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老马失前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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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和浩特那边的生意似乎还是不错的,一个礼拜后,刘鑫便又找上门来订第二车货了,张怀德自然很开心他的到来。这一次刘鑫依然还是现款付清了货款,尽管张怀德让他把货拉去,待下车提货的时候再付清这车的货款,但刘鑫却坚持着付清了货款,他告诉张怀德一车的货款他得付清,不能欠着的,这让张怀德更感觉刘鑫是个做生意的实诚人。
接下去又有了第三车,第四车,都是现款付清货款的。而且很有规律,基本是每周刘鑫会过来拉一车货。
很快,张怀德对这个刘鑫已经很熟悉也很放心了,他觉得这个刘鑫是块料,不仅做生意实诚,而且见过的世面也不小,因为他从刘鑫的嘴里得知了刘鑫准备把生意做到俄罗斯去,通过内蒙古那边的满洲里将货送到那边去,尽管他不知道满洲里在啥地方,但知道那跟俄罗斯交界的,这远比他那几个女婿要有前途,他很赏识这位年轻人。
厂里似乎又有了希望,张怀德感觉能将俄罗斯这么大一个国家的生意做下来,自己的厂子可不怕吃不饱了,这生产怕是每天要加班了,这可是一笔多大的生意!
事实也似乎在印证着张怀德的感觉,刘鑫几乎每一周都能给厂里下一个订单,张怀德原先积压在仓库里的一些存货也被极低的一折价处理给了刘鑫,因为灯具的样式不时在更改,几乎是每半个月就得更新一批款式的,所以积压的仓库必须为新样式灯具腾空出来,一切生产业务似乎都在围绕着为刘鑫服务了。
刘鑫也的确似乎不负张怀德所望,居然给张怀德带来了一张超级大单,只是这张超级大单远远超出了他的支付能力,他有点惴惴不安地坐在办公室里和张怀德聊着。
“老张叔,这生意看来还是真的不错,你这边的灯具在内蒙那一带还是受欢迎的。”
“是啊,小刘,我也感觉到,这段时间也幸亏你,厂里的存货都能销售一空,还有每一个礼拜都能有稳定的一个集装箱订单,这可是很不错了!”张怀德有点心怀感激地说道,“小刘,我们现在能有这么好的形势也真得感谢你的!”
“嗯,老张叔,这生意能做好也是我们两家相互努力的结果,毕竟你们的质量款式能够适应市场竞争才会有如此好的形势。”刘鑫却谦逊地说道,这更让张怀德对他有好感了。
此时刘鑫却皱着眉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坐在那里猛吸着手里的香烟。这个小小的举动并没有逃过张怀德那精明的眼睛。
“小刘,你似乎有啥难处?”
“唉,老张叔,还不是生意上的事!”
“生意上碰到点事总是难免的,小刘,我们吃这桩饭若是一直一帆风顺倒也是很稀罕了,在生意上起起落落才会有前进的动力。你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会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愁眉苦脸的,说给我听听。”张怀德更有兴趣想知道刘鑫所说的生意上的事了。
“唉,老张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突然接到了俄罗斯那边的一个大单子,一下子要八个集装箱的货。你也知道的,我平时每一次采购一个集装箱的款子还是能现付,现在一下子要付八个集装箱的货款哪里有那么多钱的,唉,老张叔,我现在愁的是这个事,我想把这个货单给推掉,依旧还是一个集装箱这样的生意做做算了,压力也不大,人也轻松。”
张怀德一听刘鑫的话不禁乐得哈哈大笑起来:“小刘啊小刘,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让你这么愁死了,有大订单是好事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是我毕竟没那么多资金来做这笔生意的啊,你这里我根本付不出这么一大笔资金的。”刘鑫却继续哀叹道。
“小刘啊,其他人我倒不相信的,对你我可是很相信的,做生意难免有流转资金短缺的时候。更何况能接到这么大的单子也是不容易的,我们其实已经是同一条船上,你我能接到这单子,你能赚钱,我也能赚钱,所以我想这个单子你放心大胆地去接下来,至于这八个集装箱的货款你不必担心,你尽可以将货运走,等货全部卖完了,你再来付款好了。”
“这怎么可以,老张叔,我可不喜欢赊欠人家的,有多少钱就做多少生意的。”
