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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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船，五月二十二这日，终于在扬州码头靠岸，孙府与林府都早有人等着迎接。林大人还得上衙，只叫管家带着一干人等来奉迎黛玉，孙家却是奉圣夫人亲至码头。

曦月与黛玉一同下船，先送黛玉上了林府的马车，才回转过来，往孙家那边去。一看，为首的是一个年约四旬的夫人，正是母亲，她早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要不是看曦月之前身边有林家的人，又有身边仆妇丫头拦着，都要扑过来了。

这会林家的马车都走远了，她甩开仆妇的手，疾行过来，一把抱住曦月，压抑地哭道“我的宝贝女儿”然后又仔细端详她的身量神色，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希希，你瘦了呀。”

曦月鼻头发酸，轻轻唤了几声妈妈，强忍住了泪意。自从元和六年初一别，已经快六年不曾相见了。不过母亲一身雍容富贵，气色甚好，身边服侍的人众多，看来并没有被庶弟慢待。

旁边一个年轻男子劝道“母亲，如今已经接到了大姐，不如先回家罢这到处乱糟糟的，大姐一路也乏了，还是得早些回去歇一歇呀。”

孙妈妈道“说的是。”于是收了泪，叫曦月与她一起上车，一路回府。

车上，孙妈妈向曦月介绍道“外头那个，是你五弟孙哲逸，陪我一道来扬州办事的。还有两个妹妹都出嫁了，等日后再见。你二弟昨日到了扬州，如今在家中等你。”

曦月点头，原来是庶弟。说来可笑，虽然是同父的兄弟姐妹，长到二十一了才第一次见到。六岁之前她独自一人在小院里生活，家里兄弟姐妹一概没见过，后面更是直接进宫去了。

不过说起来，二弟有官职差事，如今又不到婚期，他本该在苏州才是，如何会在此时来扬州

孙家在扬州买了个三进的宅子，距离林府三条街，不远不近的，日后可以作为别院充作曦月的嫁妆。孙妈妈住正院，两边厢房都留着，只西边靠近二门的角房做了厨房，曦月看了后觉得烟雾缭绕的，就选了东边厢房起居。

一路回到家里，孙妈妈早安排好了热水，曦月洗浴用膳，稍作休息之后，去到正堂见母亲，果然二弟孙哲远已经侯在那里。

他只比她小几个月，面上带着亲切的笑容，是个挺拔俊秀的青年。一见曦月进屋，就起身向她问安行礼“大姐安好，不知一路顺利否”

曦月一路颠簸已经累得慌了，若不是知道肯定是有事找她，只想回屋子倒头就睡，哪里肯陪他在这寒暄，更何况他们也没什么情谊。便直接问道“这时前来扬州，必然是有事，不知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

孙哲远闻言无奈的笑了笑，又道“确是有要讨教大姐的。先斗胆请问大姐，苏州织造是做何的您知道吗”

曦月点头，这她当然知道，皇上的暗探，眼线，钱袋子。

见她知道内情，孙哲远松口气，这就好办了。他接着说道“这其中有多烫手您该是明白的，非得是陛下非常信任的人才能做。我自知是沾了母亲和大姐的光，才被陛下看在眼中。”

“从前咱们全家虽然远在江南，但大姐就在宫中，自是万事不愁。可如今大姐出宫了，日后万一有什么小人在陛下耳边进了谗言，陛下再起了疑心，那真真是要万劫不复。”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看嫡母与曦月的脸色，可惜孙妈妈早闭眼假寐，曦月也一脸平淡什么也看不出来。

曦月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直接点破道“所以你想送人进宫。”

孙哲远被她说破也不尴尬，只笑了笑，拱手作揖道“大姐明察秋毫。我十多岁就到江南来了，对京城和皇上可谓一知半解。如今实在是惶恐家中前景，便慌乱的想了馊主意。之前问了母亲，可母亲说她也离京日久，不知京中情形。好在大姐来了，还请指点迷津。”

曦月再次点头，非常理解孙哲远的担忧。他在苏州织造过手的钱虽然很多，但一大半都是要交给京城的，账面上不免亏空，皇上信任的时候自然没问题，失了圣心这就是现成的借口，等着渎职抄家吧。更何况他还有地下工作要做，查访汇报告小状，全是不能见光的，漏出去了只有皇上能保他。

于是曦月告诉他“若是要做妃嫔，那要适龄的女孩子，而且不要选和我相像的，性格样貌差的越远越好。你自己送，我和妈是不会开这个口的。”选个和她相似的，是羞辱皇上还是羞辱她呢，暴怒的皇帝绝对会收拾他的。

