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夏日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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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清晨的半山平台凉爽清新，偶尔三五成群的鸟儿在山谷间飞过，伴着阵阵清脆的啼鸣声落在高高低低的树枝上，和着风吹过枝叶的婆娑声，宛若轻灵飘逸的山谷奏鸣曲。左小棠枕着胳膊平躺在高台上，伸直的双腿交叉在一起，搭在上面的脚伴着鸟儿起伏叫声悠然地摆动着。灰蓝色的真丝纱裙从高台垂下，一直垂到地面，微风透过裙子前后片的开叉轻轻吹起裙角，在半空中轻舞飞扬。高台背后围种着一排珍珠梅，翠绿的叶子间已经开满了一串一串的白色花朵，层叠错落的相互交错着，含苞待放的如珍珠般明亮璀璨，恣情怒放的如雪花般晶莹剔透，米黄色的花蕊趁机吐露出来，毛茸茸的柔化了花朵的分明，远远地望去好似一团团的白雾迷离在山间。密密麻麻的花朵压弯了纤细的枝条，一直垂到左小棠的身上。阳光透过轻盈的花瓣洒在她的脸庞，微风裹着泥土与草木混合的清香吹拂着她的发丝，她翘起的鼻尖被阳光勾勒得光洁通透，被风吹动的花枝不时拍打着她的鼻尖玩耍。她半眯着眼睛，光线在花的迷雾间折射出梦幻的光彩，就好像她时常遭遇的梦境。在一个空阔的异彩纷呈的光空间里，她无休止的追寻着什么。左小棠曾一度以为自己一定是有什么超能力，或者有一些神秘的远古记忆遗留在她身上被传承下来，直到和郝铭佑在教室的初见，她才恍惚明白似乎她的那片光是郝铭佑。
正在左小棠享受阳光的时候，郝铭佑跑到了平台，远远地他便望见一个仙气飘飘的佳人躺卧在迷人眼的乱花丛间，烟雾迷蒙、轻纱漫舞，好似坠入行云流水、余音袅袅的仙境。他慢下脚步，陶醉在这人间美好之中。待走到左小棠身边，他没有言语，悄悄地与小棠头对头躺在另一侧，感受着同一份的美好。
“早啊。”左小棠并没有睁开眼，她早早地便感受到了郝铭佑的气息在不断向她靠近，然后是抬腿、屈身，慢慢地停靠在她的头顶上方，一点一点来到了她的世界。
“舒服啊。”郝铭佑伸了个懒腰，抬起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小棠的卷发，“你挺会享受，不叫我一起。”
“你这不是来了。”左小棠仍然没有睁开眼，她流光溢彩的世界里，又增加了郝铭佑的温度，美丽又温存，她不愿意睁开眼，放跑这份如痴如梦。
“你在这想什么呢？”
“想……期末作业。”
“说说。”
郝铭佑继续着他的爱抚，左小棠抓住他的双手按在自己脸上，略带撒娇的语气哼唧着：“主题是‘传奇’，要做一个系列的海报。我想呢，我们班不是就我一个中国人嘛，我有文化优势啊。我想做一个东方传奇的现代表达，要那种前锋的画面里带着东方的空灵。”
“这不想的挺好的。”
“嗯，还停留在动嘴阶段。”
左小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抽尽了她的脸庞与郝铭佑手掌之间的空气，郝铭佑的掌心紧紧地贴在小棠柔软的皮肤上。郝铭佑的心一下子被狠狠地揪起来，他每一根神经都开始活跃，每一根血管都开始沸腾，他感觉脑袋里充进来了滚烫的热血，他思维也在不断地跳跃，跳跃在左小棠的美丽动人与关于传奇的想象中。
“我想用西游记的故事，老外最容易理解，又有故事的张力，又有奇幻的色彩……”
“但是画面要干净的那种，简洁大气，不要师徒的形象，要意象……”
“就五张海报，不要多，一人一张，再来个组合……”
