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花开》下:花语外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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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语外传(2)
2009年9月3号星期四晴
花语:
王向明没有说错,陈方春教授果然一表人材,眼眉清隽,面色红润,体格健朗,走路不急不缓,说话铃朗,一口白牙,双手清秀,初看不过四十五六岁,一袭白发才说明他的实际年龄。
这两天天天和他在一起吃饭,那一双秀目看着人好像有满眼的故事,又平静如水,让人立刻变的平静息心,跟着他的话往下仔细听,心里却有阵阵温暖,这就叫“如坐春风”吧。
想起《红楼梦》里贾宝玉的一段话:“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怎么再看村里的人,一时有臭气了呢?
原来男人也有女儿的美和清爽。还没告诉他学习的事,几天里,人都围着他转,没机会单独和他说话,等着呗。
外传:
陈方春在8月31号晚上到的泗城,王向明找来一部轿车,和司机在车站等了两个多小时了。两人吃过晚饭就去泗城,陈方春走出站台时已经晚上十点二十分钟,两个不觉有些饿了,走向前接过陈教授的行李,便问陈教授饿不饿,陈教授说,你们不说没觉着,一说还真有点哦。三个人就在车站边的一家小吃摊坐下,要了几瓶啤酒,点几个小菜,等啤酒喝完,不用吃饭,肚子已饱了。王向明和司机结账,老板说,那位先生接过了。两人忙对陈教授道歉,说来到自己家门了,怎么能让您花钱。陈教授说,不急,你们花钱的时候多着呢,我先卖个人情,你们等着还吧。两人听了,一阵大笑,说陈老师真是幽默。
回到陈教授下榻的房子,已近夜分,陈教授看看室内摆设,书橱、沙发、茶几、床铺、椅子凳子的,安排得很干净很完美,尤其是那家具和铺盖沙发套的颜色,就像自己亲自买来的。书橱上摆了五六十本书,是他提前从BJ发来的,沙发上摆着几样水果,茶壶茶杯暖水壶在灯光的辉映下发出磁性的光。陈教授说,这一切都是那位叫刘桂花的女子准备的吧,王向明说是。“你叫他嫂子?”他问。“对,”王向明回答,“她是我二爷爷家的向新二嫂。”陈教授说:“我以后喊她刘嫂吧。”向明说:“您喊她名字就行。”陈教授说:“一个女子,怎么能随便喊人家名字,叫刘嫂吧。”
三个人又坐下喝了一会茶,王向明和司机告辞,临走,王向明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向您介绍我家人。您的饮食不用管,我妈妈给您做,您愿意过去吃就过去,不愿意的话,我把饭食给你送过来;您对门就是我爸爸家。”陈教授说:“我去你们家吃,怎么能在麻烦你们送来;等消停下,我看看自己能不能做饭。哦,明天早饭不要等我,你十点钟过来喊我,坐了一路车,累了,先休息休息。”向明说好,与司机转身离去。
陈方春送走王向明他们,回屋想着洗刷下,提起水瓶发现刚才喝茶喝光开水了,再四下扫视,看到东屋桌子边还有一把暖壶,手一提,掂着轻重,知道里边有水,向牙缸内冲了热水,拿过牙膏,挤上牙刷刷牙,而后看到屋门后一架洗脸盆,里面是清澈的凉水,洗过脸,便找洗脚的水盆,在脸盆架下就看到一个瓷盆,想着这就是洗脚盆了。
一切忙活完,上了床,熄灯休息。脑子里却满是一路情景,尤其是走进这个房子,那些准备的非常周到的洗脸洗脚的工具,竟有两把暖壶。他心想,