“如果是做女官，那就随便了，女官上下我都熟悉，会去信叫人照顾的。”说完不再开口。

孙哲远听完，也不提问为什么，总之大姐了解皇上，提点的肯定都对，他照着选就行了。

沉思半晌，他最后舒了一口气，仿佛释然了什么，说道“我的大姐儿刚刚六岁，叔伯家倒是有合适的，若是送去做女官，是不可能在短时就和大姐似的做到宫令或者六局一司的主事，那便没太大用；若是送去做妃嫔，我又担心反客为主。如此咱们家的女孩就都没合适的了。”

“我夫人娘家，五弟妹娘家和两个妹妹夫家，倒合适了。我去从中挑一个吧，只是亲戚家的女孩，陛下便知我这并不是想攀附什么只是求个心安。”

孙哲远再次对曦月作揖拜谢，恭敬地说道“如此我明日就回苏州去了，等大姐婚礼时再过来。五弟会一直待在这里，请母亲和大姐有事尽管使唤他。”说完就很有眼色地退出去了，只留曦月和孙妈妈母女在屋里。

曦月此时已经累得精气神全无，在母亲面前也完全不用遮掩，哈欠一个接一个，孙妈妈心疼地不行，叫丫鬟们进来，把她扶回东厢房睡觉。

休息了两日，曦月恢复过来。

这日，孙妈妈正给曦月看林府送来的聘礼，还有她准备的嫁妆物件。林家确实底厚，聘礼里头连猪羊大雁等，都是用的实心金子打造。

孙妈妈不肯让她在林家失了面子，也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到时候连着聘礼一起带过去。

除了江南时新的布料首饰，一些古董名画，最要紧的是金银田地。有三万两银子和三千两金子做压箱银，另有扬州的土地宅院铺面六处，再加上皇上准备的，她的嫁妆总价值有八万多两。因为林府的聘礼也被孙妈妈一起添到嫁妆里，成婚以后，曦月的嫁妆总价值约十三万两，是一般公侯嫡女嫁妆的两倍甚至更多，毕竟不是每家都愿意把聘金也原数加到嫁妆上。

原书里，凤姐给三春姐妹的嫁妆预算不过是每人一万两，虽说那时候荣国荣已经内囊耗尽，可到底还是国公府人家，曦月这么一算，觉得自己这嫁妆属实太夸张。

孙妈妈也说“我是恨不得什么好的都给你，但是这嫁妆说出去太张扬了。不如咱们对外只说，压箱银一万两，总嫁妆五万两，不说加不加聘金。这样听起来不少了，也没有超出先头夫人，希希，你觉得呢”

曦月点头，无论何时有钱就有底气，日后若林海还是如原著一样早早去了，自己也保不住林家家产，至少靠嫁妆也能让自己和黛玉衣食无忧，不必求人。

孙妈妈给曦月端了一碗茶，又把伺候的丫鬟们都赶出去，拉着曦月在炕上坐下，好几次张口，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曦月接了茶碗，抿了一口，笑道“妈，咱们亲母女，有什么不能说的从我到这里几天了，您就一直有话想问，好几次欲言又止了。”

孙妈妈闻言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背，慈爱地说道“小白眼狼，我是想问，可这不是怕说着什么让你伤心的，又觉得不问也罢，总之有妈在呢。”

曦月奇怪地回望过去“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孙妈妈仔细打量曦月的神色，见她确是神色自如，不由得无奈，只得把话说得更明白“希希，你老实和妈说，是不是惹怒陛下了不然陛下如何会赐下一门婚事叫你出宫”

皇上还是十一皇子的时候就跑来和她说，等他出宫开府后会去帮希希的父亲跑一跑官，好让希希能参加大选，到时候他去求指婚，所以叫她不要给希希早早定亲，好歹等一等他。

殿下那时年纪不大，可是非常早慧，也非常认真，她当时想着，就算最后做不成正妃，凭这份心日后希希就是做了侧妃也不比正妃差什么。

后头殿下登基了，为了稳固皇位拉拢朝臣很是纳了不少妃嫔，她心里遗憾，她的希希出身不够，估计只能做个贵人才人了，不过有圣宠，日子也不会过得差。结果皇上不愿意就这么委屈希希，况且年纪也确实还不大，就先做御前掌事宫女，以待将来。

终于皇上亲政了，一番清洗，后宫里贵妃，妃都有缺。皇上和她承诺，虽然宫女得幸只能从最低的选侍开始，但他不会委屈希希太久的，最多三年，至少封到妃位。

得到她的同意之后，皇上兴冲冲的去找希希说，她本以为从此一切顺当了，结果希希这不省心的，居然拒绝了她不解又震怒，但还没等她去斥骂希希不懂事，皇上便拦了，说希希只是没开窍，他也不舍得勉强她，不如就如了她的愿，让她先做一两年女官。而且从女官晋封能高很多，日后希希想开了再封也是一样的。

皇上如此纵容，她还能说什么，再然后她就离京了。本以为不过一两年就能听到好消息，结果最后居然是出宫嫁人，大概是皇上耐心耗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