把它抱进浴室,接温热的水,刷洗它身上的泥污。

手里不停动作,眼前却不断闪现他的面孔,他一闪而过的失望眼神,耳边仿佛还萦绕着他那低醇如酒的声音。

思维在某个地方断层……往夕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河流。

九月在不大的房间里,翻箱倒柜。这么多年来,她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煎熬过,她却没法让自己消停下来。慌乱中,打破了茶杯,碰倒了台灯,撞疼了膝盖。

似乎要证实自己猜错了,她逼着自己寻找那张旧画,几近残忍的逼迫。屋里一片狼藉,可是旧画却仍不见踪影。

她颓丧的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把头靠在床沿。

“喵呜”。洋洋好奇的打量屋里的环境,像是突然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翘着尾巴在地上转着圈圈。

“洋洋,让我静一静,你回自己窝里好吗?”九月闭着眼睛,不耐的用手扫着洋洋,洋洋瘸着一只腿站立不稳,“瞄呜”一声又调皮地埋头玩弄。

“洋洋!”她睁开眼睛,声音不大,却带些严厉。洋洋似乎懂得察颜观色。一瘸一拐地回客厅了。洋洋走开后,地上蓦然多出一张折叠好的画纸。

她捡起来展开,看到酷似父亲的那张脸的人物画像,打扮古风配备寒气逼人的刀,背面还有一个圆圈,圆中间是那道划破纸张的“x”。

他被她埋在心里十二年,从不曾提及,就算是梦里,关于他的也仅仅是一个身着铠甲手执弓箭的模糊背影。

如今他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该清算的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候。

往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她挣扎几下,掉进记忆黑洞里。

十二年前的夏天,父母照常上班,她正在高中一年纪,有人突然出现在教室外面,让她赶紧回去,爸爸开公交车酒驾,发生车祸,全车十几口人无一幸免。

九月双腿发软跌坐在地,半天才痛哭失声。

奶奶闻此噩耗,当即倒下,没几天也病逝。

因为认定为酒驾,法院判决公交车公司赔偿70%,已亡司机家属赔偿30%。九月和尚云把所有存款与家当变卖赔偿给车祸伤亡家属,还是差一大笔欠款。

那天早上,尚云拦住要去找工作的她:“九月。赔款的事,我来想办法。”

“我不能把所有重担,放在你一个人的肩膀上。这不是小数目。”

“月儿,听话。我有办法的。”尚云脸上有一丝决然和悲怆。

九月看着古尚云黑瘦了一大圈的身体,心如刀绞。“什么办法?去码头搬货吗?爸妈走了,奶奶也走了,我不能眼看着你也倒下。”

尚云擦试她腮边的泪水,心酸得一塌糊涂。“我已经说服家属们给我们宽限时间,相信我,会想到办法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九月担心他去做危险的事,便暗自跟在他身后。

他在外面公共亭打了个电话,隔得很远,九月断断续续听到“都是我害了他们”之类的话。那天,九月虽然跟平时一样,却恍恍惚惚了一整天,心里觉着尚云身上藏着一个谜团。

第二天,尚云不告而别。

事情发展之迅速,让她来不及反应。以至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别竟会是漫长的十二年。

她准备出去寻找尚云的时候,一个衣冠楚楚的西服男,循着地址找到家里截住她。

那人确认了她就是九月,站在院子里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尚云少爷已回了自己家,今天早上飞往法国,也许很久以后才会回来。这袋子里有五十万,尚云少爷知道你正需要钱,就当补偿这五年里少爷在你家的吃喝用度,请您一定要收下。”

她如当头棒喝,脸色苍白的看着那个纸袋。

西服男见她迟迟不接,把那大纸袋放在她脚边。

“你说什么?尚云少爷?”她脑袋嗡嗡作响,眼神空洞无神地盯着西服男。

九月胸中一窒,回想这五年来他绝口不谈身世,回想他藏在抽屉里打了“x”的那卷画纸,回想他打电话说“都是我害了他们”,想起父亲滴酒未沾却突然“酒驾”,所有疑点堵在胸口让她无法呼吸,像是压着一台碎石机,碾碎了她柔弱的肌骨。

“是的,是尚云少爷。”西服男点头。

“那么,祝贺他。”可是,为什么心口疼得像被巨兽撕扯下一大块,在看不见的地方血流如注。她躬起身子,紧紧捂住胸口,泪流满面。

“等等!”西服男放在袋子正欲离云,被她叫住。

“我不要他的钱,一分都不要。”

“慕小姐,我只是来传达他的意思,钱的事你得收下,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我说不要!一分都不要!!”九月嚎啕大哭,粗鲁的推搡他,抓起脚下的那个钱袋砸在他身上,胡乱抓了一把石子一并砸过去。

刚巧走到院门口的朱明见到这一幕,以为九月受了欺负,冲进来拽着西服男推出老远。

西服男被他俩疯狂的样子吓住了,捡起鼓囊囊地纸袋落荒而逃。

她拿着家里唯一财产——房产证,抵押给银行贷款还债。二十年的还款期限,按月还清债务。因为同情她的遭遇,银行方免去她全部利息。

还清了父亲的债务,她当天就离开了江源。一无所有,拖着不多的行李,流浪在他乡时,她竟然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肝肠寸断又如何,她的眼泪换不来任何失去,一切已覆水难收。

十二年了,她等了十二年,故事终于可以续写了!

强抑住回忆带来的悲伤,嘴唇牵动,她发出无声地笑。

随着嘴唇的牵动,刚才紧咬的唇边烈然一痛,齿间一片腥甜。九月伸手一摸,指尖上沾着殷殷血迹。

她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走去浴室清洗血迹。唇上的血,顺着水流,消失在盥洗池里。抬起头,壁镜里那张美丽瘦削的脸上毫无血色,曾经黑亮的眼睛里空洞无光。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水里。她微微牵动嘴角,用讥诮地语气对自己说:“九月,哭什么?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果我是尚云,躲你都来不及,你要活成他喜欢的样子,才有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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