这位刘嫂不止看家具的眼光独到,做事周到细心,而且冥冥中怎么跟自己的思路这么一直,自己想着有什么,就有了什么。“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知人所需,不是每个人都能想到的,即使想到了,却不一定做的到。这样想着,人渐渐入睡。
陈方春却不知道,刘桂花为了准备着一切,来来回回跑了多少次路。因为这些工具也不是桂花一次准备好的,都是放下这个看看四周,又发现少了那个便转身去买去拿。并不是刘桂花没有提前想到,原以为王向明知道他老师的习性,这本是他准备的,没想到,王向明大件工具想得到,你那些细节处却马马虎虎。她甚至想问问王向明,给陈教授准备把夜壶不,可话到口边,没好意思问;城市人怎么生活,她想象不到,但在农村,谁家没有一把夜壶呢。于是,她悄悄的从家中拿来一个脸盆大小的瓷盆,放在陈教授的床下。
陈方春每夜都有一次夜起的习惯,近黎明时分,陈方春起床准备到外边厕所方便,拉开灯,低头穿上鞋,竟看到床下有一只瓷盆,就想着这可能是夜壶。方便完,心里一万个对桂花的敬意感谢,等天亮一定见见这位细心的女人。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陈方春起床刚洗刷完,王向明和他爸爸王昌林来了,喊他去吃早饭。陈方春和王昌林疾步向着对方走去,两双手握在一块,一个说老累了,一个说谢谢了,走进屋内,让过一道茶,王昌林说:“陈教授,不客气了,您走了一天的路,夜里怕没有休息好吧,咱们先去吃饭。”陈方春说:“这一夜好睡,山村宁静啊;早不累了。上午十点多了,别因为我耽误你们的早饭。”王昌林说:“没有,农村人早饭没时间,早点晚点不碍事。”
三个人走出大门,下了五个台阶,走进王向明家,王向明爷爷妈妈看陈教授走进大门,已经迎出来,口里喊着“陈教授辛苦了”,拉着手走进屋内。
屋内桌凳摆好,王向明妈妈转身上饭菜,陈教授看到桌上有一瓶白酒,四个酒盅,等王向明妈妈把六道菜上齐,王昌林拿起酒瓶就要斟酒,他赶忙制止,说:“这酒不喝了,你们吃完还要忙活别的,俗话说早酒晚茶,伤身败牙,咱不喝它了;我知道,我这一来肯定给你们增添不少麻烦,酒就留着以后喝。”陈方春明白,这酒里是一份敬意和热情,喝了不算失礼,不好更好。王向明爷爷爸爸让了几让,把酒撤去。陈教授见桌子上没有王向明妈妈,起身走到屋外,看到向明妈妈正在香台前吃饭,便劝向明妈妈来屋里桌子上一同吃。向明爷爷爸爸走出来要解释女人不可有客的时候上桌,陈方春说:“真把我当做客人你们就见外了,何况我这一来,要住他三年两载的,咱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再客客气气的,太生分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家人,千万别客气,我不喜欢那么多讲究。”让来让去,向明妈妈不上桌子,向明说:“娘,你就上桌子来吧,我老师和气随便着呢;再说,城里人不讲有客没客,认识了,就是朋友。”向明爷爷看着实在不能再拗下去,说:“好,我喜欢陈教授这样的爽快人,您说了,来了就是一家人,那就是一家人,不怕您见笑了。向明娘,来屋里吧。”向明妈这才笑着走进屋。
饭桌上,相互让着夹菜动筷,话却不多,陈方春就知道,向明家保持着古老的传统,吃饭时尽量禁言,自己便匆匆进食,一面看着桌上其他人吃饭的速度,一面保持自己的节奏,看看吃得差不多了,他先放下碗筷,向明妈妈又让两让,听他说吃饱了,她就起身,让陈方春坐到沙发那边,陈方春这是不再客气,走到沙发前坐下,向明过来冲茶,他爷爷爸爸也走到撒发这边坐下。
