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余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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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凯派便驾车，带着夏尔和弗利德回到了座落在山野的旅店。这一路上，弗利德恢复得七七八八，凭着过人的身体素质，算是能下地走上一段了。
他将两人安置在同一间屋子里，随后就在店里开始巡查，这是他每天开门前都要做的事情，今天是这几年少有的几次推迟。
根据拉洁爱尔和埃里克的描述，这里应该发生过一场战斗，但所幸只有一扇窗户被希维亚撞破，地板上留下了些许划痕，还有被埃里克砸开的门，其他的地方都没有明显的损伤。
唉，这里和他离开之前没有太大的不同，是的，没什么不一样的。
“哟，这不是凯派老爹么，你回来了，今天中午的时候见这里开着门，里面却没有人，是有什么事吗？”
凯派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在边境这样危险的地方，普通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十几岁，在凯派看来还是孩子的时候就结婚生子，在四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是爷爷了。不过他们之中能活过四十岁的并不多，五十岁几乎算得上奇迹了。虽说这里的人不会特意计算年龄，但它却体现在人的方方面面，是能看出来的。所以他们会称呼四十岁以上的人为老爹，而不是因为凯派看上去很老。
他们还不知道城里的事吗？是还没有影响到这里吧。
“没什么事，晚上再来，我请你们喝酒，莫尔，记得多喊几个人。”
“老爹，不要那么见外，有什么是就说，说出来我帮你，大不了多叫些人，这世上还没有人多解决不了的事儿。”
“真的没什么，前天小夏尔闹别扭跑出去了，一天没回来，挺担心的，所以就出去看看，这才刚回来。”
“是么。那是找到了吧。”莫尔看到看到凯派笑着点头，长长地出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瞒你说，今天早上听到回来的猎户说林子里有怪物，吓得我们一个上午都不敢出门。我们这些人一闲着心里就不舒服，中午想来看看小夏尔也都不在。但不管怎么说，没出事就是好事。”
又闲聊了几句，莫尔就离开了，说一会儿还要下田里去干活。
之后的一两个小时里几个村民陆陆续续地过来打招呼，应该是都见过莫尔了，所以没有说太多，毕竟一个上午没有出工，下午想必很忙吧。
在人来人往的空隙中，凯派把店里稍微打扫了一边，发现没有落太多灰，可能是昨天中午希维亚照常进行了清洁吧。
扫除完毕，凯派还没有坐下来，埃里克他们就回来了。
“城里怎么样了？”
埃里克摇摇头，说到：“还是不行。”
“是么。”凯派也料到是这个样子，因为夏尔也没有苏醒，想来是那什么能力还在生效吧。
“看来不够远呢，还真是头疼啊。”凯派的情绪有些低落，右手伸向后颈，左手摩挲着粗糙的桌面，脸上的笑容也略显疲惫。
“对了，克劳德他们呢？怎么只有你们四个回来了。”
“克劳德和那位小姐留在科莫洛了。”艾尔莎还记不住拉米莉丝的名字，“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领主却做不到了，我们虽然找到了尤克，但他还是那个鬼样子。所以克劳德他们暂时接管了那里，指挥着勉强能动的人去寻找幸存者。”
“是这样啊。也是，现在危难刚过，但那是我们这些人才知道的事，其他人不会这么想，他们会恐惧，会做出疯狂的事情。领主不知道去哪儿了，卫兵也暂时派不上用场，那里的确需要克劳德和拉米莉丝那样的人，来加以管束，人们可受不起再一次的灾难了。”
“凯派先生，你准备怎么办？”埃里克问到。
“我么，还是离开这里最好，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她的帮凶，再厚着脸皮留下来，对夏尔也不好吧。”
“那……”
“我看你们几个小鬼还不错，还在考虑要不要跟你们一起走，记得你们是还有事要做吧，作为补偿到时候我会助你们一臂之力的。”
