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何去何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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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许久,我来到小淼的车前,她还在等我。
我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已经自己走了,我先陪你回家吧。”
她没有说话,慢慢把车子退出了车位,又缓缓开上了马路,看上去是朝她家的方向走。
我还是不敢和她闲聊,怕她分心,也不敢想心事,只四下张望,希望尽量能帮她多看看路况。
终于她把车子停在了她家车库的门前。
“你着急回家嘛?”她抬头望着天。
天上无月,也不见什么星辰,四下只有透过来的路灯余光。
她既然这么问了,那我怎么能着急呢,“我不着急,你发个短信给我爸,说我和你在一起就好。”
“我已经发过了。”说完,她又默不作声。
“怎么啦?”
她似乎有些阴郁。我很少见她如此。
“是不是我今天搅了你的安排?”
“也不算是。其实我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
我的心猛然一沉,“道别?”
她垂下眼眸,“我爸让我出国,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走。”
我已经懵了。
“我没早和你说,因为我没想走。但是……”她没有说下去。
我也能猜到,若不是十分为难,她不会和我说这些话。
“我给你买了东西,过几天就会寄到,你记得去拿。”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夜里太冷,我打了个寒战。
她叹了口气,“对不起,不能陪你了。”
她为什么要道歉呢?她从没有对不起我过。
她从来都对我很好。数月之前,她明媚地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她要陪我复读。我当时虽怪她任性,但当真满心欢喜。她说一定要和我一起去大学,上一样的学校,所以要陪我复读。当时的种种,我一刻都不敢忘。
如今她来与我道别,肯定是出于无奈。
“不要说对不起。”我的声音突然有些哑。
“等你考完试,可以来找我嘛?”她的目光殷切。
“我当然想去找你,但是可能需要的时间会多一点。”我心中一时间闪过许许多多的事情,主要是,我目前没那么多钱。
“不要太有压力。我有机会就回来看你……如果……你那个时候还记着我的话。”月色下,看不清她得脸色,只有一种羞怯夹杂着不安。
有那么一刻,我想立刻把她据为己有。
但下一刻,我觉得我的想法太过亵渎。
我强忍住心中各种杂想,开始头疼发晕,不记得又说了什么话,或者是什么都没有说,总之记忆模糊一片。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站在高架桥上。桥下有川流不息的车辆,这么晚,这么冷,这些人,何去何往?
我亲爹在回到家后,居然给我爸打了个电话问我的情况,但我并没有回家。隔了一段时间,我爸打电话给小淼,得知我已经不在她身边。我爸骗小淼说我已经回家了,然后让我哥出来寻我。
我哥寻我的能力非同寻常,我每次搞事、想静一静、躲起来,他都能把我找到。
果然,他也出现在了这座高架桥上。
他见我神情有异,先上前把我抓住,拖着我走下了高架桥,才冲我吼了一声:“你呆愣着站那儿干什么!”
我被他吼得打了一个寒战,如梦初醒,这一天来支离破碎的记忆又渐渐拼凑了起来。
他看着我,
“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我不在,你就越发随性儿!”
我实在头疼头晕得厉害,又被他拽着走了一会儿,更是天旋地转,站立不稳。他见我如此,也没奈何,只得俯身背我。
晚间更没什么车了,雪天路上又滑,他背着我走得分外小心……
回家之后哥还没来得及训我,就和爸吵了起来。原因大约是爸觉得我脸上的伤是哥打的,骂他暴躁;哥说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呢,不是他干的;爸不信,我只好解释说不是哥干的,爸却觉得我是在袒护哥。
于是他俩就继续吵,我感觉脑子浑浑噩噩。
二哥却也在这天回来了,他趁他俩吵得正欢,就把我拉进厨房躲清静。
厨房里并没有开灯,只有厨房外边的阳台,开着一盏小灯,透过一些光亮。
“还没吃饭吧?”
确实没有,不过我好像也吃不下。
二哥把一些饭菜之类的东西推到了我面前,看菜色像是特地为我准备的,“说说吧,怎么魂儿又掉了?”
我头晕得厉害,把饭菜推开,趴在桌子上,并不想说话。外间传来哥和爸细碎的争吵声,我却懒得在意。
二哥见我一副颓样,也学着我,趴在桌子上,“让我猜猜,是什么事儿?你爸又欺负你了?”他说“你爸”,那肯定指的是我亲爹。
他对我亲爹的事儿了解不多。
他和哥虽然是双胞胎兄弟,但是起初并不生活在一起。
爸最一开始搬来的时候,只带着哥一个人。等二哥也被爸接回来同住的时候,我已经来他们家做儿子了,而我亲爹都已经搬走了。所以,二哥和我亲爹不熟。
二哥从来没有目睹过我亲爹曾经的各种花式操作,所以不晓得我在这方面心理素质有多过硬;他大约以为,我会因为挨点儿打或者被贬损几句就大受刺激。
但其实对于这种事儿,我都惯了。
我依旧趴在桌子上,冲着他摆摆手,意思是我没事。
“那,是小淼的事儿?”
我一阵难过,把脸埋在胳膊弯里。
“真的?!”还不等我做出什么反应,他就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冲到厨房门口,朝外边的两人道,“都别吵了,都过来,小树失恋了。”
“不可能,我刚和淼淼打过电话。”爸说道。
哥从外间冲了进来,一把拽住我的领子,把我从桌子上拎了起来,“你就因为这事儿在那儿寻死觅活?”
“啥?小树你今天寻死?”二哥扒掉哥的胳膊,扶住我急切地问。
然后爸也进来了,厨房里顿显逼仄。
“没……没有……都没有……”我慌忙解释。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在他们的盘问之下,我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前后复述了三遍。
讲第一遍的时候,爸听到一半,就开腔把我亲爹痛骂一顿。
本来,这么多年,爸对我亲爹,有时也能抱有一种“理解之同情”。
但我亲爹今天的混账程度已经超越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他说,当初他以为借着我亲爹生病这事儿,能让我和我亲爹的关系有所缓和,结果不曾想,却是如今这个局面;要早知如此,肯定不叫我去管我亲爹,只教他自生自灭就好。
听到这里,哥便冷笑,说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说我纯粹自讨苦吃自作自受。
于是爸和哥又吵了一阵儿。
他们吵到一半的时候,二哥拍了拍桌子,说接下来的事儿还不知道呢,他们终于就先不吵了,让我先把事儿都讲了。于是我开始讲第二遍。
讲第二遍的时候,二哥问小淼说没说给我买的东西是什么,我愣住了说我没问,他扼腕叹息,说只好等东西到了再看了。
第三遍,是哥让我讲的,只让我讲了有关小淼的事儿。
哥听着皱起了眉头,“你没问么?小淼怎么走的这么急,都不能先好好过个年?”
是啊,今年过年,家里就只有我们四个了,就再没什么女孩子陪我们一起过年了。
是啊,小淼已经和我在一起快八年了,连过年都是在一起的。有她在的日子,我已经感觉如呼吸般自然。小淼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
我突然灵光乍现,脑中轰然:
应该是她搞得吧,那个曾经还被我称之为“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