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有个鸡腿的味道,让我终身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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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文。
四匹高头大马从衙门后的马厩里冲出来，两个小厮分别骑在上面，一快一慢，一前一后，前面的弯腰躬身，贴着马背，一手持缰，一手拿鞭轻打马，慢的那个小厮直身坐在马背上，后面伸手牵着两匹马，说话间就从马厩胡同拐弯就上了花甲大道。
两人四马前后经过了饺子馆，里面的食客看着英姿飒爽的两人四马，不由得都呆住了，这些年火花大街上这些人，都是缩着脖子，抄着袖子，满地儿的找铜板，恨不得刨地三尺，哪里有眼前如此神俊地骑马状态，一时间，饭馆里，吃的，喝的，划拳的，贬着别人的，捧着眼前的，都停在那里，眼睛盯盯地看着两个劲装小厮，直到两人四马经过饺子馆，同时一个人筷子上吃了一半的三鲜馅饺子掉在地上，啪嗒一声，饺子馆才恢复如常。
这时候客再来饺子馆的后厨里冲出一个女人，嘴里叼着个馒头，沾满面粉的双手擦着围裙，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快睡着的掌柜，就直奔着前面的澡堂子去了。
花甲大道与开运大街十字路口西北角的好温暖澡堂子里，也冲出一个女人，浴服短打，肩膀上搭着粗布搓澡毛巾，手里拿着一把瓜子，紧张地看着两人四马跑过，女人紧张的贴着房檐下，急匆匆奔着客再来饺子馆方向去了。
两个小厮，四匹骏马，来到澡堂子的十字路口，两个小厮勒住骏马，四匹骏马急躁的马蹄不停地踏着地面，一时路上烟尘四起，肃杀之意弥漫开来。
马上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点头示意。
点头过后，后面的一人拉着两匹马直奔北面的春风大道方向而去。
看着同伴走远，前面的劲装小厮提缰拉马，只见枣红色的骏马抬起马身，两条后腿支地，前面空中两蹄不停刨动，小厮倾身贴着站立起来的马，眼睛露出一股坚决。
说时迟那时快，马前蹄落地那一刻，小厮狠狠一鞭抽在马身，嘴里暴喝一声。
“驾~！”
怒目圆睁的骏马唏律律的长鸣一声，一身枣红色的皮毛下，腱子肉像石头块似的，纠结在一起，猛地一蹬，枣红色的身影冲了出去，一溜烟地奔着南城门方向。
……
“驾……。”
荒古城南城门外三里，一个老头软趴趴的声音传来，官道上一辆驴车慢慢地走出树荫，出现在眼前，车上的一个老头坐在车老板的位置，驴屁股斜后方，这个马上要睡着的老头，紧了紧外面的衣服，动了动怀里抱着的鞭子，眼睛半闭不闭的，半梦半醒的小声呓语着。
“驾，驾，驾……。”
一脸幸福的老头嘴嘚吧着，他似乎是在挥鞭子。
这时候，浑浑噩噩的他已经分不清眼前飞过的鸟，到底有没有翅膀了。
车上还有一人，年纪轻轻，抱着一个大筐，耷拉着脑袋迷迷糊糊睡着了，脸对着筐里的白骨，年轻人帅气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他的脑海里，各种盛装小姐姐轮番出场，在爆裂的音乐声中，极限地扭动着身躯。
“破忧，破忧，破忧……爱叭叭叭……。”
前面有个土包，车身一晃，年轻人的头随着晃动抬起来，绕着肩膀转了一圈，冲着蓝蓝的天，年轻人的脸上，眉毛抬起，闭着眼睛，嘴角扬起，一副员外扑到了蝴蝶的神情，紧紧地抱着他的大筐，这年轻人此时已经分不清抱得是筐还是小姐姐了。
最前面，肚白背黑，白口白眼的小毛驴，它四蹄小碎步的点地，轻松地走着，这路它走了几年，熟悉到它已经知道来回，小毛驴晃着长耳朵拉着车兀自地走着。
饺子馆的女人叼着馒头，澡堂子的女人抓着瓜子，两人互相一笑。
“还没吃饭呢？”
“忙！今天饭点人多，你这瓜子也没磕完啊！”
简单对话后，两人环视路面没人注意到她俩。
忽的，头凑在一起。
“听说了吗？”
“听说了！”
“你先说！”
“你先说！”
“刚才北面来的男食客说他遇到仙人捉奸，仙人先到火花大街衙门……，后去满大街地抓奸夫呢！”
“刚才我搓的一个女客说，从开运大街上开始，仙人发足狂奔一路到火花大街的衙门，但是！没捉到，这会又从衙门往南城门跑出去，接着追呢，你说这奸夫快不快！”
“事发的衙门，里面乱成一片，老马头赶忙派人报信去了，就是刚才那四匹快马，一个往南城门，一个往北，去了春风……大街那边！”
“张捕头他媳妇！”两人同声说道，眼神瞬间交换了无数次。
“不对！”两人又同声说出。
“应该张捕头抓仙人啊。”
“你还记得那天衙门内仙人的大巴掌了吗？”
“啊！…………”两人脸上一痛，好像自己脸上挨了那两巴掌，心里的事立刻转了几百个圈圈，立刻兴奋的把头再次凑近。
“你先分析……”
“你先……”
……
古人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消息无脚走得快。
荒古城的南城门凡人守卫三三两两地把头凑在一起，尽量压低了声音。
“听说过吗？仙人捉奸！”
“嚯~~~！第一次！”
“刚才卖菜的阿国听庆和医馆的小学徒说……。”
忽然，他们隐隐听到一个高速踏地的脚步声传来，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蓝袍红裤黑鞋的青年人疯了一样地跑过去。
