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 自暴自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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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起身把门插上，把他们关在外边。
这个屋子原本没锁，早年的时候哥为了能踏实睡觉外加不受干扰地逼我学习，哥自己亲手装的。
棍棒教育对我来说不起什么作用，我实在太皮实了。哥早年就悟透了这点，所以多年来，他都是采用激励的手段。例如，只要我如何如何，就可以和小淼去看电影，只要我如何如何，就可以把小淼请到家里玩。诸如此类。
但现在小淼了无音信，所以哥也束手无策。
“我不打你，省得你借口养伤还要多躺两天。我今天给过你三次机会，你没有珍惜。现在你不要后悔。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让他治你。”
他说“你爸”，那肯定是说我那亲爹，这不是想要我的命么？
自从不和我亲爹在一起生活，我过得好的时候怕被他看见，让他以为我离了他之后过得开心滋润；我挨打挨骂的时候也怕被他看见，让他以为别人也像他一样觉得我如此不堪。我其实想让他知道，只有他一个人看不上我，除了他之外，这世上有好多人都认为我是个好人。况且上次见他已是狗血喷头，我万不想现在这个时候再被他看我笑话。
我跪地求饶。
哥看着我，“你看你整天一副什么样子？什么时候又添了个爱磕头的毛病？现在不打电话可以，但是你这个毛病我得给你治了。”
于是那天，他拽着我的胳膊，就要拖着我去找我亲爹。我另一只手拽住了桌子，但这没有用，桌子都被拖出来了，我最终还是手滑。他开了门锁，继续把我往外拖，我被拖到屋子的门边。我用手又抓住了屋子的门框，他另一只手一记手刀就断了我和门框的联系。二哥和爸将他团团围住，我趁机抱住爸，爸也抱住我。
哥反倒松了手，一个人静静地走到一旁，穿好了外衣，又换上了鞋子。我们都不知道他怎么了，他可能是生我们的气。
哥出去了。屋子里爸和二哥在宽慰我。不多时，爸的手机响了，是哥打来的，说是让我听电话。我战战兢兢接过电话，准备道歉，但电话那头却传来他沉稳的声音：
“你不去找他也好。我这就去把他给你找来。”
我哀叫一声冲了出去，连衣服鞋子都没来得及换。
我冲出楼道，像个没头苍蝇。他却趁我不备，不知从哪个方向蹿了出来，将我扣住。我完全不是他的敌手。
“一会儿上车的时候，你不许挣扎。否则直接拉你到派出所，在派出所给你爸打电话叫他来过来领你。”
我知道斗不过他，只盼望着在他叫到车之前，爸和二哥能追过来。
没想到哥早就叫好一辆车在一个我们不常去的路口等着，爸和二哥这种憨憨，肯定先去别的路口。
我被他塞到车里，心里盘算着一千种可以转圜的方法。最后只能希望我亲爹他今天不在家。
下了车，我刚要开腔求他。他却已经拨通了电话，“我是赵英清，现在在你家楼下，你下来一趟。”
我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地上还有未化的积雪，他把我拎起来，叫我好好站着。我站不太稳只好扶墙。他面色铁青，看着我一言不发，神情中有一种别样的冷漠。
许是我大脑一片空白的缘故，感觉我亲爹他很快就到了。我没有去看他的表情。
我头晕眼花，脑子嗡嗡作响，他们背着我聊了一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蹲在墙根，满面泪痕，瑟瑟发抖。
我亲爹看着我，感到这样的我颇为陌生。他应该没见过我这样，在他眼里，我都是一派死猪不怕开水烫、心如钢铁、面比城墙。他心下骇然，不知道我是受到了怎样的折磨才会哭成这样。但其实我只是不想就这样被拎着来见他。
他扶我起来，见我穿得单薄，“怎么就穿这点儿？”
我答不出话，还在呜咽。
他脱下外衣想要给我披上，我赶忙摆手拒绝，他如今的身体还没有强到这种程度。
“那赶紧楼上吧。”
我摇了摇头。
他分明是能看出我的心思的，“你阿姨和妹妹回娘家了，今天不回来。上楼吧。”
我已经不哭了，呆坐在沙发上，还是有些发抖。
他去寻了杯热水，摆在我面前，盯着我看。
不知过了多久。
“不如，你回来我这里住吧。”他突然说。
他这话出口，我便泪如泉涌，噎得他生生把后边的话吞回嘴里。
我从前乐意跟他过日子的时候，他只知道赶我走；如今我真的不想和他过了，他却这样说。
我越哭越伤心，也不知是委屈、伤心、自责还是其他，我觉得我无力再经历一次被抛弃。是哥也不想要我了么？我做得还不够好么？我只是任性了一小下，一小下而已。为什么我连小小任性一回都不成，为什么，为什么？
我哭了好一会儿，渐渐不哭了。就瘫坐在沙发上，不想说一句话。我身上堆着他抱过来的毯子，但是还是感觉发冷。我感觉我病了。
他也看出我的神色萎靡，去装药的抽屉里翻腾。那个抽屉是我整理的，他翻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
不过二哥从来嘱咐我不要乱吃药。我也不觉得现在需要吃药，“不必了”，我的声音有些哑，我拿起面前的水杯一饮而尽。
他见状赶忙给我续了一杯，这杯要更热一些，但也不烫，我又一饮而尽。于是我把整壶的水都喝完了，我往日并不能如此喝水，如今这么喝，一半儿是因为有些自暴自弃，一半儿是因为想退烧。
他没有就我喝水的速度做任何评价，只是默默盯着我看。
隔了一会儿，他神情落寞地问我要不要去床上睡一觉，我摇了摇头，觉得不想挪动身子。
他抱来一只枕头，我歪在沙发一边，闭上眼睛。
我到底怕的是什么呢？
他没有挖苦我、落井下石，抑或其它；反而是看我可怜，在照顾我。
但我并没有因此而开心，我要的根本就不是他的怜悯。
我心中闪过重重念头，在不知不觉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