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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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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葛瑞昂惊讶的目光中,快炸裂的没皮血人瞬间消失,在剑插入的焦土上重现。

“啊?”低着头的圣徒更加错愕,因为他的皮肤和毛发已恢复,躯体和护甲无伤无损,仿佛未有过战。

扔去手中的金钉,葛瑞昂又瞧向敌人胸甲上五枚同样的东西,借网问:“是你?不…继续休息,情况尚能控制。”

“赞美帝皇!”圣徒望向落地的金钉,敲着胸甲前闪耀的黑金标志,确信不是做梦后,他高举双臂狂呼,再举剑对准敌手,“逆转现实的伟力!污血的贱种,你看到了吗?!这并非那躲藏的家伙所为,绝对的奇迹,唯帝皇可行!”

圣徒在大笑,葛瑞昂在沉默,新兵们在给赶来的人让路。披覆相同黑袍的十五名前行者终于达到高地,围住满是自信的猎物。可圣徒没把他们在眼里,浑浊双目仍盯着最危险的敌手:“我感觉得到,我的身体坚韧如初,连最重的伤亦能恢复。我的祈信之力更无消耗,可肆意借用圣器的力量…”

面色冰冷的葛瑞昂看向圣徒:“你确信?若再动手,我认为你的处境会比先前要糟糕。”

“污血的贱种,你交换伤势的把戏已无用。而我更有预感,就算他们的炮弹砸响,”苍白的火爬满护甲,圣徒的皱纹也笑成波浪,“我也不会受伤。帝皇的威严,我已掌握到!来,老实沐浴我的炽焰,把你肮脏的血脉净化吧!”

听到狂妄的挑衅,葛瑞昂只后退、后退,再后退。前行者们也聚至他身后,远远望向燃成苍白的敌人,神色皆是疑惑。

“恐惧了?可怜的朝晟人,面对死亡竟会胆怯。不尊帝皇的人类叛徒,也只配和低贱的异种厮混,被帝**队毁灭且净化!”

狂笑中,圣徒又剑指天空。似天谴逆流的火龙卷再现,光和热远胜之前。还未甩落,已亮至五指都看不清,热到泥土皲裂发黑。

葛瑞昂的面容依然冷,看向圣徒的眼更冷:“我不知你是谁,可若你还只是看着,哪怕违背他们的命令,我也必须动手。”

并非特罗伦的语言,圣徒听不懂。可对方确实在对他说话,不——只是扭头,圣徒已明白葛瑞昂在和谁说话,是不知何时立于他背后的朝晟人,黑发黑瞳、面贯横疤的朝晟男人。

理性的催促听得赵无秋头痛。这种语气,很像位朋友,是名女孩,也是金色的混血者。痛刺激怒,怒引动恨,恨压制好奇,让赵无秋放弃旁观,干脆抡出一拳:“他妈的!”

拳头砸碎燃火的护甲,穿过坚硬的胸骨,冲击的余波把圣徒炸成肉沫,头也不剩地爆开血花,只有两条站直的腿和高举剑的手臂还留着。

失去支撑的巨剑摔落,仅存的双腿双臂也给压烂。赵无秋向上瞥了眼,漫天的火光不住扭曲,像是哀嚎。等他往下瞧,炽热的苍白刹那间消散,似乎从未存在。

巨剑像被风扶起的纸片,飘至赵无秋面前。运作本源,空前的热量涌入这柄圣器,赵无秋想用温度摧毁纵火的东西。脚踩的血肉和土地都蒸发,没留任何痕迹,可那剑依旧完好。

旭日般的剑身让葛瑞昂的眼愈发冷。赵无秋控制得非常好,高温仅限于唯一的目标,令前行者和新兵们都安好。正因如此,葛瑞昂看他的目光更警惕、更可怕:“你想做什么?”

光与热转眼消逝,赵无秋很疑惑:“你不知道?怎么,你们没告诉他?”

“赵无秋,男,梁人,二十三岁,”葛瑞昂的咬字慢而清楚,

“本源绝密。你从哪里来?你不会使用网?借网交流无需念出声。”

似曾相识的语气让赵无秋又看见金发的女孩,或许金精的血都遗传着同样冷淡的理智:“我不知道,我不清楚。”

“自己的事也不清楚?”示意其他人退下后,葛瑞昂的语气缓和不少,“我看过前行者的档案,并没有你的记录。他们不肯告诉我你的信息,神秘的朋友,你究竟是谁?”

耳中声音越温和,眼前的女孩越清晰。记忆是扎进颅骨的长针,刺穿脑膜后慢慢搅散脑浆,带来种钝器敲击的沉痛。抱紧头的赵无秋满脸是汗,连涎水也止不住滴落。忍受住、只有忍受住…才能找回失去的东西。

见他莫名的痛苦,葛瑞昂翘起金眉:“你还好吗?跟我们回去吧,或许我们能帮助你。”

虽想起女孩的模样,却忆不起别的事情,连名也未知晓。赵无秋抹去汗,对网那边的人非常不满:“你们答应我的,是时候兑现…别骗我,我知道她是我的朋友,她是谁?她在哪?”

“她就在这里。发出令事物回溯的本源…”

赵无秋先是一愣,而后望向山镇的西南方,找寻起他们说的位置。再三思索后,真诚建议葛瑞昂:“别太啰嗦,会像女生。”

莫名的话止住随风飘的金色长眉,在葛瑞昂回应前,赵无秋消失了。

其余前行者见状,立刻冲回高地。有人给兵营灭火,有人扛起巨剑,有人愤怒捶地,更多人则走向葛瑞昂,询问当前最紧要的事。

“总长,他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

“总长,这老狗连渣都没剩,我们该怎办?”

