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55：重见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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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大概都是要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
没瞎过之前楚源从不知道视觉竟是如此宝贵的东西。
他其实算是非常幸运的，在失去肉眼的视觉之后，立刻就获得了来自其他感官上的弥补。
所以心里虽然慌乱和不安，但还能自我安慰，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做个“柯镇恶”。
再加上点燃石头营火后发现自己竟能恢复一部分的视觉，于是他彻底放松下来。
大不了以后就大白天的撑个火把行动嘛，怪怎么了？高手谁没有一点怪癖呢！
但当他的视觉真的恢复，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再一次能看得到东西的时候……
楚源甚至隐藏了投射在视网膜上面的生存栏。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将生存栏隐藏起来。
眼前的视野是如此的开阔，画面是如此的清晰。
他甚至看见了草叶上那颗将要滴落的露珠当中倒映着的粉蝶。
以及金粉色的蝴蝶扇动翅膀时，那鳞片间变幻的七色光彩。
他甚至舍不得眨眼，直到眼睛干涩的泪水都流了出来，才仰头闭上眼，小小地休息了一下。
古尔曼发出善意的轻笑，楚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让您看笑话了……我是有点没出息。”
塞萨尔却是手足无措起来，因为它从楚源的反应上意识到，对方不是真的对自己失去视觉这件事情毫不在意。
恰恰相反的是，他非常在意，若非如此，也不会表现的如此失态，可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塞萨尔十分懊恼，情绪低落，只恨自己是一颗榆木脑袋，楚源却是轻轻抚摸着它的翅膀安慰它。
“这并非你的过错，不要为了本不属于你的事情强行负责。
“罪魁祸首是斯芬克斯，在那样的伟力面前，你无能为力，我不怪你。”
若要说楚源有什么优点，太大的没有，但从不自怨自艾，也不怨天尤人，更不将自身遭遇的痛苦迁怒他人大概得算一个，他和塞萨尔虽是一起遭遇的斯芬克斯，他失去了力量，失去了眼睛，后者却什么都没有失去，看上去很不公平，换一个人来可能已经心理失衡，觉得凭什么我付出了那么多，遭遇了那么多，你却可以逃过一劫？
但楚源不这么想，他从始至终都认定斯芬克斯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不会将自己的愤怒因为无能而迁怒到其他人的身上，他温柔安慰，“我甚至很庆幸，你活的好好地，没有遭遇任何的不测，也没有失去任何的东西。
“塞萨尔，你是在我的要求下，才陪我进入的魔渊，若是你真的受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
“我的良心才会备受谴责，若真如此，你让我如何面对伯莎，如何面对其他的狮鹫？”
塞萨尔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面，声音里竟带着哽咽，“不，不，我的朋友……你应该怪我的。
“我就像是古尔曼说的那样，是个白痴笨蛋，你在忍受这样巨大的痛苦，我竟然毫无察觉！”
“可是我就算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呢？”楚源轻声道。
“快乐被两个人分享，快乐会增加一倍，可痛苦被两个人分担，痛苦并不会减少。
“因为快乐是短暂的，如流星一样容易消逝的，多一个人看到流星，并不会给流星增加负担。
“可痛苦是持续存在的，如果解决不了痛苦的根源，多一个人知道，只不过是多一个人感受。
“塞萨尔，我的朋友，你可绝不像是旁人说的什么白痴笨蛋。
