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 含光宵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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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二哥是喜欢这种玩意。他大约是不满意耍弄木刀木剑，终于弄了把真的。不过大概也是怕哥嘲笑他，所以就藏了起来。
他见我笑，正色道，“这是我给你买的。花了我九百多块钱。你看写上刻着的字儿。”
我仔细一看，那剑柄之上，确实被刻着两个纂字，像是“纯钧”。
我看完更笑，我是仰慕过宝剑纯钧。
不过那是小时候的事儿了，那时我刚被我亲爹抛了，躺在医院，心如枯槁。爸说他收我当儿子，还送了我一本儿他手抄的《越绝书》。我当时年幼，对书里那些谋臣之计并不如何感兴趣，读的最多的，除了伍子胥复仇之外，便是那篇《记宝剑》。爸见我喜欢这篇，便真给我削了把木剑玩儿，我便在这木剑上，刻过“纯钧”二字，那是《记宝剑》里面最厉害的一把剑。二哥来家里的时候，见我有这个，便十分艳羡，于是爸也给他弄了一把。我记得他后来好像也在他的剑上刻过字，是什么来着我却不记得了。
他见我还笑，便说，“我知道哪真有什么纯钧。这就是拿着玩儿的。你看，我还有把‘霄练’。”说着他竟又从柜子里掏出一把一模一样的剑，只是剑柄上刻着的是“霄练”。
我没料到他还真是单给我买了一把剑。那他刚刚神色尴尬，便不是因为没给我买东西而不好意思，而是担心我笑、不好意思把东西拿出来。
这回我倒有些紧张，问他有没有给哥也带一份儿。以我经验，二哥若是给我买了什么东西不给哥带一份儿的话，哥肯定心里不爽。当然哥如果弄了什么东西给我、不给二哥带一份的话，二哥心里也不爽。哦，我懂了，怪不得哥只给我买情侣衫：原来他不是为了鼓励我搞对象，他只是不想给二哥买衣服；二哥又不肯承认有对象，如果只给我卖情侣衫的话，就不用给二哥带份儿了、二哥也不能说什么。
二哥听我问他，冷笑道，“当然有他的份儿。他那么厉害，使的当然是含光。”
我闻言有点发懵，一时间不明所以。二哥却已经出去收拾碗筷了。
过了一阵儿，哥买菜回来，见我已经好了，便来和我说话。我寻思着二哥送了我一把剑的事儿肯定也瞒不过他，便拿出来给他看，还问他知不知道有剑叫做“含光”。
他闻言也是冷笑，“这是小俊送你的吧？”
我“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又冷笑，“他弄了把叫‘霄练’的？”
这我没和他说呀，但是我点了点头。
他停了冷笑，转而嗤笑，“算他有自知之明。”但他并不告诉我含光的事儿，却忽然说我，“你脑子里整天装一些破事儿、正经知识文化一点儿都进不去。”
他不告诉我就算了，还要说我。这也不考吧？我背考试用的那些就够费劲的了，还哪有头脑记这些个事儿？
他见我不服，就要再说。
爸在屋子里肯定听见了，赶紧出来把我拉到他屋子里，把门带上，低声和我说，“你别理他。他吃醋呢。含光那把剑，《汤问》里说的，说是看不见也摸不着。小俊就是啥都没给他，他不乐意了。”
哥的耳力比我强多了，隔着门都能听见爸这么小声说的话，推门便和爸嚷，“我才不稀罕这种东西！”然后他指着我对爸说，“也别和他提什么《汤问》，他估计以为是菜谱。”
爸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我赶紧摇摇手，“没没没没有。
我知道，是……《列子》！”
于是爸就和哥吵起来了……
哥趁我之前去我亲爹家的时候，找人来给家里安了网线，不然再晚的话，就要放春节假了。
但我加了小淼的QQ，她没有通过。下午没有通过，晚上没有通过，第二天也没有通过。我心中暗恼自己：从前几乎天天能见面，不觉得什么，如今我才发现，我连她QQ都没加过。
二哥见我懊恼，问我说，“是不是那天晚上，说了什么伤人的话？”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这些天来，小淼虽然不在我身边，但我心内大部分时候也没觉得怎样，只当她去旅游了。我想着等把网线装好，就能和她说话、和她说说这些天发生的破事儿、和她大吐苦水了。
但是，我联系不上她了。然后我猛然想到：她也没联系我。爸的电话号她是知道的，她出国之后安顿下来，给爸打个电话想必还是很容易的吧。但是她没有，她没有联系我。
我的心开始渐渐沉落，也深切地感受到了离别。
离别于我并不陌生。某段生活的戛然而止，我曾亲历。但没有这次悄然、慢痛。我的生活还在继续，但我的一部分，好像就凭空消失了。
所以，就应该是刘主任搞的事儿吧。
小淼临走之前还约我去找她玩儿、还给我买了电脑和手机。肯定不是她自己不想联系我的。
所以大约是刘主任联系了小淼的爸爸，极尽所能编排我，让她爸爸看不中我，拦住了小淼不叫她找我。是了，应该就是这样。刘主任当年和张展她妈妈颇熟，而小淼的爸爸又曾经是张展她爸爸的朋友，想必他们是能搭得上话的……
我一番推理下来，心中越来越气闷。
但小淼，总该能抽空回一下我的消息吧？
难到说，是小淼也不想理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是因为什么？是因为那天我的样子太狗了，她看不起我么？想着她应该不会如此。那是不是后来我说了什么伤她心的话，而我却不记得了？
……
小淼接连几天都没有理我。也没有给爸打电话。
就连初一她也没给爸拜年，这让爸都觉得很难过。
我的心越来越难安定下来，常常陷入苦痛而不能自拔。
哥不许我再整日胡思乱想，提醒我好好学习，还有高考等着我呢。
但是我发现，我无法专注，书也不想看，题也不想做。
我觉得累，非常累，想要歇歇，但总也歇不够。
我有些自暴自弃。
这数年来，我都奋力活着、努力做人。可我所求，皆是难得。
“没有女人你就不活了？”哥把手里的书本拍在我脸上。
他其实已经很多年都不如此逼迫我了。
但如今亲爹后妈都不待见我、小淼也不在我身边、他还要用武力逼我用功，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所以我干脆放空脑子，任他宰割。
他见我一副死鱼模样，越来越气。
爸在门外，“不要打，会变笨！越打越笨！”
二哥也在门外，“他没说不活了，只是说累！累！他身体不好，他是真累！你让他休息吧！”
如果不上兵刃的话，他们两个如今摞在一起都打不过哥，所以只能叫嚷。
“你们都给我闭嘴！”哥一声怒吼。
屋子里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