“跟你说了,小刘,别的人我还不相信的,对你我可是相信的,要想把生意做大,我们总也得抛点本钱,冒点风险的。你别执拗于老框框,这样生意可做不大的。”张怀德摇摇头大气地说道。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刘鑫似乎也不能再推托了,便就坡下驴地说道:“老张叔,那你得准备好资金先垫付材料这些了,还有到时得即时交货的,我可到时真的不付钱就要把货拉走的了。”
“小刘,这事我既然答应你了,你也不用考虑我这边的事,你只管接单子,做生意,我这边负责给你生产供货。”张怀德心里的高兴已经是溢于言表了,他觉得有一次必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以后的生意怕是刘鑫这一处就够发达了。
这个事情已经谈妥,张怀德便立即想法从银行贷款三十万,组织资金从上海钢材市场购入了数十吨的st拉深薄板铁皮投入了生产,厂里一下子又出现了久违了的加班场景。无论是生产车间,装配车间都是热火朝天,当然孙继刚的喷塑车间也连带着加班了整整一个星期,半个月以后,八个集装箱的灯具顺利交货了。
这次订单的销售情况的消息也很快传来了,俄罗斯那边的销售市场还是很不错的,就是回款很麻烦,俄罗斯人没有这么多的人民币来交易这么多的产品,他们和刘鑫的交易只能用俄罗斯钢板来抵掉这货款,就问张怀德愿不愿意接受这种交易方式。
张怀德心里想要是能把俄罗斯钢板低价运回国内自己用来产品再生产,多余的铁板材料再卖掉也不失为一种好的赚钱方式,便答应了刘鑫。
很快一小部分的俄罗斯铁皮运到了厂里,似乎后面更大的单子也下到了厂里,交货时间是整整一个月的,但刘鑫不再到厂里来了,都是电话联系了。张怀德并不怀疑也并不担心的,他对刘鑫已经彻底没了防线,他心中就是考虑怎么做大生意。刘鑫在电话里反复强调要求一定要按时交货的,因为跟老外做生意做的就是信誉。张怀德一口答应了,这生意要做大做长自然要以信誉去做的,他怎么会不重视的。
运来的俄罗斯铁皮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其余的据说都在办理通关手续,因为属于易货贸易了,比较麻烦,但都在办理中,会很快在路上的,所以做这个大单子的铁皮材料肯定是不够的,需要厂里继续从上海购入材料的。张怀德只能将家里多年的积蓄也拿出来垫资下去了,他觉得只要俄罗斯那边的铁皮材料到时运到了厂里,变成了现金,这资金的窘迫状况会很快得到缓解,并且有一笔不菲的收益了。于是厂里依然维持着红火的场景,很快第二批的货也顺利运往内蒙古那边了。
刘鑫口里的俄罗斯铁皮一直在路上,但始终还是没有到厂里,刚开始的时候还是能接张怀德打过去的电话聊上几句的,但后来电话便一直不接,最后连电话都不通了。此时张怀德才开始有点怀疑上了大骗子的当了,他请自己在进货的上海钢材商来厂里看了这俄罗斯铁皮材料。
那钢材商看了后直接摇着头对张怀德说道:“老张叔,这铁皮是钢材市场最不值钱的铁皮了,怎么说呢,这么和你说吧,我们做钢材生意的,最不愿意做的就是这种铁皮了,因为它们的加工工艺真的无法跟日本的铁皮相比的,它的上下公差同一张铁皮上都会有差异的,没有日本铁皮那么几乎没有厚薄的,我们上海宝钢的材料加工工艺也是引进日本技术的,所以你们做灯具需要拉深的材料像st类的铁皮厚薄也还是没有多少明显差异的,所以你们拉深的时候延展性和硬度这些都能达标的,产品成品率会很高,而这种俄罗斯材料就没那么好了,估计报废率很高的,因为厚薄不均,对机器和模具都会有损害。所以一般厂家不喜欢买俄罗斯钢材,你这批货顶多只值一千多一吨,卖不了好价钱。”
张怀德一听他的话,心里一下子懵了,没想到自己一生经商,到老了还会着了这么高明骗术的道,整个人仿佛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上,这发出去的货看来是打了水漂了,家里一辈子的积蓄也彻底被掏空了。
整个工厂一下子变得死寂下来了,只有断断续续的几声冲床声音了,那是为了给银川那边供货才开动的机器了,但材料费和人工工资这些都开始出现了周转困难了,灯具厂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沼泽坑难以脱离关门的险境了。
而刘鑫整个人便如人间蒸发一样,再也联系不到了,张怀德想想自己年纪也大了,这个厂现在陷入这么大的困境都是自己一时的糊涂,若是早点交班给儿子张浩洋,也或许不会出这么大的状况,现在这状况交给他真的有点对不起自己的儿子,可现在自己毕竟年纪大了,要北上去找这个刘鑫要债也力不从心了,本来有几个女婿的,可一个也靠不住,现在只能和自己的儿子去商量怎么办了。
