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蓑笠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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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缓一口气,凌逍再次闭上了双眼,他似是在回味,回味着口腔之中残存的甘甜。
然而,现实似乎并没有留给凌逍太多的时间去品味。
就在凌逍品味的功夫,只听“砰”的一声,驿站的大门被蛮横地踹开。在这沉寂的驿站里,这一幕就像一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溅起层层涟漪。凌逍如梦初醒,极度不情愿地张开了双眼。
顺着门口望去,门外出现一个高大的黑影。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那黑影之上。黑影向驿站内缓缓移动,驿站的地板随之颤抖。
待那黑影走得更近,人们方才看清那人的尊容:那是一个魁梧的壮汉,长了一幅穷凶极恶的嘴脸,皮肤古铜色,面目狰狞,在那人的左眼角下方,有一条近一指长的刀疤。在那人的背后,是近大半个人高的巨剑,巨剑虽钝,但谁若是硬生生挨下这一剑,就算不被砸成肉泥,骨头也得断上好几根。
汉子选择大圆桌就坐,待他入座,便是大声吆喝道:
“小二!”
汉子的声音粗犷而响亮,生怕别人听不见一般。
“来了来了!”
这一声刚落,小二便是从厨房内窜了出来,只见他急匆匆地凑到壮汉身旁,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
“不知客官想吃些什么?”
“内个,我要一壶陈年花雕,顺便再给我挑点儿好的下酒菜。”
闻言,小二只得摇头赔笑道:
“客官,实在对不住!小店纰漏,并没有你口中的花雕。”
闻言,那汉子大怒。
“连个花雕都拿不出,信不信老子砸了你的店。”
小二脸已吓得苍白。
这时候,江若雨忽然面带微笑走了过来。
“这位兄弟,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又何必跟一个小二过不去呢?”
听到这话,壮汉心里很恼火,却又一时想不到措辞。
“哼!”
江若雨挥了挥手,示意道:
“你先下去吧!如果有需要,我会叫你!”
小二点了点头,讪讪离去。
突然,一阵疾风将驿站大门吹开,犀利的冷风吹得凌逍身子骨有些发麻。
二人不约而同地朝大门的方向望去。
只可惜,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再次掉转过头,二人愣住了。因为他们忽然发现,在大圆桌旁,汉子的对面,竟多出一位戴着斗笠的老翁。
宽大的斗笠恰好遮住老翁的尊容,只留出一簇雪白的胡须。老翁指间拈着一片绿叶,正望着绿叶出神。
江若雨有些发蒙。
“他是什么时候...”
方桌余下三人小声嘀咕道:
“这,该不会是那个家伙吧...”
狐疑地望着那老者,冰姝月喃喃道:
“蓑笠翁?他来做什么?”
凌逍倒了一碗酒,轻轻抿了一口,嘴角渐渐上扬。
“嗯,总算来个像样的家伙,这下有好戏看了!”
瘦削老者向江若雨招了招手,示意他回避。
江若雨识趣地离开了。
见江若雨离开,那负剑汉子更加恼火。
好在,有蓑笠翁。
他认为这个不知来路的老头或许是个很不错的出气筒。
于是汉子走近蓑笠翁,毫不客气道:
“老头,你谁啊?”
蓑笠翁慢条斯理道:
“一个不需要你了解太多的无名小卒。”
闻言,那汉子轻蔑地瞥了一眼蓑笠翁,冷冷道:
“无名小卒?呵!你这无名小卒胆子倒是不小,连老子的位置你都敢坐?”
蓑笠翁狐疑道:
“你的位置?”
汉子道:
“没错!”
蓑笠翁又道:
“怎么,这个位置你买下了?”
汉子冷冷道:
“你的话倒是很密,告诉你,这里已经被老子坐过了,所以它是老子的!”
蓑笠翁反问道:
“谁先坐下就是谁的?”
汉子蛮横道:
“那当然了!”
蓑笠翁道:
“如此说来,有朝一日你娶了个妓女,若是这个女人已被我用过,难不成她就是我的了?”
闻言,汉子勃然大怒。
“你找死!”
说完,汉子将巨剑自背部抽出,自蓑笠翁头顶重重砍下。
就在汉子挥剑的当个,蓑笠翁静坐原处,纹丝不动。
这一剑即将抵达蓑笠翁斗笠,汉子举剑的手忽然悬停。
也正是这一刻,蓑笠翁手中的绿叶不见了。
汉子的脖颈多出一道窄窄的割痕,割痕的边缘还渗着血。
负剑汉子倒地,大量的鲜血便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不间断地从伤口涌出,地面被鲜血打湿。
绿叶再次回到蓑笠翁手中,却多出一道鲜红的痕迹。
血痕!
这是何等的恐怖!
方桌四人倒吸一口凉气。
突然,一个无比空灵的声音在驿站中蔓延开来。
“美酒醉人幻梦里,几轮盛事空自知?天道如斯且为大,一剑荡尽一念天,好酒好酒!”
这一声刚落,又有一人对曰:
“吾辈负命求良缘,良缘腐朽成祸患。祸患之根若不除,留得患种祸人间。蓑笠翁,别来无恙啊!”
说话的正是那静坐在角落的二人!