吓得几个守卫一紧张，立刻站起来。
心里琢磨，这不就是传说的仙人吗？
大家面面相觑。
这是捉，还是被捉？
怎么仙人第一个跑出来了？
一时大伙都没了主意！
两眼瞪得跟整吞了个大瓜一样。
……
提着袍子狂奔的马清泉，没一会儿就到了南城门门洞内，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追上前面的仙人。马清泉马老爷子六十几岁的人，连着几天没睡好，这段日子，生气，解气，惊恐，害怕……这忽高忽低的日子，让他仿佛回到家破人亡的那段日子，那时的他，每天提心吊胆，不知下一步是生是死，这段日子的折磨，把他骨子里的那种挣扎的本能再次激发。
反观来荒古城的这近五十年，他渐渐地忘记了小时候不堪回首的那段历史，忘记了原来的自己，自从十几年前当上这个师爷，伺候了来来往往三位大人，他已经习惯了笑着对上面一张板着的脸，习惯了下面一群谄媚笑脸对着他的日子，火花大街什么地方？能来这里的大人！都是对自我没有任何追求的大人，大人们的战场应该在荒古广场，应该是在越国的皇城。每位没有自我追求的大人都是甩手掌柜，只要码数不乱，这没追求的大人就不乱，马清泉习惯了他自己当起这个隐身的大人，他白天忙活衙门的上上下下，晚上跟自己儿子生气，生完气就去教育自己的孙子，这么多年，他的日子就这么过去，衙门的日子一晃一年，一晃大半辈子。
他忽然想起小色鬼来的时候那种危机感，也想起几天前仙人的大巴掌。
大巴掌！！！马清泉脸上骤然感觉一阵疼，已经拼尽全力的他仿佛再次来了力量，两眼冒光的提袍发足狂奔，速度再次提升一点点。
“驾！”
暴喝在门洞里来回激荡，劲装小厮打马经过，回头一脸严肃地盯着马师爷，点了点头。
听闻声音看去，已经逼近洪荒之力的马师爷昏聩的两眼发出一股光芒。
对着小厮点了点头。
这是战友的信任，无需多言！！！！！！
哒哒哒哒哒哒~~~
马匹铁掌踩踏城门的石板，也激励着马师爷的老心脏再次蓬勃跳动。
马清泉，马师爷，马老爷子，两手提袍，两足发力，再次加速，他觉得自己还有提升的空间。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啊！！！！！！！！！！！”
马清泉彻底放飞自己，压抑很久的那份燥动，通天彻地喊出来，双手提袍跑出南城门，凄厉嘶哑的声音留下，响彻南城门门洞。
刚到城门的伙夫老齐头一愣，停下脚步，身后跟着的衙门里各种手握餐具的人士也站住，看着前面提袍急奔的马师爷，耳畔传来马师爷发自肺腑的喊声。
“啊！！！”
不知怎么的，老齐头也喊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胸口里的烈火如同他灶台里的柴火一样，经过马清泉喊声这么一吹，吹散了上面的白色灰烬，红红的木炭再次复燃！！！！
这份感觉如同许多年前的那个冬天。
火花大街头的破庙里，已经贫病交加的他，蜷缩在破庙的一堵墙下，一个小女孩给他一只鸡腿。
极寒交加的他，狼吞虎咽地吃下那只鸡腿，那味道他终生难忘。
他忽然两眼通透地亮起来，他想起来，他这一生的目标。
鸡腿！
对，他当时发誓，这辈子要做出当时那个鸡腿的味道。
也许是那天对破庙里的佛祖祈祷得到了回应，也许是他该着还能活下来，也许是那个鸡腿给的运气，隔天，一家善人在破庙前开粥棚，一来二去，凭着在家乡跟自己老爹学的做饭手艺，由吃粥，到做粥，他开始跟着善人四处舍粥，大锅煮，大锅熬，今天放多少盐，明天照旧，他渐渐的忘记了在佛祖面前许的愿望，渐渐的忘记了那堵替他挡风的墙，渐渐的忘记了鸡腿是五香，还是红烧，还是白斩。
尘封的记忆瞬间被打开！他想起来，鸡腿就是素白的鸡腿，除了花椒的，大料再无其他的味道。
味道！对，他想起来！他也想起他的理想。
刚刚还是灰烬覆盖人生的麻木，跟此时火红的木炭燃烧带来的反差
“啊！！！！！！！！”
众人听闻老齐头的撕心裂肺地喊声回荡在南城门洞。
一时众人脸上血色上涌，胸口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这些年他们吃了睡，睡了吃。晚来早走的，过得跟僵尸有什么区别。
为了钱，他们死死地困在看不见围墙的，衙门里。
“啊！！阿桃你等我！！！”
“啊啊啊！！！大杨哥你老……要保重！！”
“啊啊啊啊啊！！！！老黄你在天上看着我！”
门口的卫兵再次被吓一跳。
这仙人一定是被捉！仙长也太厉害了，惹了这么多人！
一衙门，老老少少一个都没放过！
凡人卫兵互相望着对方，一个认识马清泉马师爷的，立刻对着大伙用手比了六十二这个数字，他印象中，马师爷的老伴最少这年纪了。
手里的红缨枪，朴刀滕盾纷纷掉在地上。
仙长已经不是厉害这个水平能形容的了！！
看着手里拿着餐具的众人，纷纷被情绪感染
拾起兵器，抬高过顶。
“啊！！啊！！！！”
老齐头看着眼前的兵士的鼓励
立刻再次
“啊！！！！！”
众人喊着跑走。
不知为什么，一个兵士抬手抱拳，眼睛里流出泪水来。
坚定的脸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眼前奔跑的众人，嘴里轻轻地念着。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今有仙人兮，两足发狂。
定是琴瑟兮，合奏繁忙。
引得众生兮，斗志昂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