向明爷爷问陈方春:“陈教授,您有饭后喝茶的习惯吗?”陈方春说:“没有这习惯,但饭后喝茶可以漱漱口,待上一个半个时辰再喝。我们中国人可能出于习惯,有客人的时候,随时准备茶。”向明爷爷说:“您这话说的对,我从小一直保持这习惯,饭后漱口,但不马上喝茶。”向明说:“哈哈,听你们说,我这是多事了。”陈方春说:“哪里是多事,你这是礼貌。我们别费了这杯茶漱漱口吧。”一屋子人便端起茶杯漱口,走到天井把茶水吐到地上。
再要回屋,陈方春对向明爷爷说:“老人家,咱在院子里走走吧,别憋了一肚子饭。”“好啊,”向明爷爷说,“我的习惯是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英雄们爸爸跟着接话说。
向明妈妈忙着收拾桌子洗碗刷锅,四个男人在院内漫步遛弯,边走边说话。向明爷爷说:“陈教授,您吃饭的习惯和我差不多,看来咱们有缘啊。”“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向明插话说。“陈教授,您是向明的老师,孩子没少说起您,早就听说您的大名,今天一见,更对您有了了解,平易近人不说,您对农村生活很熟悉啊。”向明爸爸说。
“我是三十多年前从农村走出来的,老家在河北,咱们的乡俗差别不大。”陈方春说,“以后天天在一起了,你们慢慢知道我就是个农村人。”
“陈教授,听向明说起您来这里的原因,您算来对了,这北方庄不大,可风景好,周围是山,是原始森林,这一大片山,都是我们北方庄负责管理的,山半腰以上都是树,山半腰以下是梯田,五谷杂粮什么都能种,就是收不多,仅够吃饭的,我们拿五谷杂粮换山下的麦子白面,互通有无啊。”向明爷爷好像要开始介绍北方庄,“等您有空了,慢慢看吧。”陈方春说:“向明跟我介绍过这里,可百闻不如一见,单这空气,就让我有些醉氧了。”向明爷爷爸爸听了,一阵大笑,向明爸爸说:“我们村是有名的老人村,百岁以上、**十以上的老人,在全山东全中国数得上。就是交通不便,没个平地,到处是石头,走路也要三分小心。再就是,物产不多,东西都要去山下去镇上买。”
陈方春说:“我正要给您说声呢,我来北方庄,最大的麻烦事吃饭问题。我曾想着自己做饭,但又怕麻烦,一个人做饭,往往饭做好了,胃也被饭味菜味熏饱了。所以干脆,找个人专门给我做,权当保姆吧。我每月给他两千,饭食也在里边了,如果想打牙祭,我再自掏腰包。”
向明爸爸说:“哪里用得着。你就吃在我家,出门就到,方便着呢。”“是方便,可给向明妈妈带来不便,他不知道我的饮食习惯,您慢慢替我找一个吧。”陈方春说完,向明爷爷说:“陈教授不是外人,向明爸爸,你别争了,就按陈教授说的办,这对他对大家都好,都方便。”陈方春说:“老人家,还是您知我心呢。”向明爷爷说:“哪里是知心,我是看着怎么简单怎么做。”向明爸爸说:“这几天先在我家吃,等我给你找好人再说。”
陈方春回到住处,向明跟着过去,拿两只暖水瓶去他家取水,等他回来,陈方春说:“向明,给我准备个火炉子,我方便烧水,你们家的路子是怎么样的?”向明说:“都是柴火锅,有的家里烧蜂窝煤,给你买个蜂窝煤炉子吧。我一会去买。”
王向明买回蜂窝煤和蜂窝煤炉子,正要生火,向明爸爸走来,说:“陈教授,晚上在村委给您接风,镇上领导也过来。”陈方春说:“我这一来,实在惭愧,给您一件添麻烦不说,还惊动了镇上领导们。”王昌林说:“您被客气,就是县长也没得您的身份高贵,他们来应该的。”陈方春说:“那就有劳老弟弟您了。”
晚上酒宴在村委院内举行,一大圆桌,镇高官、镇长、高官、一个副镇长,北方庄全体村委委员五人,向明也参加了。陈方春第一见到向往已久的刘桂花。