“好了，不要聊我了，还是说说你们吧。辛苦了一天一夜，看把小姑娘给累得。”凯派指了指有些昏昏欲睡的拉洁爱尔，“还是赶紧休息一下吧，晚上请你们吃些好的。”
不管是拉洁爱尔，埃里克也十分疲惫，因为那奇怪的力量，身体上没有任何不适，但精神上已经逼近极限了，看来是没能掩饰住。
“是啊，是啊，你们都好好休息一下吧，要是还有什么事要办，就交给我吧。”艾尔莎陪着胸脯，活力十足地说到。
“嗯，还是这位小姑娘有精力。”凯派站了起来，“那就跟我过来准备一下晚饭吧，有不少人要来的。以前都是夏尔帮忙，但今天情况特殊，那就有劳了。”
“哦，交给我一个人就够了。”
“那吾辈也来打个下手吧。”墨蒂斯也自告奋勇，“我对做饭还是有些心得的。”
还在克拉尔霍扬的时候，他们的饭食大多是墨蒂斯烹饪出来的。顺带一提，埃里克的厨艺就是那一个月被墨蒂斯教会的。
“这位小姐也要来吗？没问题，我来者不拒，就让我们好好见识一下吧。”凯派走向柜台后面，厨房的门就在他经常坐的位置背后。墨蒂斯跟着凯派身后，而艾尔莎则走向侧门，凯派嘱咐她去后面的仓库取一些食材，一会直接走后门放进厨房。但愿凯派大叔不要被一大堆东西给吓到，埃里克想起了还在拉诺村的时候，扛着两人高的货物横跨村子的那个少女了。
“那拉洁爱尔就交给你了。”走在最后的墨蒂斯在进去之前扭头说到，“在那之前可不要自己先倒下了。”
“没问题，就交给我吧。”埃里克抱起已经意识不清醒的拉洁爱尔走上楼梯。空荡荡的大厅中只有木梯吱呀吱呀的呻吟回荡着，稍纵即逝，不知道下一次有人进来要到什么时候了。
当天晚上，莫尔和一些刚刚忙完的人走了进来，他们之中有男有女，看到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酒菜，他们便三三两两地随意坐下，不用等主人到场自己先喝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好好享受才是对他人劳动的最大尊重。
“哟，大家都来了。”凯派端着刚做好的菜走出来，他没有刻意按照某种顺序摆放，只是看哪里还空着就放到哪里。
“凯派，快让你家夏尔出来啊，几天看不到活泼可爱的小夏尔，感觉这个人都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白发的中年人看到凯派出来，便立刻喊到。看样子和凯派差不多的年纪，白发应该是天生的吧。
“里卡多老兄，夏尔这几天累坏了，让他休息一会吧。”
“老爹做菜的手艺见长啊，要是以后每天都能这样那我天天来。”
“看看你说那话，老爹以前做的菜是不怎么好吃，做的像猪食一样，但你不还是每天一趟，刮风下雨都赶不走。大家还都不知道吧，我老哥他啊，每天回家还被媳妇打，有一天喝多了就被凉在外面一整夜呢。”
两位模样相似的棕发青年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却也没有人打算去劝，这也算是固定的助兴节目了。
“莫尔，你说话也不怎么样啊，还不如莫斯特呢。”在他们真的要甩凳子之前，凯派还是将两个人分开了，他可不想浪费了这一桌子的好菜。
“哟，老爹教训的是，我明天一定改。”
“以前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从来没见你改过。”莫斯特揶揄着自己的弟弟。莫尔接着辩解：“你懂什么，这叫始终如一好吗，我可是个老实人。”
“嗯，嗯，明天才是的老实人。”旁人也跟着起哄，
这些人还在相互打趣的时候，围着围裙的墨蒂斯垫着勺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凯派先生，您要是再不来端菜的话，菜就要炒糊了。”
“你不是希维亚吧，她人呢？走了吗？”
“啊，啊，是的，凯特，希维亚她回家去了，和家人闹别扭也是有限度的。”凯派还没有想好怎么解释希维亚的事情。
“是么，抱歉，她的事我们不怎么清楚。那所以你又雇了另一个翘家的少女？”凯特的话引来了众人的欢笑。
“这你可折煞我了。”凯派挠着脑袋，“人家是客人，看我忙不过来才特意下来帮忙的，你们今晚吃的饭可是人家做的，都感激着点儿。”
“算了，你还是接着在外面呆着吧。”墨蒂斯转身走了回去，“已经糊了。”
“别介啊，我马上来好不好。”
又是一阵笑声。
“下面是在做什么？好吵。”弗利德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他每天都会准时睡觉，哪怕是昨天都没有例外、作息规律到可怕的家伙，但今天实在是有些睡不着，于是就下来看看。