“你作为我的朋友存在本身，就已经带给我足够多的快乐啦！”
“呜呜呜呜……楚源，你真的是太好了。”塞萨尔大概这辈子都没听过谁和它说过这么掏心窝子的话。
竟是将自己的脑袋往楚源的肩膀上一放，就“呜呜呜呜”地哭了出来，像是个孩子一样。
楚源觉得好笑，他看向古尔曼，发现他竟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和塞萨尔，不由得升起几分尴尬。
“非常真挚的友谊，超乎想象的善良。”古尔曼点评，语气出人意料的温和。
当然，最后还是极致的嘴臭，“看来白痴笨蛋也有白痴笨蛋的好处。”
楚源黑线，哪怕他知道古尔曼嘴里的“白痴笨蛋”其实没有多少攻击的意味，还是忍不住道。
“古尔曼先生，请你不要攻击我的朋友啦，它已经够难过的了！”
谁知道，古尔曼还没说话呢，塞萨尔先开口呢，它哭的鼻涕都掉下来了，还在那儿替人说话道。
“古尔曼先生说的没错，我就是他口里的白痴笨蛋呜呜呜……”
楚源：“……”
等塞萨尔整理好情绪，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用自己的新眼睛贪婪地欣赏了世界色彩的楚源重新回到了那片以古尔曼为主的心灵空间。
他询问起了自己恢复视觉的原理，古尔曼却轻声笑道：“亚历克斯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楚源想起亚历克斯建议自己来找古尔曼时对他说的话——
“事实上，你的眼睛还在那儿，你并不是看不见了，你只是看见的东西太多。”
看见的东西太多……？这是什么鬼。
古尔曼看出楚源的疑惑，并未直接替他解答，反而询问道。
“在你失去视觉的那段时间里，你难道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吗？”
“倒也不是……”楚源很诚实地道，没有要在古尔曼面前撒谎的意思。
他向古尔曼描述了自己和塞萨尔离开魔渊与那只怪鸟擦肩而过的场景。
又详细叙述了自己是如何“看见”的亚历克斯。
古尔曼听了之后道：“是啊，连你自己都发现了，你不仅看见了，而且还看见的太多，不是吗？”
他又问楚源，“你知道在我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吗？”
楚源有了猜测，古尔曼不等他回答就大笑着说道，“是的，没错，就是你先前看到的那样。
“当然，我并不总用那个角度去看世界，大多数时候，我都会闭上眼睛，这样才能更好的欣赏世界。”
“可是为什么……”楚源非常不解。
“既然我并没有失去视觉，反而看见的更多，那斯芬克斯从我身上拿走的是什么？”
“祂当然什么也没有拿走！”古尔曼道，“祂只是让你以为你失去了而已！”
让你以为你失去了而已……这是什么意思？楚源疑惑地看向古尔曼。
“斯芬克斯是什么？是恐惧的化身，对祂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恐惧！
“除了恐惧，别的东西，都对它一无是处！
“为什么很难有人真正的欺骗斯芬克斯？
“因为当你见到斯芬克斯的那一刻，恐惧就已经在你心里发芽了。
“你坚信斯芬克斯会夺走你最重要的东西，之后不管你如何误导自己，催眠自己，将别的东西当做最重要的东西交出去，斯芬克斯都能够感受得到，那件东西对你来说不是最重要的，如果是物质上的东西，斯芬克斯的确有可能将其摧毁，但说实话，很少有谁最宝贵的东西，会真的是某样东西，大多数人心里最重要的，其实都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存在，比如说生命，比如说爱情，又比如说获取财富的能力……
“所以斯芬克斯只是察觉到了你的眼睛对你很重要，向你索要走了它，但你其实并未真正失去你的眼睛，只是你以为自己看不见了而已，事实上，你看见的比以往更多，更加的宽远深厚，你唯一需要做的，仅仅是学习，如何将眼睛闭上，这样你才能看见正常世界的表象。”
楚源反应过来，如果将现实世界比作是一款游戏，那么正常视觉，就是游戏里的UI和场景贴图，而他之前的金色视觉，大概就是多了一个高等的能量显示，而在他的眼睛被斯芬克斯给“夺走”以后，于是他干脆看见的就是游戏源代码了，之所以有时能看见有时看不见，主要还是因为他自己的读取系统不过关，渲染不到位，才会出现一会儿读取成功，一会儿又读取失败的情况。