左小棠越说越兴奋，她翻过身趴在高台上，双手支着下巴滔滔不绝的说着，眼睛里闪动着思维跳动带来的光芒。郝铭佑也随之趴过来，欣赏着花丛下左小棠清丽明艳的面容，捕捉着她眼睛的光芒，追随这光芒转动着自己的想象。郝铭佑与左小棠面对面离得太近了，他们脑海里的世界似乎不断地不断地交融在了一起，变得更加的广袤辽远、更加的缤纷迷人。
“你看我这样可还行？”郝铭佑突然从高台上跳下来，盘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抬起手倒弯到头顶，扮了个“悟空”扭来扭去给小棠看。
左小棠看着郝铭佑滑稽的样子，一边抹着笑出的眼泪，一边干脆地拍了下手说：“五个素材，山上透着金色阳光的杉树林，天上的云，延绵的群山，海边翻腾的浪花，逆光飘动的红纱，完美！”
“那个海浪我们这样拍，把镜头贴在沙滩上，再降低快门速度，我们要那种又有动感、又迷蒙的效果……”郝铭佑也跟着激动起来。
“你快去拿相机啊！”左小棠拍了一下郝铭佑肩膀。
“你呢？”
“我在这儿等你，有一台相机就够了，我再躺这儿构思构思。”左小棠狡黠地一笑，又一屁股坐回到高台上，“你迅速！我们一会儿先上山，争取今天拍完。”
郝铭佑得令后一路小跑消失在下山的路上，左小棠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总能让他开开心心地替她卖命。对，郝铭佑就是这样开开心心、满腔热情的奔跑着。左小棠在山上等了一些时候，郝铭佑才一手抱着相机，一肩扛着把铁锨跑回来。
“你绕哪去了，还弄把铁锨。”左小棠娇嗔地责怪郝铭佑。
“我去花房借的，说好了晚上还要还回去呢。”郝铭佑得意之情跃然脸上，“我回去路上想了，咱们在沙滩挖个坑，我跳进去拍。”
“你扛着铁锨，谁让你进地铁？”
“哎呀，又不远，就两站咱两走过去。”郝铭佑说着拽起左小棠的衣袖往山上走，“咱们现拍山上。”
在这个季节，山上的杉树林苍翠而茂盛，高耸的树冠在高空中连成了一片，走在里面最是凉爽的，也是树下过于阴森的原因。阳光透过偶然的缝隙照射进来，犹如一道道划破阴郁的金光，映照在树干苍劲的沟壑上面，使得树干挺拔得更加分明。阳光与树影构成了一个生动的世界，这里宛如金色与黑色交织的迷阵。郝铭佑在迷阵中时而穿梭跳跃，时而抓耳挠腮，时而翘首眺望，时而腾云驾雾……左小棠把相机抵在一个树干上，调低快门速度，不断地记录着眼前这个想要走出迷阵、冲破牢笼的“猴子”。左小棠在取景窗后看着小小的世界里小小的郝铭佑，忽然感受到了郝铭佑给她拍照时的心情。此时此刻，在如此聚焦的方形小空间里，她的眼里只有他，那个披荆斩棘带光而来的“悟空”，她心中无与伦比的盖世英雄。多年后她的办公桌上也摆着这样一只猴子，脚踩七彩祥云，手舞金箍棒，一脸的玩世不恭，为她驱走所有的不愉快，为了她心中的自由天地遮风挡雨。一个人对一个人的倾心，有的时候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一个凝视便早已注定了永恒。
“拍好没？”郝铭佑呼哧带喘跑回到小棠身边，一身湿漉漉的便贴在小棠后背上，按起了相机回放，“我这套猴拳打得怎么样？”
“还好吧。反正我调慢了快门，也拍不真切，都是影子。”小棠在郝铭佑潮湿的胸膛下一起看着一张张闪过的照片，一边抖着肩膀窃笑。
“拍不真切没关系，你满意就好。但是你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的很真切啊！”郝铭佑把目光从相机屏幕转到小棠耳旁悄悄地对小棠说，“你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到我心里来的。”
“我可比你漂亮多了。”小棠蹲下身子，躲过郝铭佑凑过来的嘴唇，拿起地上的书包说，“走啦！一会儿太阳都下山了。”
“哎呀，着什么急啊，这才中午。”郝铭佑赶紧扛起铁锨跟上，“你饿不饿啊？”
“边走边吃喽！”左小棠学着郝铭佑说话的语气，她很爱学郝铭佑说话结尾总带着的“喽”，她有时候甚至觉得或许是郝铭佑身上的江南气息吸引了她，就好像她作为北方人对雷竹笋的垂涎三尺。
