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暗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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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计了。
方知夏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片阴暗的森林，相比于白天的饥肠辘辘的恶犬和满地都是的毒蘑菇，黑夜里的小屋反而会更令人心生畏惧。
无光。阴暗。静谧。
似乎整栋大楼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得赶紧逃离这栋可怕的大楼，方知夏想到这，立即起身，压低脚步声快步躲过蠕行怪物群的封锁，朝大门走去。
门没有关，正斜斜地敞开，方知夏贴住墙，右手缓缓推门，将大门压死在墙上。
很好，没有谁躲在门后面。
门外的走廊漆黑一片，低头看不清地板的花纹，稍远处的窗户与黑夜融为一体。
在这种时候，乘电梯下楼是大忌，大概率会尸骨无存。
方知夏径直走进黑暗重重的左侧楼梯，准备独身一人下楼。
不清楚自己刚醒来的时候所看见的究竟是实体还是幻影，等方知夏回过神来，眼前已是空无人影。
即使再如何狡辩，方知夏都希望现在能看见咕咕蛋那蠢萌而可爱的神态，能听见魔女那平静凛冽的声音。
可现在，只有黑暗和寂静常伴左右。
方知夏扶着墙，小心翼翼地沿着狭窄台阶一步步走下，原本就不太方便的下楼，如今更是显得如履薄冰。
如果是胆小的人，哪怕是在白天走楼道，当他走到狭窄的转角处时，也不免会有些心里打鼓。
更何况是在伸手不见五指且危机四伏的当下，每当方知夏路过一个转角处，就能感觉到右侧门缝中透出来的丝丝寒意，而左手边被墙壁所遮住的下行道路则犹如一个深邃的长洞，让人有些担心会在拐角的时候撞见不好的东西。
方知夏集中注意力，放缓呼吸，用脚尖轻点地面，竖起耳朵细听，保持匀速往楼下走。
或许是眼睛逐渐适应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方知夏慢慢地可以依稀看见周围的景物。
走到一半的时候，方知夏突然停在了台阶上，屏息凝神，一点响动也不敢发出。
细听，淅淅索索，拐角处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
听到这，方知夏瞬间脸色一白，立刻头也不回地转身朝上面的楼道口跑去，连发出响动都顾不上。
果然，拐角处的东西立马随之加速，同时发出极其怪异的鸣响，似乎夹杂着偷袭失败的愤怒。
推开消防门后顺手将其带上，方知夏只来得及用余光扫一眼——坚硬的鳞甲，舞动着的触须，一圈圈的黑色花纹，密密麻麻的步足和可怕的腭牙，还有那硕大的体型。
大概是一只巨型蜈蚣。
容不得多加思索，方知夏连忙跑进另一侧的楼道口，继续逃离这栋诡异而黑暗的大楼。
走着走着，方知夏忽然觉得这一侧的楼道有些不同的地方。
不知为何，空气中原本弥漫的浓郁黑暗却在此时渐渐消散开，视野变得愈发清晰明亮，而周围的景物也不再是那么的阴森恐怖。
原本坚硬的台阶变得更加柔和，踩在上面的触感就好像是云朵般飘逸，单调惨白的墙壁上盛开出绚丽的花朵，芳香扑鼻。
整个楼道都显得温馨而又美好。
但方知夏并没有沉溺于此，因为他才刚刚从梦境中醒来。
他明明顺着台阶往下走，却感觉自己是在向上攀爬；明明下楼的路只有一条道，可在他眼中却划分出左中右三条道路，而且每一条道路还在不断地分裂繁殖。
渐渐地，方知夏开始分不清自己该如何逃离这里。
无奈之下，他沿着中间的路往前走，走了好久好久，却依然看不见出口何在。
行至又一个拐角处时，他看见之前跳楼自杀的死者正好端端地笑着朝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方知夏，这几天有想过我吗？”
她的脸上浮现出浮世绘般的精致色彩。
继续往下走。
方知夏遇见了行色匆匆的西装男，对方一脸焦急地向他询问。
“不好意思，实在打扰了，请问你有看见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女子吗？”男人用手比着自己胸口处的高度说道，“她大概有这么高的样子。”
方知夏面无表情地离开，身后传来男人隐隐约约的低喃声。
“不可能......不可能啊，我记得我明明将她......为什么还会有人看见她，她为什么还活着？”
“没关系......没关系的，等我再找到她，然后......再一次地......”
“嘻嘻嘻，哈哈哈......”
又走了一会儿，方知夏踏上泥泞的小路，脚底粘上了黏稠的污水。
身着制服的秦警官正笔直地站立在路旁。
“别害怕，跟我走这边，我知道出口在哪儿。”秦警官指着一条通往远处村庄的道路说。
在那条路的尽头，有袅袅炊烟升起，烟雾渐渐消散在空中，好似被吞食干净。
依旧置若罔闻，方知夏继续前行。
身后传来秦警官那愤怒的声音。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你！不要后悔......”
水好像越来越深了，逐渐地漫过人的膝盖，方知夏感觉自己像是行走在沼泽之中，在艰难地挣扎着。
他突然听见前面有微弱的求救声。
“来，来人啊，救救我，救救我啊......”
走近了些，看见沼泽中几乎快要被埋没的胖大妈，她只剩下颗脏兮兮的可怜的脑袋还露在外面。
一看见有人过来，胖大妈顿时有些喜出望外，她转过目光向着方知夏呼喊。
“哎，小伙子，来帮帮大妈啊，过来拉我一把。”
方知夏见此，停住了脚步。
胖大妈觉得自己的呼救奏效了，于是高兴起来。
“感谢你啊，小伙子，大妈出来之后会报答你的......”
结果，方知夏只是绕行开来，避过她，冷漠地往前走。
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你这个没有礼貌的，不懂得尊老爱幼的，卑劣的年轻人！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你等着......”
身后随之传来搅动池水般的声音，就好像有一条长蛇在水里游动。
感觉到事情有些异常，方知夏回头一看，竟发现一只长着人头的巨型蜈蚣正从沼泽里爬出身来。
“我不会放过你的！”
从咆哮着的人脸上依稀可以看出胖大妈的样貌，只是与之前相比太过狰狞，巨大而锋利的腭牙从下巴之下探出，滴落着无色透明的黏稠的毒液。
救生的意识迅速传达至神经中枢，肾上腺素开始急速分泌，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着。
方知夏什么都来不及想，立刻转身往前方跑去。
身后的人头怪物张扬着嘶吼着，越追越近。
眼看就要被追上，方知夏突然发现右侧凭空出现一节小断崖，来不及多想，他顺势往下一跃。
奇异的是，他并没有在崖底被摔得满头是血、浑身骨折，快要落地的时候，一股温柔的力量轻盈地托举住了他，让他得以平缓落地。
抬头一看，人头怪物正如履平地地爬下来，方知夏正要拔腿就跑之时。
手机自行接通了电话，温柔的女声出现在耳畔。
“相信我，闭上眼，往前走。”
是“春野小熊”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能使人理所当然地信服。
方知夏相信了她，闭上眼，在黑暗中前行。
即便头顶的刺耳尖啸离他越来越近。
“然后，你就能看见光了。”
是的，黑暗中突然冒出一点微弱的光芒，方知夏越是前行，这点光芒就越是明亮。
继续坚定不移的闭眼前行，哪怕后背已经传来触须的触感。
然后，方知夏走进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