说完,二人纷纷抬起头来,方桌四人便迫不及待地一睹这二人的尊容。在那两个人之中,其中一个年轻人眉清目秀,形貌迤逦,按照现代人的说法,那简直是个活生生的小白脸。
这个年轻人叫白未含。
另外一个人则是与白威寒形成了两个极端,鼻子宽大而粗厚,竟还朝外翻着,简直跟猪鼻子一般。他的皮肤是漆黑的古铜色,虽说他的年纪跟白威寒相仿,却完全看不出年轻人的模样。
这个年轻人名字是毛玉凤。
见状,瘦削老者小声嘀咕道:
“这两个家伙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其余三人默默点头。
蓑笠翁冷哼一声,道:
“是你们?狗鼻子倒是很灵!”
白未含道:
“不是我们鼻子灵,而是你这坨狗屎太臭!”
毛玉凤道:
“可不是么!那简直臭得呛眼,隔着十里都能闻着味儿呢!”
蓑笠翁冷冷道:
“狗改不了吃屎,这话倒是应景!”
白未含冷冷道:
“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毛玉凤道:
“小白,不必跟他废话,我们直接上!”
毛玉凤话音刚落,白未含缓缓将腰间佩剑抽出。
“半步之内,一剑封喉,血溅当场!”
白未含的剑已先于他的声音刺出!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那简直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剑锋映着寒光,就好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竟如此耀眼!
只可惜,他的对手是蓑笠翁。
在剑锋抵达的一刻,蓑笠翁霍然抬手,仅用两根手指顺着剑锋那么一夹,剑便牢牢固定在蓑笠翁指间。无论白未含怎样用力都拔不出,无奈之下,他只得放弃佩剑。
毛玉凤冷笑道:
“惊神指,果然名不虚传!”
蓑笠翁淡淡道:
“过奖!”
说完,蓑笠翁握着剑柄,右手两指夹住剑壁,只听“当”的一声,清脆而响亮,精钢制成的剑竟被蓑笠翁用两根手指硬生生截断!
“这样的剑,也杀得了人么?”
这话是蓑笠翁说的。
“杀人看的不是剑,而是人。”
凌逍心里这么想着,可他并没有说出来。
在这危机四伏的驿站里,他不想让自己太过显眼。
毛玉凤轻叹一声,道:
“看来方才就算换做是我出手,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蓑笠翁将断剑一丢,冷冷道:
“你知道就好。”
毛玉凤又道:
“只可惜我等是不会蠢到与你单打独斗的。”
轻哼一声,蓑笠翁满脸不屑,道:
“就凭这样的剑法,十个人加起来也是一样的。”
毛玉凤道:
“不,不一样的。”
蓑笠翁狐疑道:
“哦?哪里不一样?”
毛玉凤道:
“哪里都不一样的。”
蓑笠翁道:
“哪里都不一样?”
毛玉凤微微点头,却忽然改口道:
“普天之下人有万千,我们俩却能走到一块,难道只是因为缘分么?”
蓑笠翁冷笑道:
“哼,臭味相投罢了!”
毛玉凤接着道:
“之所以我们二人走到一块,只因我们的剑法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所以,我们可以相互成为彼此的影子,从而裨补阙漏,有所广益。”
蓑笠翁道:
“双剑合璧?”
闻言,白未含冷笑。
“白毛浮绿水!”
毛玉凤亦然。
“红掌拨清波!小白,准备好了吗?”
白未含道:
“可是猪哥,我的剑断了,你确定没问题吗?”
毛玉凤正色道:
“断剑重铸之日,勇士归来之时,虽然你的剑断了,但那不要紧。因为,我还有新的!”
说完,毛玉凤从袖口掏出一把新的佩剑,并抛给白未含。
“小白,接着!”
接过佩剑,白未含笑道:
“猪哥,果然还是你想得周到!”
说完,白未含将新佩剑抽出,并直立于身前。
毛玉凤道:
“小白,现在准备好了吗?”
白未含冷笑道:
“时刻准备着!”
毛玉凤手握剑鞘,但见其面目一沉,佩剑竟从剑鞘内弹射而出,至一人高度后佩剑又缓缓下落,直至剑身悬垂在毛玉凤面前,方才停止移动。
白未含张开双眼,并大喝一声:
“咏鹅剑法第一式,神鹅在天!”
一声落下,毛玉凤面前的剑竟是泛起青白色的光!
白未含的指肚缓缓游动在剑壁之上,手指划落之际,他的佩剑亦是闪起一道青白色的光。
兴起的剑意犹如秋风肃杀,充满驿站的每一处角落,一股沉重的窒息感扑面而来,方桌四人已感到呼吸困难。
瘦削老者道:
“好强大的剑气!”
江若雨微笑道:
“高手过招,果真不同凡响!”
瘦弱少年道:
“老爷子你快看,那两个家伙好像根本就没受到什么影响!”
背负双刀的壮汉道:
“对啊,那两个家伙似乎也很沉得住气,这么久了都不见他们有什么动作,莫非他们也是隐藏的高手?”
他俩指的当然是凌逍和蒙着面的冰姝月。
瘦削老者道:
“他们两个看起来也不像什么省油的灯,哎!这一战,希望渺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