“我不知道。”

“总长,要不要叫回在涅汶的队员?”

“总长——”

“别问了。我们的目标第五圣徒已成灰烬。既没有他脑子里的情报,在涅汶地区的人自该撤回。”

“岂非要同苍白炽焰正面作战?他们可是硬骨头啊。”

“我们朝昇的士兵比他们更硬。哪怕硬碰硬,也会是特罗伦人流更多血。”

“要是计划成功…妈的,究竟是哪来的家伙?真是莫名其妙。他什么命令也不听?”

“不然?用你的话说,他就是‘莫名其妙’。别再问他是谁,我不知道。指挥部只告诉我三件事,他是梁人、他是前行者以及他不是军人。”

“不是军人?他来作甚?给我们添乱?!”

“你若认真观察,就不会有多余的问题,”以指拈起不知是否为圣徒的灰烬,葛瑞昂垂落金长眉须,声里带些自嘲,“他很强,我看不透的强。”

山镇东南角的一栋残屋,暗黄灯光照亮蒙灰的地下室,和端坐沙盘前的女性。金色的发、金色的瞳和微尖的耳,说明她是葛瑞昂的同类、流着金精血液的混血者。黑长的军衣和金色的军衔,则证明她是朝昇的军官。狰狞的面容,更表明她的痛苦。强忍着痛,她以网回复:“不,我的本源已枯竭,至少需十二小时恢复。”

用雾化器吸着药的女军官,眼鼻还有干涸的血痂。许久,她都吸着白色气雾,直到胸膛不再起伏,她才关掉雾化器。待她吞下卫兵递来的药片,充血到发红的面孔也放松,恢复为类似葛瑞昂的冷白。

她喝口卫兵端来的热水,神情疲惫。想闭眼休息,却看见陌生的人、面部横贯疤痕的梁人。一时间,寂静的地下室只有风扇吹动纸张的声音。

是记忆里的相貌,虽不知女军官的名,赵无秋还是感到开心:“是我。你是谁?记得我是谁?”

卫兵用最短的时间护住女军官,向他发射猎炮。可出膛的弹头全失去动力,软趴趴地滑落,同弹壳同时摔出清脆的金属音。

见炮弹没用,卫兵们只能拔出钢棱刺对准他,厉声质问:“你也是梁人?哪来的?想干什么?”

“我没有恶意,”赵无秋还是盯着女军官,一种温暖从心流向全身,像冬天的火盆送来炙热,蒸散笼罩记忆的灰雾,“我是赵无秋,我忘记很多事。我不知道你是谁,可他们说你记得我。你会告诉我,我是谁。”

当赵无秋说出名字,女军官眼里的金色弥漫惊喜。她推开卫兵,抚过那从左眼睑穿过鼻梁,直到右耳才收住的疤,却又难以相信:“阿竹?不,林海反击战前他已失踪,网的记录里他已死亡——不可能,真的是你?”

“娜姐,他们刚给你消息?”感到划过伤疤的暖,赵无秋说出记忆里的称呼,“为什么说我死了?是谁说的?”

亲切的称呼,让冷白的面庞滑落眼泪。女军官抓住他的肩,仔细看藏在伤疤后的脸:“你明明记得我。不可能,你真的是阿竹?网的记录怎么会错?十年前,林海的遇害者名册里确实写着,你应该——”

“林海?”简单的词语如火星,将记忆的引线点燃,炸散赵无秋脑海里的灰雾,“不,我没死啊。他们杀了爸妈,杀了叔叔阿姨,杀了萨叔,杀了所有人,可没能杀掉我!我把他们切断、砸碎、扯开、捏烂!我杀了他们,我杀尽他们!我冲出镇子,我跑进林海,我活下来、我活下来了!我记着你,你是迦罗娜,迦罗娜·菲诺蒂!你在我家右手的第二栋棕房子住着!第…第一栋是木房,住着的是小林!对,是小林…林思行!他最小,你最大…我记着,我都记着!”

记忆是放在窗口的相册,终被迟来的飓风刮去积灰。可清楚的记忆给赵无秋带来绝对的痛,痛至发狂的痛。记忆化成钝圆的铁棍,塞进他的牙缝,把他的牙连着肉、带着骨甚至粘着神经撬碎,更挤进颅腔,把脑子一棍棍捅成烂泥。

“他妈的啊!”

痛吼掀飞房顶,阳光涌进地下室,在众人仰起的视线中,赵无秋冲上高空。很久才落回地面,扬起层层尘土。

“这、这他妈的是?”松开紧握的武器,一名卫兵吓呆了,“灵能?不,本源?不…怎可能如此强?”

迦罗娜跃出破开的地下室,走到痛苦的赵无秋跟前,蹲下身轻拍他的背:“阿竹,究竟发生什么?为何你变成这样?”

“唔,我、我,是本源…他们没骗我!该死的,好痛!好痛啊!为何?为何?!”发泄完痛苦,赵无秋觉得舒畅好多。扭头看迦罗娜,记忆里总冷白的脸流露着关切,躁动的心渐渐平静,“娜姐…姐,我、我变得好强,强…杀掉所有人的强。但记忆、不,我,我自己都快消失,不记得是谁…”

迦罗娜捋过金灿的短发,冷白的面容下是呵护与慈爱:“不着急,慢慢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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