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无聊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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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没有经验，不知道开车其实也是个辛苦的事情。每到服务区，他必开进去，休息休息。我有些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但好在只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
当时选择去哪里念书的时候，我是参考了哥的建议，选择了沿海、经济较为发达、但又不是那么一流的滨城。
滨城就在本省，离家近，又靠海，我还没有见过海，我感觉甚为满意。
路上我无心和他闲聊，于是他开着收音机。收音机里的节目甚是无聊，叫人恹恹欲睡，不过直到傍晚开到学校的时候，他还是精神抖擞。我猜测这大概是因为我手里拿着剑的缘故。
兜兜转转好几圈，才将将找到了学校的正门。正门又没有停车的地方，所以本来想是要寻个偏门再停车的。
但是我突然看到爸在正门口坐着，一脸的百无聊赖，就赶紧说要先下了车，与我爸汇合。
“他怎么在这儿？不是说他要去进修么？”
“他是要上大学，就是滨城师范，离我学校不远。”
我亲爹的表情又变得怪异，但没说什么，只把车停在路边，让我先下车，一会儿再给我送行李。
我好不容易才跑到爸的面前，见他已经编了三只草蚱蜢了，可知他真是无聊的冒烟了。
“你们怎么才到？你们学校迎新处今天已经收摊了。明天再报道吧。”
“那宿舍分了么？在哪里能问？”
“我去你们导员那里问的，她不肯告诉我，非得说要本人来问。”
“那我今天晚上该怎么办呐？”
“实在不行的话，你去我们学校睡一宿吧。正好也带你认识认识我的新同学。”他倒是说得眉飞色舞。
我不太想去，我倒不是嫌床太小睡不下，我是觉得这是在未免太尴尬：我见了他的同学，该怎么称呼呢，该叫叔叔么？
“你要是不想和我去，那你就找你爸去，让他带你去旅馆。”
这个主意听着更令人头大，虽然我亲爹今天从见我到现在都不曾发疯，但他已经和我在一起好几个小时了，如果再继续下去，我就不一定能稳得住他了。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爸又继续说了，
“我觉得你还是去找他吧。对，这样挺好。这样他也能休息一宿。一天连开七八的小时的车，估计他也开不动。你就这样跟他说，然后顺便和他住一晚。”
我疑心爸不想要我了。否则他为何让我去陪我亲爹住。
我正发愁的时候，我亲爹一手拉着我的行李，一手提着我那把剑朝着这边走来。见他手里拿着兵刃，我突然心头一颤，诚然他现在不可能来和我打架，但是不知为何心里却很慌张。
还没等我想慌完，爸就开始安排，“今天也晚了，小树他们学校报道的摊都收了。就让小树先陪你一晚，明天再报道吧。这样夜里万一有个什么事，身边也能有个人。车停在哪儿了？我们过去吧，先把我送到滨城师范就行。”
我亲爹的脸上，说不上是个什么表情。
但接下来，我们一行人还是先回到了车里。他也如言把爸送到了滨城师范。
爸把他编的草蚱蜢都扔到我的怀里之后，就开心地下车走了。
我亲爹望着他的背影，似乎有话一直憋在嘴里。
我其实知道他想说什么。那时候我们两家住对门儿，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架。此后，他就总是背地里称呼爸为“大傻逼”，然后称呼哥为“大傻逼家的小傻逼”。
我当时总去对门儿玩儿。他觉得每次我去了之后，身上就会被镀上了一层傻气儿。他这会儿肯定又觉得爸是个傻逼。
但是他现在不敢在我面前这么评价我爸和我哥，末了，他只是说，“先去吃个饭吧。”
他中午吃得颇少，肯定是饿的不行。
“滨城的海鲜不错，前年我来的时候，去过一家，味道还可以。就带你去那家吧。”
我怕他折腾一天已经累了，为防他情绪失控，就赶紧顺着他、点头表示同意。
海鲜馆子与别的饭店不甚相同，进店之后能看到形形色色的水箱，里面游着各类海鲜，而菜谱都是贴在墙上的，写着些某某海鲜多少钱一斤。
他问我想吃什么，我摇了摇头，说他决定就好。他再三问我，我就点了个炒土豆丝。但旁边的服务员看着我，表情玩味，“我们家没有土豆丝。”
我不信，哪家饭店还不能做个炒土豆丝了？
但是他也似乎对我点的菜不满意，他许是觉得我没见过什么世面，给他丢人了。但是他按住心头不满，好歹是开始点菜了。
我见他点得太多，赶紧拉住他，怕他吃不掉。他以为我客套，还是要继续点。我再三劝他，旁边的服务员表情愈发玩味，似乎是觉得我们花不起钱的样子。他肯定是又生气了，所以横了我一眼。他如今在私下里还能对我忍让，在人前却还是要挣面子。于是我赶紧闭嘴。-他定了定神，只好和服务员说，“一会儿再点。”
我想他已经快要收不住了，我绝对得小心应对，但是服务员又开始问问题了，“请问要什么酒水？”
他不能喝酒，就问我要不要喝什么饮料，我用尽平生智力与情商，勉强说了句，“温水就可以。”
服务员不知为啥都被逗乐了，他却又瞪了我一眼，大约是觉得我抠抠搜搜。我急得汗都要流出来了，赶紧说，“那就换做雪碧吧。”
这服务员却不知道为什么，话这么多，“要大瓶的还是听装的。”
我小声说了句，“听装的。”
“冰镇的还是常温的？”
“常温的。”我感觉我今天难能善了，因为看的出他怒了，这回应该是觉得我行事扭捏，吞吞吐吐。我看他现在不断在压抑情绪，这种情况更可怕。
他问服务员有没有包间，所幸还余一间。我暗中庆幸：一会儿他必骂我，我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前，被他骂个狗血喷头。
也不知道这服务员为啥这么勤快。我刚坐下还没一分钟，她就把常温雪碧给送了进来，“您的常温雪碧！”
“你要的雪碧。”他说。
我听他这话，知他生气了，赶紧点了点头，打开雪碧喝了一口，让后再放在桌子上。
“你怎么不喝了？”他问。
我于是赶紧又喝了一口。
他看我这个样子，终于心生怜悯，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把怒气压一压。他大约是在想：这小子跟着一帮土鳖混了这么多年，成今天这个样子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