太离谱了，离大谱了……这么说来，斯芬克斯岂不是死的很冤？
楚源突然反应过来，斯芬克斯大概根本不知道他的生存栏的存在，是他一口在心中咬死，对方就是直奔他的生存栏而来，至于斯芬克斯为什么会在他和塞萨尔之间，选择一直折磨他，其实看塞萨尔的表现就不难看出来，这是个生活的很糙的“大明白”，它能提供的恐惧，大概在斯芬克斯那里看来，也是下等品。
哪有他这个光是脑补就已经决定要和斯芬克斯决一死战的上等品来的美味。
真是……真是……楚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难怪他的超凡之力恢复的如此轻易，而且威力比先前更甚。
大概就是他失去视力后又恢复，看的比以往还要清晰是同一个原因。
这样一想，斯芬克斯竟然还是个好人啊，在极端的压力下，压榨出了楚源的潜力！
啊这……楚源心里难得的升起了几分愧疚，既然如此，就让我为你祷告一番吧。
阿门，忏悔完毕。
虽然只有一秒种，但楚源觉得自己非常虔诚。
将已经死无葬身之地的斯芬克斯抛到一旁不谈，楚源虚心地向古尔曼请教起了如何闭眼。
现在想来，他之前那个能够直接看到源代码的状态，虽然日常生活中挺不方便的，但要是真遇到诸如魔渊怪鸟那样的大boss，那个状态是真的香，不同于生存栏必须要造成伤害才会出现的血条，在那种独特的视觉下，楚源可是能一眼看穿对方的生理结构和关键弱点，比起靠着修脚皮磨血条还不知道打的有没有人家回的多，直接找到弱点发动致命一击那不香吗？
古尔曼并不吝啬。
他虽然嘴巴毒了一点，却是个很慷慨的老师。
就是骂的实在是难听。
“……我以为这里只有狮鹫一个白痴笨蛋，没想到你也和它不遑多让。”
“……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们俩的友谊为何会如此深刻了！”
“……难怪，我就说真正的聪明人，怎么会喜欢一个白痴笨蛋呢？”
老师别骂了，别骂了，孩子都要被骂哭了……
楚源被骂的快要自闭，倒是塞萨尔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样子搁哪儿加油。
“楚源，我相信你，你那么聪明，一定能做到的！
“你不要被他的声音干扰，他就是在胡说八道……
“加油，加油，加油！”
更像是个白痴笨蛋了呀大哥。
不过骂归骂，古尔曼的教学成果还是很有用的。
在楚源和他之间总有一个要先发疯之前，楚源的眼前一黑，总算是进入了那个他已经非常熟悉的视野。
也许是知道了这种视野的本质，楚源在放下那种“瞎了”的恐慌之后，反而真的有一种开眼看世界的感觉。
他左右张望，在他的视野当中，塞萨尔和古尔曼先后显露了出来，前者自不必多说，就是狮鹫的模样，只是能够明显的看到，从肌肉和骨骼分布来讲，它比亚历克斯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别说是打老头了，亚历克斯再年轻个五十岁，恐怕都不是现在的塞萨尔的对手，这头年轻狮鹫的脑子里虽然给人一种长满了肌肉的感觉，但它的浑身上下的肌肉也的确多到了不太需要长脑子的程度。
后者嘛……楚源看见了他的根。
那是一滩腐朽如同烂泥一样的根系。
楚源想到了大学时室友养的花，有时候水浇多了烂根的时候，就会是那样的场景。
软趴趴的，烂津津的，就像是被融化或者腐蚀了一样。
“盯着别人的下半身看可不算礼貌。”
古尔曼冷冷的声音响起，楚源不太好意思地抬起了头。
“我只是……”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古尔曼就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他打了个一哈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并问了吧，我已经困了。”
楚源抓紧时间提出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想问古尔曼知不知道，为什么处在这个视角下，自己可以通过点燃篝火的方式，看到正常的世界，古尔曼诧异地看他，然后古怪地开口道：“这个问题，你不应该来问我，应该问问自己。”
问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