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陨石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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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铭佑从半山平台回到宿舍，这一夜他辗转难眠。他不断想着白天小棠的话，他以为她是失恋难过，没想到自己看轻了她，她是在思念。为此他更加地揪心，更有冲动好好保护她，给她所有能给到的爱与呵护。那种男人的保护欲，第一次如此的强烈。他脑补着左小棠从小到大的样子，她小时候就应该是孤傲的女孩，不那么合群，没那么多朋友，却被数不清的男孩子觊觎着；她应该是个懂事的孩子，懂得妈妈一个人带大她的不易，所以事事都在为家人考虑；她应该是很渴望被爱的小孩，她一定是希望弥补父爱的缺失，有一个能常伴左右的爱人……“常伴左右……”郝铭佑想着想着不禁反复念叨出声来，脑袋里亦是反复揣测着小棠的心思。是啊，她是认定了未来的日子我不能伴她左右，她以为那种夫唱妇随的日子只有钟雪莹才能与我共度……雪莹……我得先和雪莹说清楚，以后我不能和雪莹在一起了，我不能欺骗她，更不能欺骗自己，我这次是真的遭遇爱情了。爱情，那我和雪莹谈了这么多年，我不爱她吗？！和她分手，她怎么办？！她会不会像小棠这样一直在一个角落里难过？雪莹会第一时间跑到我家里哭吧？完了，家里也会闹翻天的。雪莹老爸老妈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村子里、厂子里传言四起……大哥在老爸那里又有的说了……总之，到底我还是废物一块……郝铭佑翻来覆去想的脑袋快炸掉了，心中好像有个小算盘，一会儿向上“啪啪”打两个珠子，一会儿“啪啪”又给扒拉回来，噼里啪啦算不清楚的糊涂账。
不知不觉天空擦了白，郝铭佑一夜未眠，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平躺在床上，心中除了后悔就是后悔，早知道不要早恋，没尝到爱情的甜，却尝尽爱情的苦，谁知道真正的爱情来得如此没有套路，唉。自己的事情没寻得答案，他却给自己的子孙想到了一条家训：少年少为爱情扰，真爱可以走着瞧。
想也想不清，睡也睡不着，郝铭佑索性起来跑步。跑出宿舍区，他突然对日常的跑山路线有些犯怵，毕竟没想好答案，他没有勇气面对小棠。于是，郝铭佑一转身跑出校门，往山下跑去。
一路跑下山，街边的小店还都没有开门，只有24小时的麦当劳和两家面包房有了些许生气。早春的清晨还有些微凉，郝铭佑不觉加快了些脚步来驱赶寒意，没有一丝困意，他只是觉得头胀痛的不行，他机械地迈着步子，不知不觉竟跑到了海边。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来很高了，海滩是小镇的知名景点，夏季经常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此时倒是很安静，郝铭佑脱了鞋，沿着海浪拍打沙滩的边际线漫无目的行走。远远地望着大海远方，远处以及更远处，一浪接着一浪的海水不断地由远及近地向他冲过来，浪花拍打着沙滩，也在他小腿上不住地留下拍打声。他看来，这些海浪是争着抢着、挤破头地跑过来嘲笑他；在他听来，那一阵高过一阵的击打声，是不断的嘲笑声，是钟雪莹跑过来给他的巴掌声；阳光照在海面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左小棠凌厉的目光，照的他睁不开眼，一直射穿他的内心。郝铭佑愠恼地踢起袭来的浪花，想把心中的积郁踢开，他左一脚右一脚，一路提到了跨海大桥下。
桥下沙滩平整，又靠着路边，长年累月自然地形成了一个小型旅游商业区。一些早起的老年人已经零零星星地支好了摊位，有一个带着可卡犬老大爷在画板上夹好了画纸，画架后面还用麻绳挂了一串已经画好的明信片；有老奶奶在沙滩上铺一块方格布，布上铺满了各种游泳小物品，游泳眼镜、小浴巾、比基尼……；还有，卖咖啡的、卖面包的、卖拖鞋的、卖贝壳的……在郝铭佑穿梭在期间溜达着解闷，一个古早的哈雷摩托吸引了他的目光。
“嗨，这家伙有年头了吧！”郝铭佑和车主打起了招呼。
“82年的，怎么样！”车子的主人是一位彪悍的英国大爷，头顶金白色的头发可数，留着大络腮胡，左侧脖子和左手腕上纹着青色的纹身，看起来应该是一个通臂的图案。
