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 过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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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娘生我的时候遭遇难产，我爹在生育女神沙亚像前跪了一整夜，娘才顺利生下了我……”
“我七岁那年害了一场大病，方圆百里的大夫都说治不了了，我娘硬是背着病入膏肓的我登上附近的缙屿仙山，向深山中修行的不老神仙求得仙药，才救回了我一条小命。”
“教我剑道入门的人，是神庙大祭司元业，初学剑术的时候，我常常在神庙里练剑，还顺便帮大祭司做些清扫神庙之类的杂活。之后机缘巧合，遇到了我现在的恩师，传我无双剑技……”
岳涧说起自己的过往，一开话匣便滔滔不绝。
叶影静静地听着，表情一直清清淡淡的。
听着听着，叶影忽然问道：“岳涧，可不可以多说说你的家乡……你的爹娘，你的朋友，还有你的师父？”
“好啊……”岳涧笑容明朗，看着叶影，将那抹浅影深深映入了眼底，“其实，我在第一次跟你接触的时候，就已把你视作我的朋友了。”
叶影似乎心有所动，抿唇道：“……是么？”
岳涧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甚至还有几分紧张，不过笑容依旧清爽。
“因为叶影你是那种男人第一眼见到，就会惊艳到心脏骤停的绝世美人啊。”
叶影脸微红，垂目道：“……哦。”
岳涧面带笑意，道：“我的家乡聚仙镇在南方，土地富饶，雨水充足，乡民们都丰衣足食，知足而乐。农闲之时，大家隔三差五便会聚在一起，举行篝火晚会，抚琴而歌，随乐起舞，也是少年男女们眉目传情、私下幽会的绝好良机。”
说到这，岳涧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些许伤感情绪，转瞬泯去。
叶影：“…………”
岳涧继续述说着他的故事。
“我爹娘都是不识字的粗人，我的名字还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取的。涧从山岳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爹娘从不打我，也很少骂我，对人都是笑呵呵的，和那些左邻右舍、乡里乡亲处得很好。”
“我还有一个比我大四岁的哥哥，他十六岁便已娶妻生子，在家务农为生。”
“我的童年有许许多多的小伙伴，长大之后依然是相交极好的朋友，阿虎，小齐，卫明，李子……还有小月牙。”
在谈及小月牙的时候，岳涧的尾音稍稍一低，侧耳倾听的叶影捕捉到了这个微妙的细节，也只是不做细思地任其没去。
…………
岳涧道：“在聚仙镇，我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十五年。”
叶影道：“然后呢？为什么只有十五年？”
听见叶影发问，岳涧沉顿些时，忽地笑了起来，笑声爽直开朗。
笑容凝住的那一刻，他说道：“十五岁那一年，师父云游到了聚仙镇，说我是个可造之材，于是把我带离了家，随他习武练剑，四海为家……”
“没遇到师父之前，我顶多就识得几个简单的字，一首五言诗都写不全。到了十五岁，随师父出了家门，我才开始读书练字。常嫌自己蠢笨，怕被别人看低，因此苦下功夫啃了好多圣贤书呢。”
“不过后来读着太无聊，便把心思集中到了练剑上。每天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早也练，晚也练，不论是下雨天，还是大太阳，几乎从不间断，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年。”
叶影沉思道：“……原来你的剑是一天一天苦练出来的么？我还以为你是个剑道奇才，天资聪颖，一学一练就通了呢。”
岳涧朗笑道：“天底下哪有一步登天的人，至少我没有见过。再有天分的人，都免不了刻苦努力，且行且止地慢步追寻自己所选之途。”
叶影道：“很有道理。”
叶影：（看来我的剑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
叶影（暗下决心）：（岳涧，终有一日，我会向你挑战的。）
岳涧接着说道：“师父对我非常严格，不苟言笑，若是练不好剑，便会被罚禁食思过。那时我常埋怨师父的严苛，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跟在师父身边的那段日子，我也是快乐大于伤苦的。”
叶影道：“人总是这样成长的。”
“年少可谓当时已惘然，如今想要回到当初，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岳涧凝目看向叶影，有光从瞳中闪过，似乎他想要进一步寻找她隐藏的什么。
“怎就我一个人说了，叶影，你的家人呢？啊，我想起来了，上次屁颠屁颠跟在你身边的那个清秀少年，他人在哪，怎么没见跟着你？”
叶影：“…………”
叶影靠着凹凸不平的井壁抱膝坐在冷硬的石地之上，数尺之遥，岳涧也以同样的姿势坐了下来，侧头看着她。
“我一个人。我没有家人了。”
叶影低着头，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就这么风过无痕般缓缓说道。
“我的家人，早已归于尘土。”
“……！”
岳涧悯然而默。
“至于阿郑……”
“我跟阿郑，那个心地单纯、不含杂质的少年……曾经结伴走过一段路，只是后来……”
“我把他一个人留下了。”
水波轻漾，搅碎了井底孤零寥落的影子，叶影的面庞融在浅暗色的光里，若隐若现，若浮若幻，有如一道随时便要消涣的孤廖寂影。
“他一定很难过吧？”
岳涧在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个少年满是依恋的模样，似有所感。
“你也……很难过吗？”
“……嗯，是有一点儿。”
叶影坦承道。
“与阿郑同行的那几年，他就像是我惟一的家人。”
“惟一的家人么，原来如此。”
岳涧感叹道。
…………
“叶影。”
“……？”
岳涧的声音很低很低，宛如梦呓。
“很久以前，有个人曾对我说，我就像是一颗流浪的星星。”
“那颗星星在天河星海中永无止息地漂泊流浪，未有归期。”
“在它看不到的海角远岸，有一只摔不烂、砸不破的木碗，生生世世，时时刻刻，永远都在等待着它的回归。”
“木碗的念想，拯救了那颗星星的孤独。”
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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