“弗利德大叔也来了。”
“怪不得今天的饭做了这么多，这可能还不够你一个人吃的吧。”
弗利德只有三十多岁，本人看起来又显得年轻不少。因为事务的原因，弗利德不能经常来这里，但村子里的人大都认识他，凯派曾经因为被他吃空仓库而歇业了好几天。
“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吃你们的。”弗利德嘴上怎么说，可两只手已经开始往身边堆砌食物了。
可能是弗利德这几天运动过量却没有吃饭的缘故吧，那一天夜里，艾尔莎唯一一次在食量上输给了别人。
两人在自顾自地清空着桌上的饭菜，而其他人则在旁边加油助威，手里端着酒杯，嗓子干了就喝一杯。今天凯派拿出了珍藏的好酒，只可惜这些人丝毫不知道珍惜，还用平常和掺了水的酒的架势，自然是没过一会就醉的不成人样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克劳德和拉克回来了，很快就被这些人拉着去喝酒了，至于这两个人他们认不认识，那不重要。即使马上就要刀兵相见，这一刻举着酒杯的就都是朋友。
“呕。”拉克中途就撑不下去，偷溜了出来。
“要是让拉米莉丝看见你这个样子。你会被她笑死的。”克劳德趴着窗户上，手中摇晃着酒杯，还顺手帮拉克拍拍背。
“准确地说是笑着打死我。”吐完后，拉克感觉好受了不少，“她最不喜欢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了，见一次打一次。”
“这老妈当的，还真是不容易。”克劳德一边抿酒一边和拉克聊着，“真是好酒，拉克要不要再来点。”
看着克劳德递过来的酒杯，拉克总觉得喉头一紧。
“呕。”
“哈哈哈。”
在克劳德和拉克友好交谈的过程中，艾尔莎和弗利德完成了他们沉默的较量，以艾尔莎端着两盘牛肉，认输退场告终。
其他人也酒足饭饱，凯派准备把他们挨个送回去，毕竟现在还不能说完全不会出事。
“我也去吧。两个人会安全点。”弗利德跟着凯派出去了，只留下可怜的拉克在外面继续清理肠胃。
凯派的旅店靠近村子外围，一行人边走边告别，先是莫尔兄弟，然后是温蒂，接下来萨萨、萨姆、卡洛里、凯特、斯诺也都回到家里，当走到另一头，里卡多也告别后，就剩下凯派和弗利德两个人了。
他们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继续向外面走去，身影没入树林中。
“哈，喝，呼。”弗利德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地面上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树叶被剑风卷起，沿着刀光的轨迹一分为二。
“你还真是没什么变化。”凯派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双手垫在脑后，“一恢复体力就来看看试身手，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跟一根铁过一辈子啊。”
“你也没资格说我。”弗利德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先认真地完成收手招式，“一回来就召集人过来，他们生怕少了一个。”
“没办法啊，我你是清除的，我们不会太在乎一两个人的死活，只要他对自己来说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凯派抬起头，可惜暗月刚过，暂时还看不到月亮，“但小夏尔他在乎，你也听见克劳德说的了吧，其他地方都或多或少有些损失，只有这里什么事都没有。”
“是夏尔他提出了条件吧。”
“我是想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了，总不能是希维亚舍不得这里吧。”
“你是真的决定离开这里了。”弗利德收剑回鞘，准备回去，“我认为你应该留下来。再者说，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障。”
“……嗯，决定了，刚刚决定的。”凯派走到弗利德前面，“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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