“漂亮！”郝铭佑冲大爷竖起了大拇指。
“过来，过来看！”大爷向郝铭佑招了招手说。
郝铭佑走到跟前，拍了拍车座，流露出艳羡的目光。大爷神秘兮兮地打开车后架两侧挎着的储物箱，阳光照进去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郝铭佑伸过头去，看到里面是一层又一层黑丝绒托盘，托盘里用大头钉固定着各色各样的石头。
“来，来，来一下喽！小伙子！”俨然大爷还没摆好摊，就已经准备先开张了。他从磨旧了的皮衣口兜里掏出一块黑色塑料布铺上摩托旁边的沙滩上，这块塑料布说是撕开的大垃圾袋也不为过。然后，一个托盘一个托盘地拿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塑料布上，“小伙子，看看我的宝石吧，买一个送给你心爱的人！”
郝铭佑逐个扒拉着黑丝绒托盘上的石头，有红碧玺、青金石、绿松石、蓝松石……更多的是一些皓石和人造水晶，在一个托盘下面压着一盘不太美丽的石头，郝铭佑掀起来看。“这是金刚石，小伙子，眼光不错啊！”大爷赞许地说，“打磨好就是钻石啦，最适合送女朋友。你要是喜欢打磨好的也可以告诉我，明天我给你带过来。哦，你是山上的学生吧！”
“不用，这个很好，很适合她。”郝铭佑没有抬头依然仔细地端详着每一块石头。他心里此刻正在拿每一块石头和左小棠匹配，是的，他心里放不下再多的女孩了。他一看到这白色的石头，马上就想到了小棠，虽然不够璀璨，但带着天然的痕迹，不经修饰却依然独具魅力，让人无法忽视。郝铭佑从中挑选了一块不规则的椭圆形八面体石头，一侧四分之一的表面上覆盖着蚀刻坑洞，坑洞里集聚着黑色的蚀刻斑点。他举起来照向太阳，阳光透过石头折射出白色耀眼的光，在黑色斑点的映衬下，好像又掺进了缤纷的灰色、赭石色和透黑色，白色光亮与暗光相交错，郝铭佑有些恍惚，好像一下子走进了一个时空的隧道，在隧道的尽头是那日温暖的阳光下趴在课桌睡觉的左小棠……
回过神后，他放下举着石头的手臂，直接把石头揣在兜里，给大爷结了账，返回山上。
中午，郝铭佑靠着在教学楼外拱廊上等左小棠。他头发长得盖过了眼睛，风吹过，掀起刘海向后飘动，郝铭佑蓝色牛仔外套搭在肩上，上身穿着乳白色针织衫，下面是一条做旧的黑色牛仔裤，少年感十足。小棠一出教学楼，郝铭佑就迎过去。
“我想好了，不会让你为难的。”郝铭佑倒着走面向左小棠说，“我……我把前面的感情的事情处理好，再追你。你等我，不会太久的，你知道我和她相处的时间比较长了，生活上很多事情都牵扯在一起，会需要一些时间。你等我，小棠。”郝铭佑拉起左小棠的手，一脸恳切的望着她，他想得到肯定的答案，又怕失望。
左小棠也在注视着这一双急切的眼，她心里一样的迫切，又不敢表露出来，怕失望，也怕失败，她并不确定郝铭佑能和她在一起，如果在一起的代价是一团糟，那不如相见不如怀念。
“你先考虑清楚吧。”左小棠把手从郝铭佑的手中抽出来，向前走去。
“好啊，你等我。但别不理我，至少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说说话吧。我喜欢跟你聊那些有趣的事。”
“哪有什么有趣的事，你自己加滤镜美化了而已。”
“开心就好，加不加滤镜有什么关系。我们一起聊聊学习也是开心的，我很喜欢听你说的那些想法，对我学习也很有帮助啊。”
左小棠眼光向郝铭佑扫了一下说：“这么上进！”
“小棠。”郝铭佑左手又拉起左小棠的右手，另一只手从裤兜掏出早上寻得的石头放在左小棠的手心里，“这个你拿着，我的心在里面，虽然看起来粗糙，但打磨它，它会越来越璀璨，它可以陪你灿烂一生，小棠。”
左小棠低头看着这块哑光的石头，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带着天然的光彩，她不禁说：“它，好像一块陨石啊，来自外太空的礼物。”她举起石头照向阳光，阳光透过石头折射出白色混合暗色系高透明的光晕，亮光与暗影相交错，却更加熠熠生辉。左小棠心中一惊，这光彩她是很熟悉的，她时常梦中出现的，不就是这样的光芒。
左小棠久久地盯着郝铭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把那颗放着郝铭佑心的石头牢牢地攥到手心里。她对着郝铭佑微笑着，眯起来的眼睛里放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