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妈家住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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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空出现的邻居，凭空消失的死者，漆黑的阴影怪物。
日常的秩序正在被一点点蚕食，可方知夏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前方的道路犹如大雾笼罩般模糊不清。
既然无法解决问题，那就先吃好饭睡好觉。
沿着既定的路线，方知夏带着咕咕蛋一路走向轻轨站。
这次没有谁再钻到货检带里去了，因为白鸽一路被方知夏提在手里，正表现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扭着头揣着手。
等上了车厢，总算解放出来的咕咕蛋爬到方知夏的头上蹦蹦跳跳，还踩了两脚泄气。
然后就被方知夏一下薅到怀里，惨遭大手蹂躏羞辱，可爱的小脸蛋被肆意地搓圆搓扁。
眼看着咕咕蛋已经气愤地想要咬人，一脸满足的方知夏才算放开它。
“哼——！”咕咕蛋的嘴撅得老高，让人感觉可以在上面挂上两瓶矿泉水。
方知夏也不安慰，安静地靠着椅背，从身前的书包里抽出一本书，翻到书签的位置，沉浸在小世界中。
咕咕蛋等了好久都没看见方知夏过来安慰自己，不禁有些泄气，于是扭扭捏捏地凑过来，用手指一下下地戳方知夏的裤腿。
“呐——”咕咕蛋问道，“你妈家住在什么地方呀，还要多久才到啊？”
方知夏放下书回应道：“我妈住在歌乐山。”
咕咕蛋咬了咬指头说：“歌乐山离这里远嘛？”
“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吧。”
“哦。”
无聊的咕咕蛋爬上方知夏的腿，从书包里拿出平板，三四下就解锁了。
“呐呐呐，具体在歌乐山的哪里呀？”咕咕蛋打开地图，指着平板对方知夏问道。
“在本市第一精神病医院。”
“唔......”不一会儿，咕咕蛋就皱起了眉头，对着方知夏问道，“可网上说，第一精神病医院在00年就合并了呀？”
“你妈家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精神病医院......合并......歌乐山......我妈叫我回家......我妈是谁？
我不是一直一个人居住的吗，我怎么不记得父母长什么样子，不对，我明明应该有父母的，他们叫什么名字来着，叫什么名字......不对不对，我根本不记得我妈是谁，那又是谁叫我回家的呢？
方知夏想到这，急忙掏出手机查看通话记录。
最近的一条通话是在今天早上，通话人的名称是——
“春野小熊”。
除此之外，今天没有任何人跟他打过电话。
骤然间，刺骨的寒意攀附上方知夏的脊椎，一股莫大的恐慌充斥在心头，叫人发寒。
尽力压下心中的种种猜想，方知夏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一直等到下一站开门，然后起身抱起白鸽离开车厢。
就在这时，刺耳的铃声骤然响起。
方知夏仿佛聋了一样，充耳不闻，只是背着书包快步向出口走去。
然后电话自行接通了。
妈妈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往回走干嘛，不是说好了今天你回家住几天吗，你爹正在准备给你来顿丰盛晚饭呢。”
方知夏不听不闻，只管埋头往出口冲。
“你为什么不回家？”一位路人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你为什么不回家？”车站内的广播接通了电话。
“你，为什么，不回家！”身旁的一位路人扭头对着方知夏问道。
“你，为，什，么，不，回，家！”无数的路人扭头向方知夏咆哮道。
眼看身边的路人全都要冲上来，方知夏一把拽出蜷缩在怀里正瑟瑟发抖的咕咕蛋，语气快速地说：“赶紧，传送！”
闻言，差点抖成筛糠的咕咕蛋连眼泪都来不及擦，颤颤巍巍地将双手交附于身前，光芒自虚无中绽放而出，夺走人一瞬时的目光，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已是空无一人。
当方知夏被白光包裹之后，感觉自己像被人丢进滚筒洗衣机里一样，脑子跟着内脏一块翻滚，等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后，立刻跪倒着干呕。
缓了一会后，方知夏才抬起头，原来自己已经回到小区门口。
“没事吧，知夏？”
面对着蹲在一旁正关切地望着自己的咕咕蛋，方知夏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然后慢慢直起身来。
无视周围路人的异样眼光，方知夏往家的方向走去。
上了电梯，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哟，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快去洗手，你爸今天给你做了好吃的。”一推门，就看见老妈正坐在沙发上，笑着对方知夏招呼。
老爸也从厨房里走出来，用围裙擦干净手上的水渍，也笑着对方知夏招呼道，“赶紧把书包放了，来尝尝我今晚的手艺，我特意买了你最喜欢的鱿鱼和基围虾。”
方知夏将书包扔到沙发上，洗完手后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拿起筷子，微笑地望着大家。
真好，真好啊。
很久没有和父母一起聚过了，很久没有尝过老爸做的菜了，很久没有跟老妈聊过天了。
久到方知夏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最近一次和他们见面是多久之前。
真好，真好啊。
哪怕是虚假的，也不想离开这美好的梦境啊。
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吧，别浪费了这顿丰盛的晚宴，别辜负了父母的关心和爱意，就让我在这甜蜜之梦中，再酣睡一会儿吧。
但方知夏隐隐约约间，好像听见有人在呼唤他。
“......知夏......方知夏......”
那声音变得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近。
“......快醒醒......梦境中......死亡......”
好像有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在方知夏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一阵刺骨寒意从方知夏的右手背传来，隐约可以看见模糊的冰蓝色三叶草图案正微微发亮。
意识逐渐清晰，理智开始回归高地，方知夏在深海中拼命向上游去，终于触碰到水面。
然后，就睁开了眼。
咕咕蛋的形象与白发魔女的形象重叠在眼中，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话。
“快逃！”
“离这栋楼越远越好！”
眼前的房间变得异常陌生，白墙面上生长出密密麻麻的漆黑的根脉，它们在屋内肆意地延伸、漫延、吮吸，原本坚硬的地板却变得凹凸不平，像心脏一样在不断地起伏，周围的阴暗角落里，黏稠、恶心、发臭的液体状怪物正不停地蠕动过来。
窗外，看不见一丝灯火，世界仿佛被永夜所笼罩，散发出死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