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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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号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红色的世界是如此丑陋。
血，到处都是血。
半截的躯体倚靠在墙边，三只手飞到了路边的车顶上。
一个脑袋滚到了臭水沟里，五条腿刚好落在了垃圾堆中。
肠子溅到了街边店铺的玻璃上，留下几道污浊的痕迹。
有个倒霉蛋的心脏掉在了地上，被慌乱逃跑的人群踩成了肉糜。
鲜血从空中滴落，在地下流淌，彼此之间并无间隔，全部混在一起，在他的脚下流淌。
他静静地站着，见证地狱粗暴地撕开人间一角，面目狰狞愤怒咆哮。
不同于001号与002号的冷酷高效，他有些厌倦了。
他希望看见碧蓝的天，黑色的地，绿色的叶与透明的水。
而不只是单调的红、红、红。
满眼都是猩红。
001号与002号没有嗅觉，真是件好事。
扑鼻的恶臭令他浑身难受。
血腥味、腐臭味还有各种排泄物的味道混在了一起，闻上一口，这辈子都吃不下饭了。
如果他有胃的话，这会儿一定会像街对面那个女记者一样，扶着墙呕吐，像是要把整个胃都倾倒过来了。
真可怜。
毒贩死前的哀嚎，路人的尖叫，与炸响的枪炮，令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像是有一千只小鬼在拉扯着自己的耳朵，齐齐对着脆弱的洞口尽情地发出刺耳的啸叫。
001号与002号没有这种感觉，他们那过时的听觉系统，只能用来接受耳边的指令与信号。
废物。
003号低语着，搂紧身上的风衣与兜帽，快步踏过地上汩汩流淌的血泊，在001号与002号之前，赶往了下一处任务目标。
他想要给素未谋面的女孩打个电话，说些憋了很久的心里话。
他总有种强烈的、不太好的预感。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这次的任务非同寻常，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康陶公司和韩国的张氏集团合作，让他们三人一起执行任务。
当街枪杀毒贩不过是一个险恶阴谋的开头罢了。
先引起喧嚣，但不要越界，以人人唾弃的毒贩开刀，给群众留下先入为主的“义警”形象，麻痹公司的死对头，让各大新闻媒体争相直播报道。
之后出其不意地劫持人质，全灭NCPD的支援，最后引出暴恐机动队，在全城直播之中，正面击垮这些嗜血的猎人们。
可以想象，能够击败暴恐机动队的杀戮尖兵，将给公司带来何种庞大的利润。
整个计划一环又扣一环，像是条藏在阴影中的毒蛇，嘶嘶吐信，阴冷而狠毒。
他们只不过是被推出来的展示品，资本用来赚钱的血腥工具而已。
003号叹了口气，发的牢骚已经够多了。
接下来只要按照计划，举起枪，在恰当的时间扣动扳机就好了。
猩红的灯光在四处探寻。
他在按照指示，寻找目标。
为了引起更广泛的关注，他需要足够分量的人质。
就比如，欧洲的贝当古家族唯一继承人，邦妮.贝当古。
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其家族是生物技术公司的最大股东之一。
生物技术可是张氏集团的最大死对头，明争暗斗了不知多少年。
现在，张氏已经入场夜之城，而生物技术则渐渐显露颓势，
疼打落水狗的道理，人尽皆知。
要怪就怪这位邦妮小姐行踪固定吧，在荒坂学院上学，每天中午都拉着朋友在市中心用餐，实在太容易下手了。
顺手用刀子解决掉小姑娘藏在暗处的保镖后，003号拿起望远镜，走走形式地确认了一下任务目标。
001号和002号在他的身后清理着尸体，这两个粗鄙的蠢蛋总是把血弄得到处都是。
003号跺了跺脚，溅起点点血花。
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动手。
他向001号和002号传输着行动指令，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他想要早点完成这档破事，好快点给小姑娘打打电话，倾诉苦水。
001号和002号跟在他的身后，左右分开，以相同的速度奔跑着，黑色风衣的衣角飞扬，像是乌鸦正煽动漆黑的羽翼，带来不详的死亡。
他们在引起巡逻的NCPD警觉之前，用轻量手雷破开了餐馆大门。
在四散飞舞的木屑与玻璃碎片之中，003号见到了任务目标——邦妮.贝当古。
她的朋友正拉着她躲在桌下。
“别紧张，女士们先生们。”003号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走进餐馆。
不同于用变声器和女孩打电话时的成熟嗓音，这是他原本的声音，嘶哑而难听，是冰冷的机械噪音。
“现在，你们是我们的人质了，别做傻事。”
事实上，真正需要的人质只有一个。
他只是有些厌倦了杀戮，干脆撒些谎话，避免再造杀孽。
001号和002号只是默默地举着手中的大口径枪械。
他们可没有语音功能。
003号环顾着四周，有种被人窥伺的错觉。
他晃了晃脑袋，抓起趴在地上的两个小姑娘，向着门口走去。
“放开我，你这个怪物！”
金发的女孩倒是如外表一样充满野性，大声冲着他吼叫。
003号觉得自己的听觉系统是不是出问题了。
居然觉得这个陌生女孩的声音有些耳熟。
他摇了摇头，把陌生女孩和已经被吓傻的邦妮丢在了一边，用枪指着店内剩下的食客们，示意他们双手举高，一起到指定的地方抱头蹲下。
这些所谓的人质不过是吸引媒体关注的道具罢了，他也懒得对付手无寸铁的男女老少。
001号和002号被他派到了墙边，静静等候着NCPD和各方媒体的到来。
“别哭邦妮，有我在……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索菲亚……”
003号拉着一个木椅坐下，手中摆弄着一个巨量手雷。
在他的身后，两个脆弱的小姑娘哭泣着，紧紧依偎在一起。
003号感觉有些累了，虽然他根本不会有这种感觉。
他抬头，脸冲着窗外，注意力却全部放在了通讯列表中那唯一的号码上。
“喂？大叔！我现在要上课了，等会儿聊！”
“喂？大叔！我现在要上课了，等会儿聊！”
……
他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听着女孩给他留下的语音留言，前所未有的感觉紧紧抓住了他，要将他拉扯进无底的深渊之中。
阳光洒在了003号的脸上，他的身躯却一片冰凉。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风中轻声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