张浩洋一直在杭钢厂上班,平时很少过问自家厂里的事,除了他老婆平时在厂里管理着装配车间外,他都不去操心厂里的事,因为这之前都有自己的几个姐夫妹夫在张罗着灯具厂的事,他这吃国家饭的工人也没必要砸了自己的铁饭碗回自家厂里和他们抢食吃的,更何况自己再过十来年也要退休了,也不想浪费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工龄回家自闯生路了,所以他一直都安心在杭钢厂上班的。
可是眼前张怀德一下子陷入了这个圈套后,张浩洋也觉得只有自己替老父亲想法去挽回这些损失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杭钢厂办理停薪留职回家来支撑这困境了,他毅然决然地从杭钢厂办理了这个手续,他不想看到自家的工厂被彻底关门,毕竟欠着银行的钱还要还,他不愿意让老父亲操劳了一辈子的事业就这样被人给害了,他要北上,要去找那个该死的刘鑫。
张浩洋一个人便直接赶赴了呼和浩特市,晚秋的大草原景色很美,在呼和浩特这样的城市,秋季也是很适宜人的,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张浩洋感受不到一丝的适宜。他通过张怀德交给他的唯一有关刘鑫的信息就是在呼和浩特市回民区海拉尔西路31号银池灯具城。
当他问了路赶到这灯具城的时候,却发现这是一个有着上千家大大小小摊位林立的灯具买卖市场。至于刘鑫在哪个摊位就不清楚了,这让张浩洋有点头痛,他只能一家一家地看过去,问过去,但是所有做灯具生意的摊位对他的消息打听都不感兴趣,或者说是不知道这个人,他们关心的是张浩洋是不是看中他们家的灯具。一圈走下来根本找不到刘鑫这个人,张浩洋很是泄气。
最后他向一位似乎是操着南方口音的店家打听有没有这么一个人从浙江那边连续进了许多集装箱灯具的人时,那位店家似乎给了他一点模糊的信息:“你说的这个人大概是尤新吧,我知道一个月前他似乎从南方进了好多货运往满洲里了。”
张浩洋听到“满洲里”这几个字,感觉应该是这个人了,尽管姓名不是张怀德所说的刘鑫,但这读音很相近的,当然也不排除此人化名的,先找到这个尤新再说。便赶紧向这位店主探问道:“老板,那你知道这尤新在哪个摊位的?”
“他哪有摊位的,他只是在那个楼梯下面卖灯管的老板那里搭伙挂了几盏灯具样品兜揽点生意的,不过这家伙很会拉客的,嘴巴能说会道,居然还和来这的一些俄罗斯人扯上生意了,听说现在生意做得很大了,因为和那搭伙的灯管老板为了点摊位费闹掰了,一个月前就走掉了,听说是去满洲里那边发展了。”南方口音的店主大致说了下尤新的一些情况。
张浩洋心里更加确定刘鑫该是这个人了,便按着老板的指点走到那楼梯下的那个卖灯管的小摊位那里向灯管老板打探消息:“老板,向你打听个人,你知道尤新吗?”
“什么事?这家伙还欠着摊位租金呢,都是我一个人在缴费,他吃了白食管自发财,有了好处自己开溜的。”那店主有点愤愤地说道。
“我找他想了解点事,听说他上几个月从浙江那一带进了好几个集装箱的灯具,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了?”张浩洋没有提满洲里这几个字,他想让这店主自己能够告诉他一些更多的信息。
“这吃白食独食的混蛋,自己发财了,也不肯分担一点租金,更不用说和我一起分享财富的,和人家谈上了生意,怕我挖墙脚,听说一个人便偷偷跑到满洲里去开门店了。”这店主的怨气似乎很深,但具体的情况他也似乎一直被尤新蒙在鼓里的,说不出个什么来,至于尤新去满洲里了他也似乎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张浩洋知道在他这里也打听不出多的情况了,便谢了这店主回到了宾馆。
张浩洋直觉这个尤新应该就是那个刘鑫的了,他决定既然已经在内蒙古了还是得去一趟满洲里找到尤新的,于是第二天便退了旅馆直奔满洲里去了。
内蒙古这个省份却远远比浙江要大的多,从西到东几乎是跨越了中国的整个纵横了,呼和浩特与满洲里虽然同在内蒙古,但相距的路程就如同从贵阳跨到了杭州的距离,张浩洋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总算赶到了这个北方边境城市。但这里的天气已经冷得让人无法想象地怀疑了,尤其是对于张浩洋这个从南方来的远客,他带的衣服穿在身上就如同穿了一层薄纱了,根本挡不住那刺骨的冷了,大草原的风是肆无忌惮,毫无遮拦的,从袖口里,衣领里直接往身体皮肤上灌,张浩洋蜷缩着身子冷得瑟瑟发抖。
张浩洋只能先去买点适合这里穿的裘皮大衣了,好在满洲里有一个很大的裘皮市场,张浩洋却发现这些东西几乎差不多都是从浙江的义乌和海宁那边运过来的,市场里和大街上走着的有相当一部分的高鼻梁,白皮肤的俄罗斯人了,他们都是到这里来购买中国货的,看来这里的确有刘鑫说的商机的,只是他们没有刘鑫那个本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