陈方春发现,镇领导平均三十六七上,比北方庄村委委员们平均年龄小,这看法一说,向明爷爷哈哈一笑,说:“我一个人把他们几个人的岁数拿上去了,镇上领导都是有文化有水平的,我老朽一个,跟不上时代啦。”镇书记说:“你老人家那是一宝,百战沙场,我们得多跟您学习。”众人便随口应声,王士兴老支书又说:“在你们面前,我不过卖老,只能向你们学习,你们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陈方春说:“还记得文革时期,老人家搞三结合,今天这场面,真的是老中青结合,龙马驹共进。”大家连声说好,就一起举杯。
一杯酒下去,镇长说:“我们这地方,天高皇帝远的,发展空间不大,办法不多,陈教授来了,可要帮我们想想办法,指条路子。”
陈方春说:“我不过一个叫文科的教师,你们都是青年才俊,你们的办法肯定很多。真要我出力的话,我不推辞。你们带路,我跟上。”
聊着聊着,陈方春说起北方庄环境发展的事,表示可以发展山村特色旅游,众人于是又围绕旅游话题聊开去。
陈方春看到,刘桂花和妇女主任只是帮着上菜端茶倒水,夹菜喝水,没有说话,没有多注意她,直到散席,两人又忙着拾掇桌子;陈方春他们出了村委会,向明跟在老师身边,陈方春对他说:“你看刘嫂忙不忙,不忙的话,你和她来我这里一趟,我要谢谢她。”
陈方春回答住处,打开蜂窝煤,不一会,水烧开了,便去拿出从BJ带来的茶,冲在茶壶中,这一刻,向明和刘嫂进来了。
相互客气的说过几句话,陈方春才仔细看过刘桂花,她一米六几的个子,身材苗条,鹅蛋脸,尖嘴巴,双眼皮,眼睛乌黑有神,皮肤红润,透着白皙的光,说话声音清脆,举止很是大方。心里想,这身子怎么能做伺候人的事呢;可又想,女人无论在酒桌上还是家中,天天忙的不就这些活吗。
刘嫂不像刚才酒宴上的拘谨,陈方春问什么答什么,两人说过几分钟话,她渐渐放得开。
陈方春:“听向明说,你喜欢读书,今天一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个读书的苗子。”她说:“您怎么看出我是读书的苗子的?”陈方春说:“爱读书的人,眼睛里有一股正气,还有一股娴静清雅的神气。”向明说:“老师,为什么这样说呢?”陈方春说:“孟子说,爱养浩然之气,这浩然之气不是刻意而为,也不是一曝十寒,而是从书中来从人生孜孜不倦的追求来,书中有道,道可育人,无道,不过一食客饭袋而已。”桂花说:“老师您这一说,我越发不明白了。”陈方春说:“不明白没有关系,等你把书读到一个层次,自然明白。”
三人便商量桂花的学习,陈方春说:“我给你开个书单,你先自学,我抽时间集中给你梳理书里的知识。”“您和向明说的一样。”桂花说。“大学教材很大一部分学生自学的,老师有自己的讲义,向明明白。”“嗯,他给我说过。”桂花说,“您有时间可以给我讲你的讲义。”“好。”
陈方春夸赞刘桂花给他安排的房间和那些细微周到的布置,向明说:“这些事,不经过真不知道从哪里抓起,还是二嫂有经验。”陈方春说:“哪里仅仅是经验,给你三十年,你也学不会着生活知识。”“他是个男人啊,”桂花说,“男人都粗心,而且平时不关心这些。”陈方春说:“其实女人跟女人也不一样,粗心马虎莽撞粗鲁的女人也不少。”
向明和桂花跟着说了几句话,看看天晚了,便告辞而去,陈方春洗刷完毕,压上蜂窝煤炉子,走到书桌前,拿出一个笔记本,写下几行字,本要打开电脑,看看出书计划,却大了一哈哈,头上一蒙,知道必须休息了,于是熄灯。
陈教授笔记本上除了记录一天生活,写下一首诗:
席上
推杯把盏闹哄哄,满目珍馐一宴中。
浊酒轮番拼爽利,玉山醉倒逞英雄。
岂如短饮享滋味,不误小酌得养生。
席上归来佳丽笑,闲说明月淡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