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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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以并不急促的频率接连响起，当苏恩将事先准备好的三十五发子弹全数射空后，时间已来到了当日的下午四点五十分。
望着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的地下靶场，查尔斯警员用力咀嚼着口中的蒜瓣，直到苏恩用放置在一旁的清理道具娴熟的将配枪擦拭完毕，他才揉了揉粗糙的乱发开口说道。
“那帮暗月邪教的疯子们应该已经收到成员被逮捕的消息了。”
“但想要再度对你策划一起谋杀，不论是从人员调度方面，还是制定计划方面，都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我猜测，至少今天他们不会再对你出手。”
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查尔斯显然没有什么底气，毕竟十五年前的暗月邪教所策划的每一起谋杀，都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然而就在今天，让那个年代的人堪称闻风丧胆的暗月邪教，竟偏偏在袭击苏恩的过程中出了差错。
这件事本身便足够匪夷所思。
“查尔斯前辈，你认为那组织今天对我进行谋杀的计划制定的怎么样？”
苏恩吹了吹手中左轮手枪的枪膛，弥漫着蒜味的气息从他口中溢出，等残存在枪口处的些许焦痕被完全擦拭干净，他将那枪的保险小心扣好，并将其放入了腰间的枪套当中。
“那个刺杀？哼……简陋的像是个小孩子的把戏。”
的确，且不说图书馆作为一处公共场所，来往行人会否刚好目睹谋杀现场，就算苏恩真的不幸在这起刺杀中身陨，那几名负责刺杀的刺客也很难从容脱身。
而他们被抓获的代价，是其背后组织，那个神秘的暗月邪教信息遭到一定程度的泄露……这对任何一异端的隐秘组织而言，都是不可小觑的损失。
“是的，我也这么想。”
回应似的点了点头，苏恩转而望向查尔斯警员再度开口。
“所以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十五年前风头正盛的暗月邪教组织，随着时间推移，在今天已不再具备当年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刺杀手段。”
“又或者对我进行的刺杀，只是一位曾经属于那组织的成员，借用暗月邪教的名义所进行的私人报复？”
在听到麦伦署长与查尔斯警员于图书馆内所讲述的事情后，苏恩便开始思考有关今天被刺杀的种种细节。
他没有因暗月邪教在十五年前的声势太过紧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段猜测。
地下靶场的光线并不昏暗，恰恰相反，为了让人在练习射击时保持良好视线，这里相较于开阔明朗的地上也差不了多少。
借着光亮，苏恩把那张写有自己名字的信笺取出摊开，用秀美笔迹书写的话语立刻呈现在二人眼前。
“我不清楚十五年前那些惨遭杀害的人究竟因何缘故得罪了暗月邪教，可这么多人的死亡一定有所原因。”
“既然他们称呼自己的信仰为暗月圣母……与曙光圣父针锋相对，我认为，不妨从宗教角度入手，找寻这组织的成立究竟有何目的。”
苏恩并非没有尝试过从那三名被指派来刺杀他的邪教徒口中撬取信息。
只不过那三人的反应属实让人失望，他们除了不断重复对暗月圣母的种种尊敬与信仰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苏恩的死期将至。
这也是为何麦伦署长要将那三人暂时性关押，而非直接进行二度审讯的原因。
借由查尔斯警员的话来解释，那便是：“对这种硬骨头，不让他们先饿上三天，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用指节敲打了两下地下靶场的铁门，查尔斯先示意苏恩从此地离开，随后嘟哝着说道。
“你现在说的话，早在十五年前，麦伦也曾和我说过。”
苏恩闻言一怔。
等到两人自地下靶场走出，沐浴着已向着西方渐落的日光，查尔斯的声音又一次从旁传来。
“你对王国现如今的宗教信仰，有什么了解？”
“王国信仰？”
思绪回调，自原主留存不多的记忆与近两日从历史书中获悉的知识，苏恩很快检索到了些许信息。
不过那并非直接与当下的曙光圣教相关，而是径直追溯到了近一百八十年前，有关奥古斯都三世的些许过往。
“我剑光所指，纵是神明，亦要退避。”
这是记录在史书中的原话。
也是奥古斯都三世正式向旧日神教宣战之前所说的话。
然后……他只用了三天，便将原本于大陆上有扎实根基的旧日神教据点全数摧毁！
自此之后，整个大陆便陷入了一段信仰缺失的状态。
除去些许土着居民与文化程度不高的个别区域尚有地方民俗留存外，原本信仰旧日之神的庞大信众则纷纷背离了那位神明，他们甚至还在私底下捏造了各类圣典，意图依照自己的意愿创造本不存在的新神。
当然，当奥古斯都王国覆灭，原本偏安一隅的瓦伦泽尔王国取代了对方的地位后，初代瓦伦泽尔王为了巩固统治，吸纳了有关旧日之神圣典之中的部分记载，继而成立了延续至今的曙光教派，立曙光圣父为正神。
而从此以后，任何除曙光圣父外的其余信仰，皆会被当做异端与邪教论处。
对于这段真实存在于历史的神权交替，苏恩获悉之初只感觉异常荒谬。
新神曙光圣父的出现仅有百余年历史，只要对历史稍有考证便能发现，这位所谓的伟大存在，仅是被有意捏造而出的虚构人物。
也就是说，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愚信所谓的神明。
然而事实往往出人预料。
如今的瓦伦泽尔王国境内的民众，竟有超过七成都是虔诚的曙光圣教教徒。
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而这数字充分说明了瓦伦泽尔历代帝王的愚民政策有多成功，也间接证明了一件事。
人们需要信仰，至于那信仰所指向的神明究竟是谁……
却一点也不重要。
“嗯，看来你的历史学的还不错。”
当苏恩将自己所知晓的那部分圣教过往讲述而出后，他理所应当得到了查尔斯的夸赞——略带嘲讽的夸赞。
似乎离开了地下靶场后，这位刚刚被任命为苏恩直属教员的查尔斯警员便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
迎着苏恩疑惑的目光，查尔斯轻哼一声再度开口。
“你知道在一些王国贵族的口中，是如何称谓那位‘至高无上’的神明的吗？”
这着实触及到了苏恩的知识盲区。
他这两天着重恶补的仅有奥古斯都王国的几段历史，对于曙光圣教的认知，除去其诞生的原因外别无他物。
晚风轻拂，当时间抵至傍晚五点整时，距离二人相隔数条街道的塔楼适时发出悠远清澈的钟鸣。
查尔斯茂密的胡须被咧嘴一笑的动作牵扯，这让他与大自然中的棕熊更多了几分相似。
“他们说神明……只是条服务于帝国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