两个人一走下山，郝铭佑就开始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毕竟他在山林里跑了一个上午。两人依照惯例，仍然是走一路，吃一路。郝铭佑用余下来的一只手举着一个汉堡，左小棠一会儿递给他一口鸡翅，一会儿递给他一口饮料。两站地的路似乎也并不漫长，酒足饭饱之后，他们也走到了海边。
“我们走远一点，找个宽敞、没人的地方。”郝铭佑脱了鞋，踩在沙滩上，探着头四处张望寻个合适的地方。
“你先找找，我去买个下午茶。”左小棠转身走向了街角的咖啡店。
“还吃啊！你这身材真对不起饭量！”郝铭佑打趣着小棠。
一会儿，小棠拎着一个大纸袋走过来，恨恨地拍了一下郝铭佑后背说：“刚才说我什么呢！给我拿着。”她把夹脚拖鞋甩下来留给了郝铭佑，大步流星的往远处走去。
郝铭佑好脾气地拎起小棠的鞋，笑嘻嘻地跟上。就是这么奇怪，面对温柔体贴的钟雪莹，郝铭佑从来没有如此的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过，而给左小棠做什么，他似乎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大概走了一公里，他们走到一块突兀在沙滩上的巨大岩石旁边，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偶尔有一两只小狗跑过来。绕过岩石，又是一大片宽敞的沙滩。
“就这里吧。”郝铭佑把两双鞋扔在岩石边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甩开膀子干起活来。他把沙子铲出来扬在一边，左小棠趴在沙滩上用相机记录着沙子从起飞到坠落的轨迹。不一会儿的功夫，沙子已经堆得小山那么高，左小棠索性用沙子搭起了城堡。
“装下咱两的坑，能挖出好多土啊，我可以搭一个大的城堡。小时候每年夏天，我爸只要在BJ，就会带我和我妈去北戴河。我爸总会陪我在沙滩上搞很多工程，什么三峡大坝啊，都江堰啊，不是开渠，就是建大桥。一完工，我就从海里一桶水一桶水地打上来灌进我的水库里，但不一会儿就又渗没了……”
在左小棠城堡搭建完成时，郝铭佑一人深的沙坑也挖好了，郝铭佑仅剩了一个头露在沙滩外面。左小棠笑着跑过来说；“你这是自掘坟墓啊！”
“笑我，你下来，你下来才是深藏不露呢。”郝铭佑冲小棠拨浪着手，小棠把相机递到他手里，拢起裙子坐到了沙坑边缘。
“哎。”郝铭佑又把相机放到了沙滩上，伸手扶住了小棠的腰，“挺深的，我抱你下来。”郝铭佑用力一抽，小棠借力滑了下来。郝铭佑的沙坑挖的太狭窄了，此时两人紧紧地挤在了一起，好像他们的心脏都贴在一起共同跳动一样。两颗心的共振太过有力，勃发出热血冲进头脑，郝铭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不禁低下头寻找左小棠炙热的唇。许久，他们松开彼此，对视彼此，会心地微笑。
“哎呀，你这个坑，我啥也看不到啊。”小棠用拳头抵了一下郝铭佑的胸口，她就那么深深地抵住，甚至不舍得去撞击。
郝铭佑笑着握住她的拳头说：“我抱你。”他抱起小棠，和她靠在一起望向澎湃而来的海浪，就是这片海，不知道多少个清晨，她、她和他一起遥望的海。此时的他们，就好像一双归巢的小鸟，依偎在一起，看他们刚刚飞过的海阔天空。
“真好！”辽阔的海洋就是这样的力量，看到它的人都会变得释然，冲淡了生活里的忧愁，留在沙滩上的都是幸福和美好。左小棠笑着转过头看着郝铭佑，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头发，对他说：“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